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匹馬像是得了重病似的,毛發(fā)禿了許多塊,有些直接裸露出皮膚的地方還不斷往下流著膿水。
有高大的圍欄將它關在里面,他焦躁地動來動去,看到有人走進來,猛地向前沖去,只是被堅固的欄桿擋著,馬頭卻擠出縫隙,通紅的眼睛盯著來人,小河一般的口水滴答滴答地從嘴角落下。
被紋獸嗜血的眼神盯住,幾人頓時瑟縮起來,怎么也邁不出去下一步了。
門口坐著的一個管事嗤笑了一聲,翹著二郎腿,手里掂著一根鞭子甩著,斜眼看了幾人一眼,伸手一指,“你,你,你,快點去干活。剩下你們兩個,把地上打掃一下,等著一會兒給三爺?shù)膼蹖櫸故场!?br />
鞭子重重地摔在地上,清脆的聲音喚醒了記憶里熟悉的痛感,幾人趕緊動作起來。
九山熟門熟路地朝著房間里被隔開的一處小隔間去,封早和仇十三跟在后邊。
至于另外兩人則是臉色蒼白地拿著巨大的掃帚清掃著地面,不時怨恨地瞟一眼另一邊的小隔間,浮塵清掃完了,還有一些食物殘渣和不知名液體凝結(jié)在一起,牢牢地粘在地上,不容易掃起來。
其中一個人手中凝出一把鏟子,對著地面鏟去,鏟子前端尖銳的平面幽光閃過,便將其鏟起來。
然而鏟起來后露出了最下方的一截白色骨刺,正打掃的兩人頓時渾身僵住,眼里滿是驚惶。
啪——
長鞭破空而來,一身灰藍袍子腰間扎著灰色腰帶的管事豎著眉毛喝道:“兩個懶蛋,敢在我面前偷懶,我看你們是欠抽呢。”
被甩了幾鞭子,疼痛將他們喚醒,兩人手臂有些顫抖地清理著地面,臉色卻是如出一轍的徹底沒了血色。
封早回過頭,將大木桶拎了起來,將里面的灰泥一般的東西傾倒進一個有五米寬的大盆里,這盆里原本就盛有一半的紅色液體,灰泥噗噗地落進去后濺起暗紅的血花。
九山抱著一根粗壯的棍子,一邊在盆里攪拌著,一邊指揮著封早干這干那,其實是在提醒她需要做什么。
封早實在不知道這些材料最后能加工出來什么能吃的東西,她暗暗腹誹,如果天天吃這樣的食物,怪不得那只少見的馬類紋獸現(xiàn)在長成這幅模樣,這都是什么東西,亂七八糟的,感覺根本都不能放到一塊去。
她又從旁邊拎來一大桶,看著九山賣力地干活,他臉上已經(jīng)冒出一層薄汗。
灰泥很粘稠,粘度很大,能看出他攪拌著需要非常用力,關鍵還要不間斷。
對于九山這樣明顯沒有煉過體的普通人來說,應該是很費力的,而且,他的傷勢才剛愈合。
可是他一進來就自己把最重的活默默地做了,只讓封早兩人做些邊角活計,封早都看在眼里。
仇十三在一邊默默地剁著干草,這個小隔間,讓他有種回到窩棚里的感覺。
那時,他的家,也是這般濕漉、血腥、骯臟、凌亂……
只是,那個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徹底沒了,仇十三發(fā)了一下呆,搖搖頭,就算還在,他也不會想再生活在那種環(huán)境里了。
等把所有東西全部加入這口大鍋里,九山從頭攪拌到尾,做出了一鍋土灰色微微泛紅的泥狀食物。
管事拿著鞭子正走過來,就看到兩人抬著這口大鍋,另外一個小子抱著摞的高高的草料從隔間里走了出來。
他伸手在里面攪了攪,里面順滑沒有板結(jié),粘稠度也適中,再往后面看了一眼,隔間里也被收拾的爽爽利利,干凈多了,遂有些滿意地點了點頭,對著九山臉色柔和了些。
“不錯,你這小子做的食物還算稍微合這些大爺們的胃口,要是這位大爺全吃下了,我就不用費勁找人了,嘿嘿。”
九山低下頭,道了一句謝。
站在圍欄前的兩人聞言稍微松了一口氣,看向九山三人時依舊是恨恨不平。
沒有對比就沒有差距,他們怎么不恨,憑什么他們被分到了危險的部分,而那三個小家伙卻可以那樣清閑,還沒有危險。
封早兩人抬著鍋送過去的時候,那負責喂食的兩人伸手去接,剛碰到就驀地把手抽回。
九山已經(jīng)松手了,他本來胳膊弄完就沉重的不得了,眼看著沉重的大鍋掉下去,他抬頭看了一眼暗藏狠毒的兩人,表情木然。
“哎,你們怎么搞的,還沒接住你們松手,是不是故意想壞了管事大人的事!”那兩人痛心疾首地向前一步似乎想要挽救現(xiàn)在的情形,嘴角卻掛著一抹冷笑,等著這鍋食物被九山不小心弄撒。
他們壞了事,少說也要挨上一頓打,還要再重新去做,力氣差不多用盡了,肯定做不出和這一份一樣的效果,說不定惹惱了管事,就要換人,把他們換下來。
或者,反正自己能多活一會兒是一會兒,拖一個下水是一個。
封早腳尖一勾,輕輕踢了下,整個歪倒想要扣在地上的大鍋瞬間變得平穩(wěn),直沖沖地砸在了兩人的腳上。
“啊——”
痛叫聲響起,似乎驚到了圍欄里的紋獸,它焦急地撞著圍欄,馬嘴張大,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尖銳牙齒,上面還殘留著血肉殘渣,眼里涌動著無法抑制的嗜血欲望。
“廢物!別以為你們那點小心思我不知道,敢耽誤了馬大人進食,就算馬大人嫌棄你們這上不得臺面的臟臭身子,我也要把你們?nèi)课刽~!”
管事暴怒著抽打著兩人,頓時一股血腥味便彌漫出來,那紋獸更加暴躁了,刨著蹄子,鼻孔噴著白氣,直勾勾地盯著在地上打滾的兩人。
“還不快滾去干活!”
兩人身體抽搐著竭力將大鍋抬起,還不忘怨毒地看著九山和封早兩人,嘴唇動了動。
封早挑挑眉,自己都快死了,還不忘威脅別人。
仇十三也把草料放在一邊,三人默默地退到后邊。
封早有些好奇,如果這匹馬恢復正常的話,那么,她想了想模樣,應該就是疾風馬。
疾風馬是中品紋獸,絕對能列入速度前幾的紋獸名單上,而且體形健美,還是性子相對溫和一些的紋獸,當然只是比起其他更加狂暴的紋獸相比。
它溫和也主要是因為多以靈草為食,少食血肉,尤其是普通的血肉是招也不招,如果不主動招惹的話,一般也不會去招惹你。
然而這只,卻仿佛失了神志一般,竟然成了以血肉為主食,狀態(tài)也有些異常。
都長成這樣了,還愛寵,要么是沒照顧好要么是別的原因。
不,這不是簡單的水土不服沒照顧好的原因。
這食物的配料就很奇怪,封早有些甚至認不出來,反正肯定不是疾風馬喜歡吃的對其有益的食物,她想起這一路走來的許多房間,難道全都是類似疾風馬的紋獸?
還有,九山所說的這是艘販奴船,可為什么載著這許多奴隸專門跑到黑海上的黑暗之地去?
按常理來說黑暗之地根本就不適合長時間生活,更不可能會有大量人口聚集,可能會有奴隸的需求嗎。
或者說是,這些奴隸并不是用來交易販賣的,而是有著別的不可告人的原因。還有如此異常的疾風馬,其他的紋獸是不是也是類似的情況?
封早心中沉吟,原本她坐錯船了,只想著和仇十三順利離開這里。
其他的,她也無能為力,畢竟這艘船起碼也承載了有上萬人,在對方的主場上,她自己還想法設法地隱藏下來,更別提去多做些什么了。
只是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這艘船上似乎還有著更多的秘密,封早有些想法了,她當然不會不自量力,只是,這艘船背后的秘密,如果可以的話,她想去搞清楚。
很可能這艘船背后會牽扯到很多東西,封早隱隱有種感覺,也許到了濱鐵船航行的目的地,那座島上,可能就會了解到一部分真相。
了解的信息越多,等她到大陸上找到族里的聯(lián)絡點,就可以直指源頭。
那兩人哆嗦著手從大鍋里舀出一大勺送入欄桿內(nèi),疾風馬喘著粗氣,長長的舌頭一卷,人頭大的勺子便空了。
它赤紅著雙眼,用長滿了膿包的頭使勁撞了撞欄桿,另一個人趕緊接上。
這樣的喂食持續(xù)了很久,久到兩人以為這一次的喂食可能不會有危險了,疾風馬很明顯注意力更放在配好的食物上。
封早的眼神卻越來越凝重,緊緊地盯著疾風馬,觀察著細微的變化。
直到最后一勺舀起來,喂食的兩人甚至臉上浮出一抹笑,按照經(jīng)驗,這么多全部吃完絕對已經(jīng)飽了,他們就再沒了生命威脅。
一人舉起勺子喂著,一人扭身去搬草料,這是疾風馬的飯后甜點。
沒等喂食的人臉上的笑容下去,疾風馬驀地咬住勺子一拽,那人猝不及防被股巨力拖過來,撞在了欄桿上。
咔嚓——
抱草料的人呆呆地立在原地,看著疾風馬丟掉了嘴里咬著的頭顱,趴在噴濺著血液的脖頸上,竟似享受一般吮吸著。
他一屁股蹲在地上,驚恐地尖叫著,隨即轉(zhuǎn)身雙手并用往后爬了過來。
“廢物!”管事也有些驚到了,他臉色微微發(fā)白,狠狠地抽打著那人。
可他抱著頭蜷縮著身子,竟像是寧愿被打死也不愿上前了。
管事氣極,狠狠地踹了他一腳,那人砸在墻上徹底沒了動靜。
他環(huán)視一圈,目光落在三人中最瘦小的仇十三身上,正要指人。
封早低著頭走了出來,弱弱地說:“管事大人,讓我來吧。”
管事愣了愣,瞥了封早一眼,譏笑了聲,點了下頭。
九山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咬咬牙就要上前攔住封早,被仇十三拽住了衣角。
他回頭一看,仇十三輕輕搖頭,九山有些難以相信,拍掉了他的手。
仇十三有些無奈,卻沒有生氣,他自己都沒發(fā)覺他對九山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了。
膿臭味血腥味混雜在一起,封早還能忍受,可越接近疾風馬她就聞到了一股說不上來的古怪味道,是一種很特殊的味道,讓人簡直想把全身上下都封閉的嚴嚴實實的,不想接觸到一點這股味道。
她抱起一小摞草料,緩緩地走過去,遞進了籠子里。
疾風馬趴在地上吸食著,對于封早的接近完全沒有感覺。
封早索性把草料直接往里面一攢,碰著疾風馬的身體落下,然而它只是扭頭鼻孔一噴,一股氣流涌出將草料推開。
她又轉(zhuǎn)身抱了幾摞,疾風馬都完全沒有反應。
封早轉(zhuǎn)身有些緊張地揪著衣服,訥訥道:“管事大人,這,這不關我的事,馬大爺它不吃草。”
管事卻是根本沒有理她。走近拿了一摞草料試了試,見疾風馬果然不在意,頓時大笑起來。
“好!好!這個總算是培育成了。”管事喜笑顏開,隨手扔了幾顆靈石到九山懷里,“賞給你們了,自己分吧,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們在這兒守好,不能讓任何人進來,知道不?”
“是!”
管事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還把門從外邊鎖住。
封早徑直朝著趴在墻邊一動不動的人影走過去,本來想讓他更昏一點以免他中途醒過來暗藏壞心壞她的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徹底沒了氣息,背上被打破的衣服破爛,露出了交錯的傷痕。
她愣了下,折了回來。
九山看著朝他走過來的封早,還對他笑,不自覺打了個哆嗦,勉強擠出一抹笑,雙腿真想拔起來就跑。
封早以為他這會兒才顯露出害怕來,還關切地說:“豬啊,你扶著九山點,他傷才好,別讓他太累了,我去那邊看看。”
這正是個機會,就近觀察一下這疾風馬到底是個怎么回事。
看見她極為膽大地直接把頭湊進欄桿里,九山眼睛快瞪出來了,待封早直接翻過欄桿直接進到里面,他腿更軟了,要不是仇十三扶著他,絕對都軟到地上了。
九山艱難地扭頭對著仇十三說:“豬,對不起,我誤會你了。”
仇十三頓時臉黑了,可是這名字是封早暫時起的,他也不能拆臺,只能咬著牙認下來了。
封早強忍著濃郁的古怪味道進到圍欄內(nèi),疾風馬兇性畢露,嘴邊的東西也不顧了,頂著一頭膿水撞過來,她近距離看著更覺惡心,一頭拎出一個大棒就把它敲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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