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原來是夢么?
泯泯怔怔地扭頭,還是原來的房間,只是天已經完全黑了,看不出是什么時辰。
燭火也沒有點,遙看窗外廊間幾朵燈火,將空無一人的院子映著。
身子仍舊酸軟,不過已經清醒不少,燒退了,嘴里彌漫著一股苦味,左右也睡不著,便輕輕下了榻。
知門口有人守著,她也不去自討沒趣,只站在窗前悄悄看。
窗外正是月照清輝,明月千里,清光如煉。
有詩曰:“十分好月,不照人圓。”
……
第二日一早,門吱呀一聲開啟,便見兩個壯漢,腰上別著劍和長鞭的,虎著兩張棺材臉,一個端著水盆一個提著食盒,沒敲門直接闖了進來。
“自己洗!”一個“哐”得砸下水盆,氣勢如雷。
“吃!”另一個“咣當”慣下食盒,言簡意賅。
泯泯頭皮一緊,連忙站起來,知道的當他倆是來送飯送水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大清早的來索人性命。
她被迫寄人籬下,眼力見還是有的,連忙起身接過帕子,也不在乎這位大哥拿帕子的手有沒有洗過了,直接浸在水里,面露感激道,“謝謝二位了。”
其實她還想學著電視上的操作讓他們二人座下喝杯茶,但是扭頭一看,桌上那副茶具只怕還是昨夜北藥用的那個,里邊只怕沒有新鮮茶水。
兩位壯漢聞言一愣,耳尖微微發燙,只不過因為皮膚太黑的緣故,泯泯看不出來。
在那二人火熱的注視下,她故作鎮定地洗完臉,又吃了飯,二人這才將水盆和食盒撤了下去,又將門帶上了。
這是要把她軟禁起來的節奏?
泯泯呆呆地坐著,摸摸手上這些日子用見到在手指上留下的繭。
除了不能亂跑以外其實也還好,好歹不用再干活了嘛。
自我安慰了一會,心里一個念頭卻越來越突顯出來——
這下慘了,更難逃出去了。
接下來幾日,泯泯作為一只籠中雀,吃喝不愁,就是心里有點愁。
她試圖到走廊上走走,都被門外常駐的漢子給駁回了。
她真是受不了了,一直呆在房間里真的會抑郁的好嗎?她現在呼吸著屋子里的每一口空氣,都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啊!這該死的北藥!!好端端的擺弄什么!
兀自在心里怒罵北藥,泯泯在榻上翻滾著,被褥被弄得一團糟,她將腦袋深深埋進被子里,試圖逃避事實。
“吱呀——”門被推開。
熟悉的聲音!泯泯刷地坐起身來,一定是那兩個大哥來了,好歹得讓他們同意讓她看兩眼外面的世界,這房間里的每一寸她都要看吐了。
“啊,怎么是你?”泯泯一見來人,又癱回床上。屋外的陽光照射在銀光閃爍的衣裙之上,手腕上的銀鐲熠熠生輝,北藥唇邊依舊是不褪的淺笑,蒼白的臉色在陽光下染上了一層神圣的色彩。
“不歡迎我?”北藥摸了摸淚痣,轉身想要關門。
“別關!”泯泯大叫,“你開一會兒,我又跑不掉!”
“你不滿意我拘著你?”
泯泯貪婪的看著門外,覺得那千篇一律的回廊好看,干枯的草木也好看,陽光更是燦爛得不行,哪哪都比這間屋子有意思。
“我不明白,你為什么這么做。”
北藥聞言,笑意更深了一點,“為什么要問這個?”
泯泯覺得奇怪,你都限制我人身自由了,還不讓我問問為什么嗎?兄弟,你這樣在二十一世紀,是要被教育的你知不知道!
當然北藥是不可能知道的,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在泯泯震驚萬分的眼神中喝了一口,悠悠道,“沒有為什么,只是我想這樣做。”
那個杯子是她才!用!過!的!
算了算了,等會她換一個就是了。
“這是什么茶?不像我這里的。”北藥晃了晃茶杯,里頭清澈碧綠的一團清水,還有幾片花朵兒似的小茶葉,很是可愛。
“那是……我家里的茶葉。”靈棲山特產霧峰茶,谷雨前必須采摘完畢,否則葉片過大過老,都不合適,這種茶很是珍貴,只有各個仙長那里才有一點兒,弟子們想喝一般是比較困難。
離開靈棲山之前,白葉擔心她走遠了會水土不服,就自作主張把鳳棲寒的霧峰茶抓了一把給她裝上了,說是不論走到哪里,只要喝了家鄉的茶,就不會水土不服。
只是她不知道。靈棲山不是她的家鄉。
霧峰,也不是家鄉的茶。
只不過如今孤身一人,偶爾想到這一茬,取出茶葉泡開,在水氣彌漫之際,還真的能得到一點兒慰藉。
北藥點了點頭,也么多問什么。
“你可愿同我去一個地方?”
泯泯一聽,身子驀地彈起,看了那張似笑非笑的臉,突然就有點慫,上一次他這么笑瞇瞇地問她要不要跟他走的時候,還是打算把她騙進這間鳥不拉屎的屋子里。這次還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于是警惕道,“哪兒啊?”
“好玩的地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小姑娘應該會喜歡。”
濃烈的陰謀的味道……泯泯想了想,“……行,行吧。”
…………
“這就是你說的地方?”泯泯瞪大雙眼。
一片森然的山谷,兩邊都是極為陡峭的巖壁,往上看不到邊際,不知高幾千丈,非亭午夜分,難見曦月。
谷底寸草不生。
若是說巖壁之上沒有生機,那只能說巖石上生態環境太過于惡劣,只是山谷內土地濕潤,怎么看也不該是這副光景——
紅土裸露,巖石斜著突出地面,如狗牙,如鷹爪。猶記來時還是白天,此時身處谷底,竟是一片昏暗,視力可及的范圍特別小。黑暗之中隱隱有響動,像是窸窸窣窣的輕響,又像是極其緩慢的嘆息。
她毛骨悚然,“你們家小姑娘就喜歡這種地方?”真不該相信他!哎,泯泯流出了屬于弱者的淚水,就算她不肯來,這人也一定有辦法讓她來。
北藥的聲音不遠不近,隔著幾步遠,伴隨著一聲輕笑,“是啊。”
泯泯一愣。
行吧,變態一家都是變態,她不該有太高期待的。
“嗤”得一聲,什么東西投擲在地上。
下一秒,一串火花沖天而起,紅色的土地像是無盡的膏脂,“滋滋”得燃燒著。
火光到處,一個個黑色的影子倏忽閃避,但只是那么一瞬間,就足以讓她變了臉色。
“那些是什么?”泯泯盡量壓抑著聲音的顫抖,環顧四周,什么也沒看見,她卻不敢亂動了。看見北藥就在不遠處,連忙緊緊綴在他的身后。
“你猜猜看?”北藥像是對這里熟悉得很,一點也不感到意外,語氣間皆是輕松的意味。
但是泯泯不可能因為他表現出的這份隨意而不害怕了,剛剛的那些東西雖然沒看清,但是那巨大的獠牙她絕對不會看錯,而且能夠行動如此迅速的物種,不會是阿貓阿狗之類沒有危險的東西。
“過來。”
只說了那么一句話,北藥就不再對她開口,而是伸出一只手,沖著黑暗處喚了一聲。
瘦弱的手,跳躍的火焰,淚痣泛著鬼魅,銀鐲叮當作響。
黑暗之中漸漸發出低吼聲,一聲聲近了,一匹烏黑的巨狼踏著血一樣的土地逼近,眼眸里閃爍著綠光,慘白的獠牙咧出吻部,喉嚨里涌著意味不明的“嗚嗚”聲。
“你做什么?!”泯泯避無可避,只能看著那匹狼一點一點靠近,身后還帶著一群。她不敢離他太遠,可是北藥偏要去招惹兇獸過來。
“你知道這是什么么?”北藥輕輕問道。
泯泯細細看去,她沒見過這種獸類,分不清是靈獸還是魔獸,便搖了搖頭。
北藥笑了一下,淚痣一動,顯出無限風情,“你不覺得它們很可愛么?”
“哪里可愛?”泯泯無語。
巨狼低低嘶吼,粗重的氣息幾乎要撲到她的面前。好在它只是走到他們跟前,并沒有直接攻擊,可就算是這樣,她也沒覺得它有哪里是可愛的。
目光下移,卻看見這頭狼腳下有一只小小的狼,也是烏黑毛發,碧綠眼光,小小一只,卻兇得很,皺著小鼻子,也學著“嗚嗚”叫喚。
泯泯冷不丁被萌了一下,指著它問道,“它是這只大狼的孩子嗎?”
小狼跳躍起來,狠狠咬合。
泯泯趕緊收回手,這才免去少一只手指頭的厄運。
“你不要亂指,他們最受不得被人指出來。”北藥輕笑,聽著像是冷笑。
“而且他們之間也沒有任何關系,你可不要誤會了。”
“那這只小狼為什么要跟著大狼呢?跟著自己的母親不是更好?”泯泯朝別處看,還有鬣狗似的物種,也有全身赤裸的巨獸,都成群結隊,在不遠處默默注視著這一團不熄滅的火。
北藥瞧著她臉色煞白的可憐樣,倒也沒有繼續為難她,將這群野獸遣散了,又將她帶回了南夢閣。
在她的強了要求之下,她的禁足范圍稍稍擴大了一點,可以在南夢閣內走動,只要不出去就行。房門外還是隨時沾著那兩個壯漢,無論她晃悠到哪里,都緊緊跟在她身后。
不過怎么說都比鎖在一間不見光的小屋子里變好太多了,泯泯見好就收,活的無欲無求,不過私底下還是時時關注著守衛的動向。深知就算出了南夢閣,也只不過是從一間小屋子走道大屋子里似的,想出去很難,但是,人活著夢想總是要有的。
院子里光禿禿的,在走廊上還好,雕梁畫棟的看著挺花哨,但是走到院中,卻是滿目蕭條。一般人家里養花種樹,總會種上四時景,保證一年四季都有可以觀賞的花朵,可是南夢閣這個冬天只能看到光裸的樹枝。
“無趣。”泯泯嘟囔著,回頭看了一眼緊跟的倆哥們,無語道,“你們不累嗎?門口還有侍衛在那兒呢,你們看我這樣子,可能逃得出去嗎?”
倆人不說話。
事實上,這兩個人除了給她送飯之類的時候會命令似的說上一句“吃飯”,其他時候幾乎沒聽過他們說話。
哦,還有她之前想出門的時候,那句斬釘截鐵的拒絕。
嘴跟借來的一樣,好像多說一句話別人會跟他收錢似的。
不遠處,一個身影走進門來,一步步裊娜多姿蓮步輕移,正走過院中那一片禿頭樹木,突然抬起頭來看見了泯泯,紫色的眸子霎時間睜大,“你這個賤人!”
泯泯還在發呆,那巴掌都招呼到家門口來了才發現,已是躲閃不及,突然身后伸出一只手來,鐵圈似的箍住了那只手,低沉的聲音響起,“魔使,請自重。”
泯泯幾乎要熱淚盈眶了,這鋼鐵直男居然還知道在這種時候幫她一把,那她還是不要計較他悶葫蘆似的性格好了。
魅兒穿的還是那一身夏天穿都要凍死個人的衣服,扭著腰肢,身上又多了不知道哪里弄來的香粉味,好聞倒還好聞,就是太過于濃郁,讓人有點受不住,泯泯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卻看見兩邊的大哥也皺著眉頭,齊刷刷退遠了一步。
“北藥大人的住處,你怎么敢隨便進來?是不是存著腌臜心思,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魅兒氣得不輕,這幾日北藥明顯不怎么召見她了,她尋思許久,耐不住性子,便想來到此處尋他。她怎么說也是魔使的身份,來往每個院子都是沒有禁忌的,因此守衛也不會攔她。
可是她怎么也沒想到,會在南風閣看到這張臉!
她沒有別人那樣深厚的法力,也不會北藥大人那一手出神入化的藥技,唯一具備的只有這一身年輕皮囊。魔使向來都是貼身侍衛,她以為北藥大人的意思是給她這個職位,好掩人耳目地讓她在身邊榻前伺候,誰知這么些日子,從來就沒有用過她。
那她還有什么底氣呢?縱使賞賜仍在,封號也在,終究是不踏實。
若是泯泯知道她的想法,一定會覺得可笑。畢竟北藥大人如果真的想要一個女奴,還需要如此大作周章么?
泯泯攏著身上一見白色的大氅,將寒風全都擋在外面,輕聲道,“我可沒有那么多想法,他讓我住在這我就住著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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