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叔同胡二嬸嬸你成親之后,秦睦在鎮上為二人買了個小院子讓二人棲身,可棠叔并沒有同胡二嬸嬸搬出去住。
秦睦心中明白卻只當不懂。
華思思自黃正在秦宅鬧了一場后再也沒有來過,秦睦倒是樂得清靜,只是在棠叔婚宴上再見華思思,華思思已然瘦了許多也不似往常活潑。
二人當時只是打了個照面便各自分開,華思思深覺對不住秦睦、秦睦又同華思思無話可講,以往親密倒像是逢場作戲。
這日華思思來尋秦睦,秦睦本無事但還是讓會心告訴華思思自己書房有客、不便相見。
華思思也沒說旁的,只讓會心轉告秦睦,自己過幾日便要嫁人了。
會心畢竟跟在秦睦身邊久了,秦睦那些心思她多少也能明白些,若不是華思思有意疏遠,秦睦待哈絲絲還是如以往一般。她讓華思思等些時刻去問秦睦到底是見還是不見。
“讓她進來吧。”秦睦到底是舍不得華思思與自己的情誼。
會心請華思思到書房。
秦睦與華思思二人相對而坐卻無人說話,華思思深嘆一口氣:“秦二哥哥,過幾日我就要嫁人了。”
“黃正還是別的什么人?”秦睦見她面色不大好,也不會故意為難她。
華思思黯然一笑:“自然不是黃正,是我姨母為我尋的一門親事,那人家世好、人品好。”除了不是自己中意之人,他哪里都好。
秦睦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只能恭賀:“那便恭喜你成親了,你大婚之時我會讓棠叔去隨禮。”
華思思沉吟許久才道謝,秦睦只是點頭。
二人從以往的無話不說成了此時的模樣倒也是讓人心寒。
香爐里,香料燃燒的聲音回蕩在書房里。華思思突然想起今年年初,自己在書房問秦睦他熏的是什么香,那是二人其樂融融,仿佛真是天生的兄妹。
“秦二哥哥,”華思思抬頭看著秦睦不甚在意卻又局促的深情,“我知道你心里大概是埋怨我故意疏遠你,你可知道為什么?”
秦睦搖頭:“人豈得旁人十成十的喜歡,你自有你的道理。”
香氣清冽幽靜,果然適合秦睦這人。
“我一開始見秦二哥哥就特別喜歡,”華思思記得秦睦是穿著一身黑衣來拜訪,少年纖瘦如竹,就算淺淺一笑也十分好看,“我沒有哥哥,只當二哥哥是真心疼我。”
可是對自己如此好的人實在是冷漠異于常人,那個小乞丐乞討幾日才能換得一盞給秦睦那樣平常無奇的花燈,秦睦并不是不知道卻還是讓人隨意處置了那盞燈,小乞丐的心意和那盞燈一樣化為灰燼,秦睦不是沒看見而是不在意。
若是自己不得秦睦喜歡或者和秦睦那個姐姐長相不相似,那么自己和那小乞丐并無差別。華思思問:“如果我和那個姐姐長得不像,秦二哥哥就不會對我好?”
秦睦不愿開口,正因華思思同尹舒揚相似,秦睦又心懷愧意才會對她照顧有加。
“秦二哥哥,”華思思起身,“那日還請你去喝一杯喜酒,算是送一送我。”秦睦從不隱瞞她什么,也是在沒有必要,她何苦為難自己。
秦睦點頭:“好,讓會心送你回去吧。”
華思思成親那日,秦睦還是隨著棠叔去了華家,那日晉遠澄突然來訪,秦睦遂也請他一同前去。
“華思思倒是真沒有嫁給黃正。”晉遠澄一邊跟著秦睦一起步行去華家。
秦睦挑眉:“你倒是信青梅竹馬這一套。”
一行人到華家就見華母穿著一身繡花的紅綠相間的衣裳,頭上插著四五支金釵。晉遠濡一見她便是后退半步:“她成親還是華思思成親啊?”雙唇如血、兩腮鮮紅,仿佛從年畫娃娃上脫下的妝容。
秦睦捂嘴一笑:“今日本就是喜慶日子,打扮喜慶些也無可厚非。”華思思要嫁的那人是鎮上富庶人家,那家人聘禮豐厚,實在是讓華母賺足了面子。
棠叔和胡二嬸嬸上前同華母說話,將秦睦備的東西給了華母:“這是秦睦獨給思思的,就當是給思思添嫁妝。”
華母也不看便收下了,秦睦出手闊綽,就算不看也知道比那些尋常人家出的禮貴重。她搖擺著腰肢樂呵呵笑著道謝:“秦哥兒,進去吃糖、喝茶。”
晉遠澄并沒有帶什么便出了十兩銀子。
華家并不大,可是客人卻是里三層外三層、一層疊一層,秦睦、晉遠澄一看就與普通農人不同,為華思思保媒的姨母見了二人便要拉住問二人成家沒有、定親沒有,還說一旦看上了哪家同她說,她定可給二人說成。
幸而棠叔幫著二人解圍,華家姨母才放過二人。秦睦覺得新奇,這般隨和喜慶的婚宴,她從未去過,京中那些王孫成婚不是皇帝賜婚便是政治權衡,一舉一動只是合規矩而已。
華母想讓秦睦、晉遠澄一同去華思思夫家為華思思撐撐面子,畢竟二人全是云因出名人物。
秦睦也就是看看熱鬧、踐行與華思思一諾而已,她讓華母轉告思思自己來過便回家去了。
華思思三朝回門之日帶著夫婿來見秦睦,秦睦見著了思思那文文弱弱的夫婿文成,文成也不過十七八的樣子,因久聞秦睦名聲對其很是尊重。
秦睦也當了一回“好哥哥”,送了些小物件給二人。錢明在前廳同汪宇切磋之時,文成去看熱鬧。
“這幾日怎么沒有見黃正?”秦睦突然想起這么號人物,按理說華思思成婚,他絕不可能罷休。
華思思已為人婦,但提及黃正卻還是憂愁:“他與旁人出去行商去了,年底回來吧。”她與母親哄騙黃正等他回來就與他成婚。
秦睦一想也是,黃正眼睜睜看著華思思嫁給旁人定然是要發瘋的。
“既然文成是個好人便同他好好過日子,其余的也不要再想,就當是前世因果。”秦睦囑咐了她一些話,華思思都記在心上。
中午,華母喊二人回家吃飯,華思思才與夫婿一起離開。這新婚燕爾到底是彼此害羞,碰一下啊也能臉紅,秦睦見二人這模樣也欣喜。
白楠得知朝翼王快要尋到自己后依舊是過自己的日子,只是某日提前同珞珩道別。
珞珩本就不喜歡秦知衡那般囂張氣焰又攛掇著白楠逃跑,白楠這些年東躲西藏確實也累了,大抵是命該如此也認了。
珞珩再勸也無用便也不再勸了,只是讓他回北嘉之后乖順一些,秦知衡那人炮仗填的,一句話就能點燃了。
白楠以往就在秦知衡地下當差,自然知道他是個什么脾氣,自然不會去招惹他。
秦睦許是太過無趣,知道白楠快走了便纏著他問他與秦知衡二人如何相識、相知、相愛。
“你這個半大姑娘,也不害臊。”白楠這么大年紀聽見“相愛”二字還會臉紅。
秦睦只見過這個皇叔三兩次,當時還年幼,已然記不清了。只是聽皇姑母秦知秋提起過他幾次,據說比父親還要好看。
提起秦知衡,白楠又是歡喜又是悲戚:“知衡的確好看,和觀音大士一樣男生女相,就是脾氣著實不好。”
白楠同秦知衡相識還是在先帝尚未成為太子之時,二人皆年少,秦知衡是眾位皇子中最為年幼的,他奪嫡之心不必那幾個年長的哥哥弱。
秦睦父親秦知何與兄弟們爭奪的心思是一點沒有,他因只娶秦睦母親一個被皇帝責怪,皇帝也不再對他抱以希望。
先帝品性德善憫人,身邊依附之人頗多,又得秦知何忠心扶持,太子之位幾乎未費力氣便到手了。
朝翼王一氣之下到西北軍抗敵去了,當時因他沒有成為東宮太子而離去的人不少,白楠就那么一根筋跟著他到西北軍打仗。
白楠就是一個書生,到了軍中也不過跟在秦知衡身邊。二人皆是年輕男子,每日同吃同住,感情也就是如此來的。
自然此中詳情,白楠并不會和秦睦細講。
“那你為什么離開皇叔?”秦睦聽出白楠還是對朝翼王心存感情,不然語氣不會如此繾綣。
白楠不愿多說:“就算是正常夫妻也有齟齬,更何況我和他這樣見不得光的關系?其實想清楚也沒什么,不過是他年輕、我氣盛。如今想來倒是可笑。”這一鬧脾氣便是十余年沒回去。
白楠曾問過秦睦為何不去投奔朝翼王,秦睦只是搖頭:“我怕他把我送回京城,也怕他拿我當棋子。”
白楠仔細一想:“他的確會這么做,于他而言,那皇位比一個侄女重要太多。”
二人促膝長談之后幾日后的夜里,白楠吹了燈正要入睡便聽見屋外馬兒嘶鳴,他點上燈換了那身出逃時的衣裳覺得大了許多。
沒多久,就有人敲他臥室的門:“展荊先生。”
白楠片刻之后應他:“等我穿好衣裳就同你回去”換好衣裳,白楠將床被鋪展整齊,拿出塞在枕頭下的書信放在桌上,緩緩回顧屋內見如以往便才開了門。
站在門外之人是個穿著一身黑同白楠差不多年紀的男子:“展先生,王爺接您回家了。”
白楠點頭:“回去吧。”
第二日,白楠沒有去學堂,學生去他家中尋他也沒找到人,只見桌上一封上書“珞珩親啟”的信。
幾個孩子也沒敢打開,就一路跑去找珞珩,珞珩正與幾個人在酒樓喝酒,孩子送信來時他喝得正酣暢。
珞珩看完那封信之后,整個人全頹敗下去了,幾個孩子圍著他問:“先生去哪兒了?”
“白楠他再也不會回來了。”珞珩將那封信揣進懷里就急匆匆去找秦睦。
秦睦一早就知道白楠被帶走了,手中拿著她為白楠新做的傘:“果然,到底是要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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