顧清若握著筷子的手一頓,抬首問道:“凌大夫?父親您說的是傅紅月的師兄么?”
“正是。”鎮(zhèn)國公點頭,撫了撫胡須,道:“他雖與尋常世家醫(yī)道并不相同,但醫(yī)術(shù)詭譎精妙,還替你娘親治好了頭疼的頑疾。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大夫。”
嘶——
顧清若暗中吸了口涼氣。
這可跟她從傅紅月嘴里聽說的人完全不一樣啊。傅紅月嘴里的這位師兄,醫(yī)術(shù)高覺,是難得一見的醫(yī)道鬼才。但是為人十分小氣斤斤計較,若給你一分好處,定要加倍討回,絕不手軟。
傅紅月從前學(xué)醫(yī)之時就沒少被這位師兄算計,現(xiàn)在提起來還是經(jīng)常暗中磨牙。傅紅月背地里勤學(xué)刻苦,未嘗沒有想要翻身壓制他的意思。
所以,在顧清若的心中,這位未曾蒙面的凌師兄,可不是什么慈眉善目的大善人。
但是鎮(zhèn)國公不是信口開河之人,他說凌大夫治好了娘親,那就一定是如此。
這就奇怪了,這人跟傅紅月說的相去甚遠啊。
顧清若覺得此事一了,她有必要去會會這位傳說中的凌大夫。
顧清若將事情簡單說了一遍,道:“宋之解定然是一早就被人盯上了,對方布局的時間,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久。”
顧清若甚至有個更加陰暗的揣測。說不定那個孩童,也是一枚算計之中的棋子。
“不怕他們動手,就怕他們按兵不動。”老國公沉聲道。
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對方會動手,敵明我暗,時時提心吊膽也不是個長久之計,如今明著是要為難,反而更好應(yīng)對了。
“對了,蘅兒已經(jīng)無事,你不必擔(dān)心。”老國公道:“凌大夫說為了不讓人發(fā)現(xiàn)異端,暫時不會徹底拔除,但也不會傷到他的身體。”
“那就好。”顧清若放了心。
等等。
凌大夫?
鎮(zhèn)國公府。
顧清若一回府,就被老國公的近身侍衛(wèi)請到書房。
顧清若到了書房,發(fā)現(xiàn)老夫人和鎮(zhèn)國公夫人也在。
她一一問過禮后,還沒等多說些什么,肚子就不受控制地發(fā)出了“咕嚕”的一聲響。
顧清若有些澀然地低頭。
一頓午飯到現(xiàn)在,她連水都沒顧得上多喝一口,更別說用膳了,她自己顧及不上,肚子可沒給她面子。
鎮(zhèn)國公夫人心疼地站起身:“是不是都沒用晚膳,我馬上叫人送些吃的過來。”
顧清若瞥了老國公一眼,點點頭:“謝謝娘親。”
“跟娘親有什么好客氣的。”鎮(zhèn)國公夫人立刻去吩咐人將備好的吃食送來。她知道顧清若今日回來,一早就備下了顧清若愛吃的菜。
膳食很快就送了上來。
老國公道:“蘇蘇,你一邊吃一邊說,都是自家人,不必講那些虛禮。”
“好。”顧清若坐下,喝了口粥,順便理了理思路。
咸裕走的時候一句話都沒說,顧清若跟在他后面出宮,看著他一言不發(fā)進了轎子,直接走人了。
璧青把馬牽過來,道:“將軍,怕不是咸大人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
“本來就沒想著能瞞得過他。”顧清若翻身上馬:“走吧。回去了。”
咸裕能坐到這個位置,又不是靠著家里的關(guān)系,被牽扯進這趟渾水里,不生氣就怪了。
三天時間,查明真相。
其實顧清若對刑部并沒有報特別大的希望,畢竟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一夜,該銷毀的痕跡應(yīng)該都已經(jīng)消失無蹤了。
要刑部真能查到真相,那顧清若定會對他們刮目相看。日后早朝他們再挖坑陷害的時候,她一定會盡力忍耐的。
接下來的對話皆是關(guān)于軍務(wù)一事的例行問話。
咸裕被晾在一邊也不著急,抱著手就這么等著。
他就不信了,一向護短的顧清若,對如今京里傳得沸沸揚揚的事情,還能無動于衷?再說了,要真的鐵面無私,又何必快馬回京?
等了半天,葉瑾煜道:“剩下的等朕看完了書文再說。”
“是。”顧清若說完,抱拳告退:“那臣就先告辭了。”
“那你們刑部打算什么查到什么時候?如今京里斗傳些什么,咸卿不會不知道吧。”葉瑾煜的語氣明顯沒有一開始好了。
咸裕默默吸了口冷氣,道:“臣定會設(shè)法盡快查明此事。”
“好!”葉瑾煜點頭:“那此事劉交由你審理,三日之內(nèi),朕要一個清楚明白的結(jié)果。”
咸裕感覺自己好像被天雷劈了一下。
“顧卿覺得呢?”
“皇上圣明。”顧清若朝咸裕抱拳:“咸大人公正廉明,必會嚴查細訪,秉公處理。”
咸裕突然有種被算計的感覺。
這是怎么回事,明明顧清若也是今晚才進的京,還是跟他一起面圣,多的一句話沒聽到。
詭異,太詭異了!
“將軍,皇上宣您入宮!”璧青在門外大聲通報。
鎮(zhèn)國公立刻催促顧清若:“快去換官服入宮!”
顧清若路上遇到鎮(zhèn)國公夫人,只來得及匆匆問了句平安,便趕著換衣裳入宮了。
夜色正濃,顧清若在宮門前下馬,正好遇到一人從轎子中出來,二人一抬眼打了個照面。
“顧將軍。”
“咸大人。”
兩人不動聲色地同時拱手行禮。
咸裕問道:“將軍一路奔波辛苦,還要連夜入宮,真是辛苦。”
“職責(zé)所在,不覺辛苦。”顧清若微笑:“倒是咸大人公務(wù)繁忙,時常通宵達旦處理公事,著實操勞。”
“不敢不敢。”
二人客套了幾句,便一同往御書房行去,路上再無它話。
進殿問了禮,顧清若看了一眼咸裕,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便自己先道。
“稟皇上,臣奉旨巡查中部十二城兵將換防一事,已全部完成。所有情況均記錄在冊,請皇上過目。”顧清若呈上書文,趙公公接過,再遞到葉瑾煜手里。
葉瑾煜打開粗粗看了幾眼,道:“顧卿辛苦了。”
“承蒙皇上信任,理當(dāng)盡責(zé)。”
早就有人在城門盯著顧清若的行蹤,她這邊剛進城沒多久,消息就已經(jīng)送到了想要知道的人手中。
顧清若飛馬直入府中,鎮(zhèn)國公不知已經(jīng)在正廳等了多久。
“你差事尚未辦完,就快馬回京,儼然一副此事與你有關(guān)的模樣,皇上問罪你該如何自處?”鎮(zhèn)國公皺著眉頭,當(dāng)頭就是一問。
璧青立刻遣退了所有的人,與顧清若的親衛(wèi)一起牢牢守在門外。
“父親莫急,女兒回來之前已經(jīng)巡完了中部十二城,差事已然了結(jié),父親不必擔(dān)憂。”
鎮(zhèn)國公愣怔了一下:“可是傳回來的消息明明說你只到了巒城,還有兩處未去……”
顧清若自然不會說這是故意掩藏行蹤放出來的消息,直說山高路遠,消息有差也是有的。
鎮(zhèn)國公放了一半的心:“如此說來,你該進宮給皇上復(fù)命才是。”
“是。”顧清若點點頭:“我已經(jīng)命人去給宮中遞牌子,現(xiàn)下就看皇上有沒有空見我了。”
鎮(zhèn)國公沉吟了片刻,問:“宋之解的事,你是如何打算的?”
顧清若為何這么快就回來,眾人都是心知肚明,鎮(zhèn)國公也不繞彎子,便直說了。
“按律處置。”顧清若目光堅定,道:“倘若他真的犯法,我也保他不得,只能讓刑部依照律法處置。但他若無罪,只要我在,便不會讓我軍中任何人蒙冤受屈!”
“當(dāng)今皇上圣明,自然不會偏私,自然是會派人查明真相的,你又何須急忙趕回來。”倒像是顧清若有心力保宋之解似的。忽而鎮(zhèn)國公有此一問。
顧清若低聲道:“父親有所不知,我要力保的,不是宋之解,而是清河軍……”
“太后,這是貴妃讓人送來的。”福嬤嬤小心地捧著一個托盤進來,說道。
太后放下了手中的書冊,看了一眼,道:“又是那些東西?”
“是。”福嬤嬤答道:“除此之外還多了一件南疆特產(chǎn)的香珠手串,說是洋氣凝神是最有效的。”
“貴妃有心了。”太后微微點了點頭。
福嬤嬤將東西收好,回過頭來給太后燃了新的檀香,添好新的茶水。
“太后,貴妃娘娘是真的惦記著您。”福嬤嬤給貴妃說了句好話。
自打知道太后從前落下了陳年舊疾,貴妃都會定期派人送來食材補品,都是對癥的好東西。
哪怕太后從來沒給過貴妃什么好臉色,貴妃回朝時,也沒落下過給太后帶些好東西。
“我知道。”太后不好氣地說道。她又不是眼盲心瞎,自然看得見。
若說貴妃是裝的,能這么日復(fù)一日地裝下來,也算是她的本事了。
“外面鬧得這么沸反盈天的,'顧清若'該回京了吧?”太后問。
“是,聽說快馬加鞭,晚上就能進城。”
“看來我這皇兒啊,又要開始折騰了……”
太后想到這里摁了摁太陽穴,你說說,這到底算什么事啊?
葉瑾煜一口氣被噎住,輕咳了幾聲。
顧清若有時候真是直白得讓他頭疼……
關(guān)鍵是,還不知道這話里有多少真心?
“有話直說。”
嗯,又被看穿了。
顧清若給梯子就下:“臣請皇上派刑部侍郎咸裕主理賭場傷人一案。”
咸裕?
咸家如今的主母老夫人,可是先朝老王爺?shù)恼粕厦髦椋矸葑鹳F,誰的面子都不買。咸裕有得于此,在朝中不必巴結(jié)奉承,自然無人敢惹。
“為何?”葉瑾煜問。
“咸大人公正不阿,定能調(diào)查清楚,還原真相,不偏不倚,秉公處置。”顧清若答。
雖說宋之解是清河軍的副尉,但真正論起來,他的官職并不算太高,所犯的案件也不算復(fù)雜,根本不用到三司會審的地步。
除非有人想拉她下水。
“可以。”葉瑾煜點頭,其實顧清若開口之前,他也已經(jīng)屬意讓咸裕來負責(zé)此事。
“臣謝過皇上。”顧清若抱拳行了一禮。
禮罷,顧清若緩緩起身,抬眼看向葉瑾煜,眼神清澈而明亮。
“瑾煜,我走了。”
葉瑾煜捏緊了折扇,忍住將顧清若扣下的沖動,別過眼擺擺手,道:“走吧。”
顧清若看完萬少濤送來的消息,深深嘆了口氣。
原來這個局,竟這么早就布下了。她縱然能夠?qū)⑶搴榆娝猩婕皺C要的人物都查探個一干二凈,終究不能將他們身邊的人盡數(shù)掌握。
更何況對方是籌謀已久。
北境安定得太久了,久到遠在京都的人們已經(jīng)忘記了敵人的可怖,忘記了流過的鮮血,只看得到重重加封的軍功,和豐厚到令人妒忌的賞賜。
“瑤紅,東西都準(zhǔn)備好了么?”顧清若燒了信紙,將灰燼碾碎,問道。
瑤紅蹲身回話:“已經(jīng)都備好了,姑娘隨時可以起行。”
“好。”顧清若點點頭,道:“派個人去給皇上送個消息,就說本宮舊疾復(fù)發(fā)了。”
“是。”
葉瑾煜收到消息,很快就到了。
顧清若正在擦劍,那是他賜給她的,可以直接佩戴入宮上殿,五品以下官員,皆可先斬后奏。
只不過,葉瑾煜從來沒見她用過。
“皇上。”顧清若小心地將劍收入劍鞘,行了個禮。
葉瑾煜不知為何有些氣惱,語氣也是硬邦邦的:“都收拾好了?”
“沒什么可收拾的,宮里的東西又不能帶出去,屬于我的也左不過是那幾樣而已。”
最要緊的無非就是戰(zhàn)報和公文,這些她會全部帶走,不會留在宮里。
葉瑾煜聽了心中更是生氣。是啊,這宮里的東西都不是她的,都與她無關(guān),所以她要走也是干凈利落,一點都不留戀!
“那你怎么還不走。”葉瑾煜語氣冰冷,就差沒把手中的扇柄捏碎了。
“因為……”顧清若靠過去,柔聲道:“舍不得你啊……”
“事情就是這樣……”宋之解放在身側(cè)的手捏成拳,微微發(fā)抖。
萬少濤沉默了半晌,問:“那小孩……怎么樣了?”
宋之解深深吸了口氣,闔上眼,道:“性命無虞,只是日后怕是不能再行走了。”
萬少濤在心中將那賭棍破口大罵了一千遍,能對親子都下如此重的手,死一萬次都不足惜!
“兄長,別太難過了,不是你的錯。”萬少濤安撫了幾句。
“好了,你該走了,呆的時間長了,你會有危險。”
萬少濤猶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宋之解的肩膀:“兄長,保重!”
“我知道,快走吧。”
萬少濤遮好面,剛要走,想起什么似的又回頭,低聲道:“對了,將軍還有一句話。”
“什么?”宋之解頓時緊張起來。
“她讓我轉(zhuǎn)告兄長,務(wù)必好好活著。”萬少濤一字一句,注視著宋之解的眼睛說道。
宋之解心頭一震,抑制不住的眼淚涌上眼眶。
將軍,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宋之解將眼淚逼了回去,脫下喉頭的哽咽:“替我轉(zhuǎn)告將軍……”
“宋之解領(lǐng)命!”
那賭棍自以為攀上了宋家這棵樹,以后賭錢吃酒自有人付賬,愈發(fā)囂張,竟在賭場輸了三千兩。賭棍這時一激靈清醒過來,自己也慌了神,這么多錢,他在夢里都沒見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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