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夫長。
認真論起來不過是個統轄百人的小吏,要算的話,清河軍上上下下有數百個。
顧清若自然不會一一記得他們的姓名,這安十二,她自然也是不認識的。
顧清若拎著鞭子出了門,果然人已經捆的結結實實跪在門外了。
安十二不是頭一次見到顧清若,卻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她,被她眼中冷厲的光芒嚇得一抖,卻苦于嘴被堵著不能說話,只能磕頭求饒。
“將軍……”覓藍在等顧清若發話。
顧清若忍著想要用鞭子抽人的沖動,道:“依照軍法先打三十軍棍,即刻送到刑部去。”
覓藍震驚道:“送去刑部?!”這不是自己把把柄往別人手里送嗎?
“紙包不住火,瞞下來只會讓事情更糟。”璧青勸了一句:“按將軍的吩咐辦吧。”
“……是。”覓藍一擺手,兩個跟過來的親衛上前拖著安十二迅速離開了。
顧清若咬了咬牙,吩咐道:“璧青留下,瑤紅你立刻拿我的手令,跟佩紫連夜清查,務必要在天亮之前把上下都查一遍。我不想再聽到任何壞消息了,明白嗎。”
“是!”瑤紅得令,領了一隊顧清若的衛兵飛速離去。
“璧青,去備馬!”
“是。”
顧清若轉身,對著老國公一行人跪下磕了個頭,道:“孫女自知治軍不嚴,御下無方,自知不能脫罪。待孫女處理好此件事情后,自會回來領罪!”
“你要記得,清河軍上下,系于你一人之身。”老鎮國公把顧清若扶起來,握著她的手,道:“去吧。”
顧清若點點頭,轉身匆匆離去。
“咚咚咚!”書房的門忽然被敲響。
顧清若已經吩咐過如果不是緊要的事情,絕對不允許打擾,這個時候還有人敲門……
顧清若當即放了筷子:“我去。”
她過去開了門,只見璧青神色凝重站在門前,道:“將軍,覓藍來了。”
“覓藍……”顧清若猶豫了一瞬,立刻吩咐道:“請她進來!”
“是!”
顧清若轉身回到座位上,也沒心思再用膳了,只告訴眾人道:“覓藍來了。”
覓藍是她的親衛出身,鎮國公府一手栽培出來的將士,覓藍與佩紫便是顧清若在軍中的手足耳目。如今忽然前來,怕是又有大事發生。
覓藍披甲而來,顯然是從演武場過來。
還沒等覓藍行禮,顧清若先打斷了她:“如今不必講這些禮節,說正事要緊。”
“是。”覓藍急急說道:“方才收到線報,說刑部奉旨查宋副尉傷人一案的銀臺史,查到了宋之解所涉部下,有欺行霸市,強占田宅之事,如今怕是已經報到了咸大人處。還請將軍早下定奪!”
“混賬!”顧清若猛地一拍桌子:“清河軍戰功累累,封賞有加,我什么時候克扣過他們的賞賜還是糧餉?是哪個滾蛋玩意兒干的好事,真假查清了沒有?”
“是百夫長安十二。”覓藍回道:“人我已經綁來了,將軍可要親自審問?”
“拿我鞭子來!”
顧清若握著筷子的手一頓,抬首問道:“凌大夫?父親您說的是傅紅月的師兄么?”
“正是。”鎮國公點頭,撫了撫胡須,道:“他雖與尋常世家醫道并不相同,但醫術詭譎精妙,還替你娘親治好了頭疼的頑疾。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大夫。”
嘶——
顧清若暗中吸了口涼氣。
這可跟她從傅紅月嘴里聽說的人完全不一樣啊。傅紅月嘴里的這位師兄,醫術高覺,是難得一見的醫道鬼才。但是為人十分小氣斤斤計較,若給你一分好處,定要加倍討回,絕不手軟。
傅紅月從前學醫之時就沒少被這位師兄算計,現在提起來還是經常暗中磨牙。傅紅月背地里勤學刻苦,未嘗沒有想要翻身壓制他的意思。
所以,在顧清若的心中,這位未曾蒙面的凌師兄,可不是什么慈眉善目的大善人。
但是鎮國公不是信口開河之人,他說凌大夫治好了娘親,那就一定是如此。
這就奇怪了,這人跟傅紅月說的相去甚遠啊。
顧清若覺得此事一了,她有必要去會會這位傳說中的凌大夫。
顧清若將事情簡單說了一遍,道:“宋之解定然是一早就被人盯上了,對方布局的時間,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久。”
顧清若甚至有個更加陰暗的揣測。說不定那個孩童,也是一枚算計之中的棋子。
“不怕他們動手,就怕他們按兵不動。”老國公沉聲道。
既然已經知道了對方會動手,敵明我暗,時時提心吊膽也不是個長久之計,如今明著是要為難,反而更好應對了。
“對了,蘅兒已經無事,你不必擔心。”老國公道:“凌大夫說為了不讓人發現異端,暫時不會徹底拔除,但也不會傷到他的身體。”
“那就好。”顧清若放了心。
等等。
凌大夫?
鎮國公府。
顧清若一回府,就被老國公的近身侍衛請到書房。
顧清若到了書房,發現老夫人和鎮國公夫人也在。
她一一問過禮后,還沒等多說些什么,肚子就不受控制地發出了“咕嚕”的一聲響。
顧清若有些澀然地低頭。
一頓午飯到現在,她連水都沒顧得上多喝一口,更別說用膳了,她自己顧及不上,肚子可沒給她面子。
鎮國公夫人心疼地站起身:“是不是都沒用晚膳,我馬上叫人送些吃的過來。”
顧清若瞥了老國公一眼,點點頭:“謝謝娘親。”
“跟娘親有什么好客氣的。”鎮國公夫人立刻去吩咐人將備好的吃食送來。她知道顧清若今日回來,一早就備下了顧清若愛吃的菜。
膳食很快就送了上來。
老國公道:“蘇蘇,你一邊吃一邊說,都是自家人,不必講那些虛禮。”
“好。”顧清若坐下,喝了口粥,順便理了理思路。
咸裕走的時候一句話都沒說,顧清若跟在他后面出宮,看著他一言不發進了轎子,直接走人了。
璧青把馬牽過來,道:“將軍,怕不是咸大人已經發現了……”
“本來就沒想著能瞞得過他。”顧清若翻身上馬:“走吧。回去了。”
咸裕能坐到這個位置,又不是靠著家里的關系,被牽扯進這趟渾水里,不生氣就怪了。
三天時間,查明真相。
其實顧清若對刑部并沒有報特別大的希望,畢竟發現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夜,該銷毀的痕跡應該都已經消失無蹤了。
要刑部真能查到真相,那顧清若定會對他們刮目相看。日后早朝他們再挖坑陷害的時候,她一定會盡力忍耐的。
接下來的對話皆是關于軍務一事的例行問話。
咸裕被晾在一邊也不著急,抱著手就這么等著。
他就不信了,一向護短的顧清若,對如今京里傳得沸沸揚揚的事情,還能無動于衷?再說了,要真的鐵面無私,又何必快馬回京?
等了半天,葉瑾煜道:“剩下的等朕看完了書文再說。”
“是。”顧清若說完,抱拳告退:“那臣就先告辭了。”
“那你們刑部打算什么查到什么時候?如今京里斗傳些什么,咸卿不會不知道吧。”葉瑾煜的語氣明顯沒有一開始好了。
咸裕默默吸了口冷氣,道:“臣定會設法盡快查明此事。”
“好!”葉瑾煜點頭:“那此事劉交由你審理,三日之內,朕要一個清楚明白的結果。”
咸裕感覺自己好像被天雷劈了一下。
“顧卿覺得呢?”
“皇上圣明。”顧清若朝咸裕抱拳:“咸大人公正廉明,必會嚴查細訪,秉公處理。”
咸裕突然有種被算計的感覺。
這是怎么回事,明明顧清若也是今晚才進的京,還是跟他一起面圣,多的一句話沒聽到。
詭異,太詭異了!
“將軍,皇上宣您入宮!”璧青在門外大聲通報。
鎮國公立刻催促顧清若:“快去換官服入宮!”
顧清若路上遇到鎮國公夫人,只來得及匆匆問了句平安,便趕著換衣裳入宮了。
夜色正濃,顧清若在宮門前下馬,正好遇到一人從轎子中出來,二人一抬眼打了個照面。
“顧將軍。”
“咸大人。”
兩人不動聲色地同時拱手行禮。
咸裕問道:“將軍一路奔波辛苦,還要連夜入宮,真是辛苦。”
“職責所在,不覺辛苦。”顧清若微笑:“倒是咸大人公務繁忙,時常通宵達旦處理公事,著實操勞。”
“不敢不敢。”
二人客套了幾句,便一同往御書房行去,路上再無它話。
進殿問了禮,顧清若看了一眼咸裕,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便自己先道。
“稟皇上,臣奉旨巡查中部十二城兵將換防一事,已全部完成。所有情況均記錄在冊,請皇上過目。”顧清若呈上書文,趙公公接過,再遞到葉瑾煜手里。
葉瑾煜打開粗粗看了幾眼,道:“顧卿辛苦了。”
“承蒙皇上信任,理當盡責。”
早就有人在城門盯著顧清若的行蹤,她這邊剛進城沒多久,消息就已經送到了想要知道的人手中。
顧清若飛馬直入府中,鎮國公不知已經在正廳等了多久。
“你差事尚未辦完,就快馬回京,儼然一副此事與你有關的模樣,皇上問罪你該如何自處?”鎮國公皺著眉頭,當頭就是一問。
璧青立刻遣退了所有的人,與顧清若的親衛一起牢牢守在門外。
“父親莫急,女兒回來之前已經巡完了中部十二城,差事已然了結,父親不必擔憂。”
鎮國公愣怔了一下:“可是傳回來的消息明明說你只到了巒城,還有兩處未去……”
顧清若自然不會說這是故意掩藏行蹤放出來的消息,直說山高路遠,消息有差也是有的。
鎮國公放了一半的心:“如此說來,你該進宮給皇上復命才是。”
“是。”顧清若點點頭:“我已經命人去給宮中遞牌子,現下就看皇上有沒有空見我了。”
鎮國公沉吟了片刻,問:“宋之解的事,你是如何打算的?”
顧清若為何這么快就回來,眾人都是心知肚明,鎮國公也不繞彎子,便直說了。
“按律處置。”顧清若目光堅定,道:“倘若他真的犯法,我也保他不得,只能讓刑部依照律法處置。但他若無罪,只要我在,便不會讓我軍中任何人蒙冤受屈!”
“當今皇上圣明,自然不會偏私,自然是會派人查明真相的,你又何須急忙趕回來。”倒像是顧清若有心力保宋之解似的。忽而鎮國公有此一問。
顧清若低聲道:“父親有所不知,我要力保的,不是宋之解,而是清河軍……”
“太后,這是貴妃讓人送來的。”福嬤嬤小心地捧著一個托盤進來,說道。
太后放下了手中的書冊,看了一眼,道:“又是那些東西?”
“是。”福嬤嬤答道:“除此之外還多了一件南疆特產的香珠手串,說是洋氣凝神是最有效的。”
“貴妃有心了。”太后微微點了點頭。
福嬤嬤將東西收好,回過頭來給太后燃了新的檀香,添好新的茶水。
“太后,貴妃娘娘是真的惦記著您。”福嬤嬤給貴妃說了句好話。
自打知道太后從前落下了陳年舊疾,貴妃都會定期派人送來食材補品,都是對癥的好東西。
哪怕太后從來沒給過貴妃什么好臉色,貴妃回朝時,也沒落下過給太后帶些好東西。
“我知道。”太后不好氣地說道。她又不是眼盲心瞎,自然看得見。
若說貴妃是裝的,能這么日復一日地裝下來,也算是她的本事了。
“外面鬧得這么沸反盈天的,'顧清若'該回京了吧?”太后問。
“是,聽說快馬加鞭,晚上就能進城。”
“看來我這皇兒啊,又要開始折騰了……”
太后想到這里摁了摁太陽穴,你說說,這到底算什么事啊?
葉瑾煜一口氣被噎住,輕咳了幾聲。
顧清若有時候真是直白得讓他頭疼……
關鍵是,還不知道這話里有多少真心?
“有話直說。”
嗯,又被看穿了。
顧清若給梯子就下:“臣請皇上派刑部侍郎咸裕主理賭場傷人一案。”
咸裕?
咸家如今的主母老夫人,可是先朝老王爺的掌上明珠,身份尊貴,誰的面子都不買。咸裕有得于此,在朝中不必巴結奉承,自然無人敢惹。
“為何?”葉瑾煜問。
“咸大人公正不阿,定能調查清楚,還原真相,不偏不倚,秉公處置。”顧清若答。
雖說宋之解是清河軍的副尉,但真正論起來,他的官職并不算太高,所犯的案件也不算復雜,根本不用到三司會審的地步。
除非有人想拉她下水。
“可以。”葉瑾煜點頭,其實顧清若開口之前,他也已經屬意讓咸裕來負責此事。
“臣謝過皇上。”顧清若抱拳行了一禮。
禮罷,顧清若緩緩起身,抬眼看向葉瑾煜,眼神清澈而明亮。
“瑾煜,我走了。”
葉瑾煜捏緊了折扇,忍住將顧清若扣下的沖動,別過眼擺擺手,道:“走吧。”
顧清若看完萬少濤送來的消息,深深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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