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球?
我驚魂未定,聲音打著顫,哆哆嗦嗦。
“別出聲,快跟我走!”
“可……”
“別那么多廢話!快跟我走!”
接著我覺得腳踝處一陣冰涼,仿佛有什么藥膏涂抹在上面,疼痛迅速退去,勉強可以走路。
“快走!快快快快快!”
球球急的直用后腳撲騰。
我二話不說朝著球球聲音傳來的方向一瘸一拐跑過去,看到不遠處一只兔子豎著耳短叼著一塊盈盈發亮的靈石,警覺地向四周張望。
見我跟上去,它迅速竄進一個洞穴的岔口,撲騰撲騰好一陣奔跑,像在躲什么東西似的。
“球球!”
“再跑遠一點,再遠一點就好!”
直到我累得摔在地上,它才停下來。
“年紀不大,老骨頭一把。”
它翻了個白眼,將靈石甩過來道:“拿著照路,龍哥我叼著它差點累死了。”
我喘氣爬起來,搖搖晃晃站穩了。掂掂手里的靈石,一點也不沉,想必是那兔子懶得拿著,才丟給我。
“你怎么在這里?”
“哼,你龍哥無處不在。”球球慫了慫鼻子,雙爪抱胸,驕傲道。“我帶你去看點東西,我們邊走邊講。”
說著它自顧自在前面走起來。
“我原本在幻境外等著,等你們出來后再與你們道別,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幻境崩塌。千鈞一發之際,我鉆進幻境,就到了這個鬼地方。”
“確實是鬼地方。”我附和。
“別打斷我!”它舉起前爪,“進來之后,我逛了一圈,就遇到了你和那個東西在一起,我用路上撿來的蛇頭,配上我獨家口技,將那個東西引開,把你救了出來。”
“是你披著蛇皮竄來竄去?”
“對對對。”
球球看上去還很驕傲,似乎完成了什么驚天壯舉,滔滔不絕跟我炫耀。
我想打它,想很久了。
“不過,你為什么要引開穆爻?”
“穆爻?你還給那個濕乎乎咕嘰咕嘰啪嗒啪嗒的玩意取了名字,還是……這么正經的名字?”
“咕嘰咕嘰啪嗒啪嗒?”我沒明白過來。
“你看不到嗎?你剛才被一團水一樣的東西舉著,一邊移動一邊咕嘰咕嘰啪嗒啪嗒往下掉水珠。”
我看它驚悚的表情,不像是在騙我。
想起之前穆爻的種種異樣,冷到發寒的體溫,過于慘白的面色。以及,毫無理由曖昧不明的“一見鐘情”。
一見鐘情?哪里會真的存在“一見”便能“情有獨鐘”,到頭來只不過是我不曾付情,自作多情罷了。
“還好你龍哥絕頂聰明三十六計引蛇出洞,把你救出來了。”球球挺了挺胸,雙爪叉腰。
“是瞞天過海。”
“那蛇呢?”
“跟蛇有什么關系,它都去世三個時辰了。”
“哇,你忘恩負義!蛇多委屈。”
它要是知道蛇吃過七澤,就不會覺得我委屈了。
就在我一言兔一語的時候,球球突然停下來道了一句“到了!”
“看墻!墻里!”
我將靈石湊近墻壁,還沒完全貼上,就被里面的場景嚇得一怔。
透明的水晶墻中,浮現出一張慘白的人臉,閉著眼睛,可見已經死去,而在那張臉的后面,隱隱約約又有好幾張臉,前后不一,參差不齊。
“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瞎逛的時候撞見的。”球球指了墻,又道:“我有預感,如果你被那個咕嘰咕嘰啪嗒啪嗒帶走了,你也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往旁邊照了照,又是一張臉,比之前看見的更加接近表面,再往旁還有更多,狹長的水晶通道里,整整齊齊排了數十具死掉的尸體。
其中有幾張臉我莫名覺得熟悉,仔細想來又記不起是誰,再三思索,還是沒有映像。
再想到自己被困在水晶里窒慢慢息的感覺,倒吸了一口涼氣,主動退開墻壁好幾步。
“瞧你這點出息!”球球嫌棄地揮揮爪子,剛想離開時,被我一把揪住后頸,將它整個腦袋摁在水晶石壁上。
“你自己試試。”我面無表情,還用靈石幫它把墻里面的東西照了個亮。
“哇呀呀呀呀!”凄厲的慘叫聲在通道里來回蕩漾,賞心悅耳,甚是舒服。
待嚇夠了它,我才將它放回地上。
“哇……”
球球腿一著地,立刻弓起身子開始干嘔起來。吐的撕心裂肺,肝腸寸斷,看得我在一旁直揪肺腑,都不忍心繼續讓它吐下去。
“我認錯,我認錯。”
我蹲下順著它的毛,想讓它舒服一點。
卻不想它竟然從嘴里吐出一卷揉在一起的紙團,皺巴巴有拳頭大小,在地上滾了幾圈停在我腳邊上。
“嗷嗚……”
球球看上去瞬間舒服了許多,四肢攤開軟塌塌躺地上,用意識殘渣,咆哮出了內心的崩潰。
“……”我這下真的對它沒話說了。像這種什么都吃還不帶消化咀嚼的靈物,能活到現在著實不容易。
撿起紙團,展平了鋪在地上。
目光落在紙上的一瞬,我如同雷轟電掣一般,腦內一陣轟鳴,心好像被拴了塊石頭似地直沉下去。
一個字。
“齊”
落筆走鋒,與大長老齊無洛杯子上的“齊”字如出一轍。
“球球。”我垂了眼,聲音冷得,快要生出寒氣來,“這個東西,你從哪里弄來的?”
“啊啊啊!你說那個!”
癱倒在地上的球球絲毫沒有聽出我的語氣,仍然用一種自吹自擂的態度,道。
“我躲在蛇頭里面的時候看到這個字刻在蛇的牙齒上,藏鋒但顯勁,行云流水中帶著蒼松翠柏路的堅韌,驚若潛龍出水,一時喜歡得不行就拓下來了。”
“……”
我挑不出什么毛病,再看它傻里傻氣,之前還多次救我,姑且信了它。
“不是大長老給你的?”
“誰?”
“齊無洛。”
“那是什么玩意?”
“……”
“不是我的錯啊阿鯉,誰叫你給些個奇奇怪怪的東西取些個正兒八經的名字,搞得我連人和物都分不清楚!”
“……”
這個話題我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我將帶有“齊”字的紙折好塞進袖子里。
齊無洛,到底……是為了什么?
頭好痛。
我眼前一陣暈眩,下意識伸手扶住墻壁。
“阿鯉?阿鯉你沒事吧?”
我聽見球球在喊我,一瞬間眩暈之感又迅速褪去。
“沒事。”我拎了它的耳朵,將它提過頭頂放在自己頭上。
我們決定先去找出口,再去找七澤他們,畢竟出口是死的不會動,而人是活的。
摸摸索索,走了有小半個時辰,狹長的通道忽然開闊起來,我將手中的靈石舉高,沿著左手邊的墻壁繼續往前走,卻兜了一個圈子回到原地。
“哇,不是吧,死路!”
球球趴在我頭上哀鳴,突然間它像是看見了什么,使勁用后腳拍打我的頭頂。
“阿鯉阿鯉阿鯉阿鯉……”
“怎么?”
“快看!那邊!墻對面!”
入眼是一面通體透明的水晶壁,如鏡面剝落,晶瑩光滑,可以清晰看見墻另一邊的景象。
而我所見,正是穆爻。
與之前不同的是,有一團水一樣的東西黏在他的背上,纏繞住他的脖子,還蒙住了他纏著白綢的眼睛,而他看上去卻渾然不知,神色冷峻,一身清冷之氣,凌然走過。
若不是親眼所見,我可能現在還對“水團”這一說法將信將疑。
我二話不說,隔著一層水晶墻就追了上去。
“穆爻!”
他聽不見,他沒有停下腳步。
“等等!”
他聽不見,依舊沒有回答。
我一瘸一拐追得吃力,還一邊用拳頭敲打水晶墻,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
“咚咚!”
果真,穆爻突然駐足,微微頷首,向我的方向轉過頭來。
“背上!”
“你的背上!”
結果只有半晌的沉默,他似是看不到墻這邊的我,停頓片刻,薄唇微動,跟身后的東西說了什么,云淡風輕地轉身而去。
“傻子阿鯉!他是個瞎子!”
球球急的直跳腳。
我雙手扶在墻上,迅速將墻面檢查了一番,繼續追穆爻。
“他看不見!”
“那怎么辦?”
“不知道,先追上去。”
崴傷的腳已經開始隱隱作痛,走得更加艱難。更令人不安的是,前方的墻壁中的水晶絮愈來愈多,白絲交錯,漸漸遮擋視線。
“穆爻!”
“穆爻!”
我完全看不見他了。
與此同時,球球給我敷在腳上的藥膏也失去了作用,一陣陣鉆心的疼痛再次從腳踝向上攀升,直到指尖。
“噗通!”
我實在堅持不住摔在地上,靈石脫手而出在地上蹦跶了幾下漸漸暗淡,似是靈力要耗盡一般。
我坐起身,半晌沉默不語。
“阿鯉,不要難過……”
球球從我頭上跳下來,將靈石叼回,扯扯我的衣角。
看著穆爻被妖物纏上就這樣從我眼前走過去,而我卻一點忙也幫不上,不禁有些懊惱。
似乎是我的錯覺,感覺靈石到手時比方才亮了幾分。一個法陣在靈石的內部緩緩浮現出來,忽閃了幾下又黯淡下去。我忙將靈石舉到眼前,貼著眼睛想看清楚法陣當然全貌。
無法看清,并不是因為靈石模糊,而是這個法陣太過復雜,密密麻麻的符文被縮在一起,完全看不出里面的紋路。
“球球,你看。”
靈石以落到球球手里,霎時間又亮了起來,里面的法陣竟然比之前更加明亮清晰。而球球卻像三天沒有澆水的植物,兩只耳朵迅速耷拉了下來。
“阿鯉……”它捧著靈石,眼淚巴巴道:“它好重……我抱著好累……”
我懂了。
難道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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