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皞門,當今眾仙門里最大的仙門。
傳說玄皞門創門之人,是當年劍斬白蛇的穆長宣,也是白皞神君的佩劍混元太虛泠魄劍,在斬殺三桑妖主之后,得白皞神君神諭,除妖滅魔,匡扶正義,而創玄皞門。
玄皞門建于七星峰之上,七星峰有七個主峰,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瑤光,除天權峰連著山體以外,其他峰皆憑虛而立,吊橋相連,圍繞天權峰浮于虛空。日出月落,山間霧氣與云煙相伴,七星峰便如瑤臺仙境,廣寒天池,縹緲虛無,仙氣自生。
“荒靈山迷遇仙人,借問太和道乾坤,流云浮游蛟龍潛,一畫開天玄自成。”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七星峰,有七個靈渚門那么大。
自天權峰入北玄門,便見一巨大輪盤憑虛而立,四周虛光掩映,盤上自生有大概是天干地支五行八卦奇門遁甲之紋,一眼看過去密密麻麻讓人頭疼。
兩排衣著統一的巡視弟子經過,左手持劍,右手負背,步伐整齊劃一鏗鏘有力,正正之旗。再往里,又見一眾練劍弟子,神情嚴肅,全員出劍收劍皆不差絲毫,有一年長弟子巡視其中,見有偏差者便厲聲呵斥,絲毫不留情面。
聽聞玄皞門以門規森嚴著稱,幾千條通用門規再加上各宗派各自的門規,密密麻麻比劇情拖沓的小說畫本還要長。
想來是玄皞門哪位前輩閑來無事叼著毛筆日日夜夜異想天開,想到哪里寫到哪里,絞盡腦汁換著花樣來禍害弟子。
流水賬就是這么擠出來的。
聽小老頭說,七星以玉衡、天樞最亮,故建穆氏宗祠于玉衡,祭壇于天樞,得其耀祖之意。天權最暗,卻為玄皞門主殿七元宮,得其謙退之意。
“那前輩的開陽峰呢?”
“開陽東向,故開陽峰一半為陰一半為陽,適合各種草藥的生長,玄皞門醫館憫生堂,就在我開陽峰上。”
我還未曾知道,這個表面上嬉皮笑臉的小老頭,原來還是玄皞門的醫仙長老。
玄皞門開陽峰長老,穆辰淺。
小老頭一將我帶回開陽峰,我就被開陽峰上的弟子里三圈外三圈圍住,又是拍肩又是摸頭,問這問那,都對我這個新來的弟子感到新奇。
“小師妹叫什么呀?”
“嗯……那個……阿鯉,穆鯉。”
“小師妹芳齡幾何呀?”
“這個……我……”
“小師妹家在哪里呀?”
“小師妹眼上戴的是什么法器?”
“小師妹可有婚配?”
我想起了清晨東閣后山,萬物蘇醒,鳥群爭鳴,你方唱罷我登場,一唱一和,此起彼伏,根本聽不過來。
“行了,你們都行了!”
小老頭撥開人群,氣喘吁吁地從人堆里鉆出來,眉毛一橫沖道:“課業都做完了嗎?這個年還想不想過了?”
一語之下,原本百鳥爭鳴的開陽峰霎時萬籟寂靜。弟子們無一不沉著面孔,似乎能看見頭上熊熊燃燒的的怨氣。
小老頭剛要抬步上臺階,弟子堆里有一個聲音勇敢的站了出來。
“還不是師父布置的課業太多!”
“誰喊的?”一轉頭只見是一個扎著雙髻的小丫頭,似是十歲剛出頭的年紀。嘟著嘴巴一臉怨念地看著小老頭。
人群中也屬她的表情最為怨恨。
“兩倍!”
小老頭話音剛落,小丫頭的面容瞬間扭曲,萬般怨念,皆化作一時肝膽俱裂,兩眼一翻直接昏了過去。
我聽的下面有人偷偷地沖我喊:“小師妹快跑!現在逃還來得及!”
憫生堂布置古樸典雅,除一方立于正廳的長桌案,其余四面皆為藥櫥。各種草藥的清香混合,若說淺淺,卻也暾暾,繾綣繞梁,久久不散。
偏廳窗前擺著一座會動的木雕的獅子,面似門前鎮宅用的狻猊,手上捧著一個藥搗,面無表情地一下一下搗著臼中的藥草。
小老頭一進門就開始嚷嚷。
“華菁!華菁!”
“師父,師兄去守南玄門去了。”一個正在稱藥的弟子答道。
“守門,誰讓他去的?”
“回師父,師兄病好后發覺自己錯過了獵妖,差點沖動地跑去跳墜仙崖,若不是幾個師弟們攔著,怕如今墜仙崖下到處都是他。這不,他接受事實,自請去守南玄門,說是吹吹天風,冷靜冷靜。”
我可以想象到這位師兄泰然自若蹲在大門口,被咆哮而過的天風“愛撫”,且一副“我心早已麻木”的表情。
小老頭哼哼了兩聲,恨鐵不成鋼地讓弟子們把華菁叫回來。
“南玄門風這么大,他這個藥罐子,再吹下去怕是連命都不要了。”
“師兄性子犟,要是叫不回來呢?”
“那就直接推下去吧。”
“是!”
稱藥的弟子領了命出去,留我一個人心驚膽戰地聽完了師父計劃殘害弟子的整個過程。
后來聽說華菁不肯回來,就真的被推下七星峰去了,他一個人爬了好幾日天權峰,才又回到開陽峰上。
怪不得我在開陽峰上的幾日,從來沒有見過弟子們口中的這位藥罐子師兄。
我先是在開陽峰上過了幾天悠哉悠哉的日子,每天跟著這個師兄去挖挖草,跟著那位師姐去泡泡茶,日子倒也過得輕松。
后來我實在閑不住,搶了窗邊是獅子的藥搗“噠噠噠噠”搗起草藥來。
這下稱藥的弟子是看不下去了,讓我將藥搗還給獅子,又尋了只大的藥搗給我。于是我與獅子面對面,大眼瞪小眼地搗著手里的藥。
小老頭回來看到這一幕,感動得淚流滿面,“小妖精居然給我搗藥啦!人間奇談啊!”
于是我手邊的藥草鬼使神差地變得越來越多。
穆爻這幾天倒是天天來看我,但只是站在憫生堂外遠遠地看我一眼,確認我還在開陽峰后,又自顧自地離開。
大概是怕我惹禍給玄皞門添麻煩,盯我盯得緊。
一兩回還好,次數多了,別的弟子看見都以為我和穆爻有什么超乎常人的關系,一個個“嫂嫂”“嫂嫂”地叫我。更有甚者,穆爻前腳剛跨進開陽峰,后腳就有弟子來向我稟報“嫂嫂!大師兄來看你了。”
于是后來,我見了穆爻就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有一天我沒有看見他,想來可能是他諸事繁忙,就不來了,卻不想到半夜的時候,小丫頭師姐敲開了我的房門,給我拎進來一籃橘子。
“大師兄拎著橘子在門口站半天了,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我上前問了問,他就直接把這籃橘子給我,讓我給開陽峰新來的那個弟子送過去,我想來想去,新來的也只有你了。”
我看著那籃橘子,不知所措。
“真的……是給我的?”
“你不要可以給我。”小丫頭師姐毫不客氣的拿了兩個橘子塞進了自己的懷里,“這可是極品的橘子,只有根部覆雪,枝頭暖陽的橘樹上才能長出來,十片橘林也不一定找出一棵這樣的橘子樹,何況眼前是整整一筐,要費多大的功夫呀!”
“不過我是你上一個來開陽峰的,說不定這橘子是送我的。”我看她垂涎欲滴的樣子,似乎對這筐橘子分外眼紅。
我既想將這橘子還回去,又眼饞得緊,內心掙扎一番,終于做出決定。
不行,頭可斷血可流,橘子不能讓。
“我們猜拳,誰贏了誰拿走。”我搖了搖手指,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
“行!”
一場為爭奪橘子而展開的戰爭,轟轟烈烈地上演。卻不想那小丫頭猜拳純屬是亂蒙,讓我有種勝之不武的感覺。
“嚶……”小丫頭有點不開心了。
我一見不得小姑娘撒嬌,二見不得小姑娘哭,嘆了口氣,揪著她的兩根發髻道:“別哭了,別哭了,分你一半。”
哭聲戛然而止,她抹著眼淚抽泣道:“真……真的?”
“真的,師妹孝敬師姐的,去拿吧。”
小丫頭的臉上撥云見日,興沖沖又拿了兩個橘子,苦惱道:“我拿不起了……”
“就先放在我這兒,你什么時候想起來隨時來我這兒拿。”
“嗯!”
小丫頭一點頭,頭上的發髻似蝴蝶扇動翅膀,活潑靈動,十足可愛。
等將小丫頭送走,我蹲在這籃橘子邊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終于要開始直面這個問題了呢,穆爻送的橘子。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送我橘子,他是不是有話想對我說?或者要我幫他做什么事?
我不敢隨意揣測,若是無中生有,倒顯得我自作多情了。
兜兜轉轉想了一個晚上,翻來覆去,猶豫許久,我終于決定找穆爻問一問。
誰知翌日,穆爻根本沒有出現,倒是玄皞門活蹦亂跳的二小姐尋到開陽峰來了。
“阿姐!阿姐!阿……姐……”
“小棠你松手我要喘不過氣了!”
穆棠又在我身上蹭了蹭,如同孩子般端端正正坐好了。
“我給阿姐你帶了些糕點,這些可是我親手做得,別出心裁,獨樹一幟,阿姐你瞧瞧!”
說著她將一個小食盒拎到桌上,打開蓋子,從里面取出一個小盤子,盤子里有一個小圓酥餅,用紅豆點綴著鼻子眼睛。圓餅下面用蘿卜片雕了一把小彎刀。
“這個是我,穆棠,我是花生餡的,因為我喜歡吃花生!”
接著她擺出另一個小盤子,里面也是一個小人頭,只不過這個酥餅看上去更加硬,兩條眉毛還向上翹,頗有怒發沖冠的感覺。
“這個是呆子,他外皮雖然硬,但是里面是栗子餡的,呆呆傻傻,一根筋。”
第三盤是一塊糯米糕,眼睛鼻子黏在軟乎乎的糯米上快要融化了。
“這盤是阿姐,阿姐看上去軟軟的,沒有脾氣,從里到外都是軟軟的,但是聽呆子說阿姐黑得很,所以就給阿姐加了紫薯餡。”
我看這盤子里五官模糊的“自己”,感覺十分奇妙。
“最后這個,”穆棠小心翼翼地將最后一盤端出來,偷偷瞧了眼門外,確認當事人不在,才將盤子放下。
“這個是我哥,冰涼糕,他整個人都冷冰冰的,見了誰都一個樣子,但是!”
話鋒一轉。
“我哥是米酒餡的,還是那種一杯倒的烈酒,刺激的很。”
我心生好奇,問穆棠怎么個刺激法。
“別看我哥表面上循規蹈矩的,整個玄皞門,唯一敢離家出走并且離家出走過的人也只有他。”穆棠再次回頭偵查是否有穆爻的身影,確認安全后,她繼續道:“當年他不服掌門師父給他的安排,一怒之下就離開了玄皞門,玄皞門著了他整整兩年,才把他找回來。”
穆爻還做過這樣的事?
“那兩年他人在哪里?”
“說出來阿姐你可能不信,長老們對外說是去了其他仙門修行,我偷聽幾位長老談話,其實我哥那兩年竟然在神木妖域里,整整待了兩年啊!我的天!”
她夸張地向我比了一兩根手指。
我也感到震驚,想起二長老曾怒罵玄皞門沒見過妖物,如今要是把蘇木和穆爻放在一起比一比,還真不知道誰見的妖物更多呢。
“那……他去那里干什么?”
“誰知道呢,他自己從來沒有提過,誰都不敢問。”
大概是穆爻自己不愿意再提起。
穆棠托了下巴,催促我吃點心。
我看了滿桌的小人,嬉笑打鬧,皆作子午,突然覺得,這張桌子上好熱鬧。
人皆有所念,皆有所想,卻也其樂融融,共享天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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