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還好，之前去過不少地方，也遇到過一些危險，但是身邊都有人，也都逃脫了，這一次身邊沒有人，心里面還是有一些害怕的。那個人也是華人，我開始給我朋友打電話，希望借此來警告他，并且報告了我的坐標，也算是在警告他。”
“可...我沒想到，他只是個瘋子，只想在自己死之前拉個墊背的。在我還不知道他是個瘋子之前，我還是有底氣的，我的包里有防狼噴霧，有防狼電擊器，而且我之前也有學(xué)過一段時間的防身術(shù)，我覺得我的自保能力還是有的，但這個人威脅我把電話掛斷，如果不掛斷他就去撞死一個路人。”
“我說...我說...他們的命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說到這兒蘇暖抬手捂住雙眼，“我只是想詐一詐他，我以為他不會這么做，在這場心理博弈里...我們兩個大概都算是輸家，他沒有撞人，卻把一個跑過來的小女孩抓到了車里。”
“你感覺...很愧疚。”John說出了蘇暖沒說完的話。
“對，我感覺很愧疚，如果我掛斷了電話，那么這種情況就不會發(fā)生。那個小女孩一直哭，一直哭，之后的路上，那個瘋子說出了自己只是個瘋子的事實。他殺了自己的老婆，現(xiàn)在只想找個人一起下地獄。然后我朋友出了事，電話被迫中斷。“
”Syl，你有沒有想過，他是個瘋子，如果你說了可以，他可能會直接撞過去，當(dāng)然了他也可能會遵守承諾，但不管怎么說，那不是出于你本心的話對不對？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jīng)盡力了。“John的語氣更加溫和，輕輕安慰著蘇暖。
“可是，我還是還那個孩子陷入危險了。”蘇暖很頹廢，“在車上，那個瘋子制定了一個規(guī)則，三個小時，給我三個小時，有人打電話就停止計時，電話掛斷就繼續(xù)計時，不可以說出坐標，對于不知情的人也要隱瞞。”
“你都接到了誰的電話呢？”這是John的第一個有指向性的問題。
“周媛，秦北，君澤，還有柳予安的我沒有接，當(dāng)時，我情緒波動很大，我沒辦法接。”
“我理解，你被劫持著，那個空間是密閉的，小女孩一直在哭，還有個瘋子就在那里，隨時準備結(jié)束你們?nèi)齻�人的生命，而且你還不確定他會不會遵守他所制定的游戲規(guī)則。你壓力一定很大，Syl，我很佩服當(dāng)時的你，你沒有直接崩潰，你比大多數(shù)人都勇敢太多了。”John的目光還是那么真摯，也透露出裹挾著悲傷的溫暖。
“是啊，壓力好大，可我還是崩潰了。”蘇暖在剛才John提問時，已經(jīng)放下了雙手，她看著John的目光，這一刻得到了被理解的感覺，那件事后，沒人問她，生怕引起什么后果，那次抑郁癥的復(fù)診，她更是應(yīng)激反應(yīng)十分嚴重，什么都不想說。
”Syl說出來吧，我可以幫幫你。“那雙湛藍的眼睛，近乎一汪深潭，引人沉淪，不自覺地說出了自己經(jīng)歷過的事實。
“我告訴那個司機，我要把一個人拉出黑名單，他說要用一個小時來換。我答應(yīng)了，之后媛媛打來電話，那時候已經(jīng)過了一個多小時，我告訴她，我想要跟一個人說幾句話，解釋一些過去的事情。之后電話就接通了，我說了我們分手，我說...還是我們不夠喜歡對方，我想如果我我真的死了，那么以后...以后，都不要給他造成困擾。我走了，蘇暖就是個過去式，我的朋友不多，談過的戀人只有一個，憑心而論...“
“我那個時候，不希望我死后打擾他們?nèi)魏我粋�，媛媛我說了原諒她導(dǎo)致我和秦北分手，覃覃在國內(nèi)，大概不會對我的死介意太久。至于曾經(jīng)喜歡過我的人，我走了，大概那份喜歡也會被掩埋過去。還有家人，與其道別，還不如不讓他們知道，就當(dāng)是個意外。”蘇暖嘆了口氣，接著說。
“最放心不下的，是小澤。算是我?guī)Т蟮牡艿埽恢朗裁磿r候喜歡上了我，但我知道他是個偏執(zhí)的孩子，哪怕他不說，我也知道在這個世界上與他最親近的人是我，他可以完全放心來依靠的人是我。最后一個電話就是小澤打來的，他說是睡不著，就給我打電話了。”這時候蘇暖牽起唇角，笑了笑。
“但是冥冥之中，我總覺得他是放心不下我，我也知道了他對我的喜歡原來已經(jīng)那么深了。后來，在車里，一會有了希望，一會希望破滅，司機一直在高架橋上繞，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沖下去。我總覺得，我不會活下來。”
“然后，警察來了，司機...那個瘋子，抓了那個小女孩出去。我聽不太清他們談判的內(nèi)容，但是那個警察開槍了，在車子里，我看到，小女孩的脖子被割開，司機的血濺到了車玻璃上，那么多的血，還有小女孩好像呼吸困難的喘息聲，我...我...一下子就暈了過去。”蘇暖說話已經(jīng)有些語無倫次了，她的雙目近乎失神，“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
“那這一切都不會發(fā)生了...”
“我害怕死了，我這算不算間接地害死了一條人命，她那么小...她雖然沒事...可我總覺得，我手上沾了血，是我的故作冷靜，是我的理智失誤了，我...害得那么小的一個孩子陷入了陰影，讓她可能一輩子都走不出來的陰影。”
“我開始絕望，開始自我否定，開始覺得...我這種人也許不配活在這個世上。從窗戶看外面，覺得我是在一個黑暗的殼子里，西雅圖的陽光那么充沛，可是我還是覺得周圍都是黑暗，就像一片深淵，不斷地將我向下拉扯。我時常想跳下去，會不會一切都結(jié)束了，可是...媛媛需要我的血，小澤也需要我活著。”
“在脫離開這兩種想法后，我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了。”蘇暖自嘲地一笑，她語速快了些，“他也有了新的生活，我不想去打擾他，再次遇到他...就是剛剛坐在沙發(fā)上的那個人，我看到了他的女朋友。”
“他質(zhì)問我，為什么別人都在責(zé)怪他，我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回頭看了他一眼，他道歉了，為什么要道歉呢？明明是事實啊，我就是這么沒用。”
說了這么久，John一直沒打斷蘇暖，蘇暖開始情緒化了，他只是溫和地看著她，配合著點頭皺眉的動作，表示自己在聽。
“我提不起精氣神，覺得活著是很困難的一種事。不管做什么，我都開始自我否定，為什么要這么做？這么做有什么用？我為什么要活著？這個世界好痛苦，還有...我啊，真的真的，很痛苦。”
蘇暖又掩住面，肩膀一抖一抖的，John伸過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秦北坐在隔壁的房間，看著同步轉(zhuǎn)錄的監(jiān)控影像，十指相對，用中指那端撐住下巴。
“他開始來找我，向我解釋了沒有什么新人，可是這樣的我，這樣病態(tài)的我，連我自己都嫌棄，連我自己都不喜歡的我...怎么可能接受這段感情呢？”
“我在朋友面前，開始笑，她們一直的安慰，也讓我的心情開始好轉(zhuǎn)，可是我晚上一次一次夢到自己被黑暗吞噬掉，被切割成碎塊，器官相分離，靈魂被碾碎，我看起來好了很多，可我知道，我...更嚴重了。我身邊簇擁著那么多的人，可為什么我還那么孤獨，那么害怕，甚至連我害怕的是什么，我都不清楚...”
“這種感覺真的是太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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