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安陽對著紅棉無聲笑了笑,才轉過頭閉上了眼睛,只是兩人一夜都沒有睡好,安陽是想著明日便要離開,此次離開,不知何時才能再回來,過往一切也就煙消云散了吧,等她再回來,就將之前那個人徹底忘了吧。
紅棉則是為她那句朋友而輾轉反側,她從來沒有朋友,也從未當安陽是朋友,可是抬手輕輕撫摸著胸前的玉佩,紅棉有些恍然,她們是朋友嗎?能是朋友嗎?
皇后大婚,宮中昨日便派了人來國公府住下,以免今日太過匆忙錯過吉時。
只是兩人昨日都睡的有些不安穩,寅時明玉叫兩人起床時,紅棉與安陽也不過剛睡了兩個時辰,紅棉還好,聽到明玉的聲音便坐了起來,安陽卻迷迷糊糊地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姑娘,快醒醒,宮中的人馬上就要來了。’明玉只好再次催促她。
安陽這才半睜著眼睛坐起來,回頭看了一眼,紅棉已經起身去洗漱了,安陽也連忙扶著明玉的胳膊起身,剛剛洗漱過,老太太便在紅杏和趙媽媽陪同下來了,她是來為紅棉梳頭的,今日她成婚,該由老太太親自梳頭。
安陽就在旁邊看著,老太太手中拿著玉梳在紅棉的長發上輕輕劃過,看著鏡子中那張與安陽一樣的臉,她難得的有一瞬間的恍惚,不僅是為安陽,也是因為韻兒,當初她也是這樣送她出嫁的,只不過與今日不同的是,當日兩人都是滿心歡喜,韻兒滿心期待著與自己心儀的夫君開始美滿生活,看著自己唯一的女兒高興,沒有人比她更高興了。
只是當時的兩人誰也沒想到,不過幾年她便因生安陽難產撒手人寰,當時的定遠侯遠在西北,她接到定遠侯府的消息趕去的時候,看到她躺在床上臉色慘白的樣子,她就知道她的韻兒不行了,可是她還是強忍著拉著她的手,抱著剛出生的安陽給她看:‘韻兒,你看看,這是你的女兒,長得多像你啊。“
她已經虛弱地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可是當她把安陽抱到她面前的時候,她還是掙扎著抬頭想要看看這個自己拼死生下的女兒,可惜,她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不能看著她慢慢長大,不能為她裝扮,送她出嫁了,她好遺憾,她的女兒剛與自己見面就要永別了。
“母親,長樂,我想叫她長樂,希望她這一生平安喜樂。”最終她還是因為力氣不支沒能親手抱抱自己的女兒,徒然地躺在床上看著她說到。
“好,這個名字好,就叫長樂。”
“母親,淮安常年在外,又粗心大意的,我怕他照顧不好長樂,我走后,你常常來看看她好不好,只要看看她過得好不好。”
她眼中的淚差點就忍不住,抱著安陽點頭:’放心吧,你若是不放心,我將她帶到我身邊親自照料。”
“還是不要了,母親常來看看她就好。”蘇之韻想起來自己的夫君忽然溫柔地笑了起來:‘他一直想要個女兒,好不容易有了女兒卻送到別人家里養著,他肯定很失落。“
“可惜,我再也見不到他了。”那個她一眼便愛上的男子,堅毅坦蕩的君子,他還在邊關打仗,他要保家衛國,卻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就要永遠離開自己了。
“母親,其實我好害怕,一點也不想離開,我還想陪在母親身邊,還想再看看淮安,舍不得我的三個孩子,母親。”蘇之韻的淚順著臉頰滑落下來,她的三個孩子還那么小,她不想他們成為沒有母親的孩子,還有淮安,若他回來知道自己死了,肯定會難過的。
“母親,先別讓他們告訴淮安我走了的消息,他在外打仗,不能分心的。”
“你放心吧。”
“那就好。”聽到母親答應自己的要求,蘇之韻安心地點了點頭。
“母親,我好累,好困。”
“那就睡一會兒吧。”她抱著安陽輕輕拍著:“我跟長樂陪著你。”
她的韻兒就這樣閉上眼睛再也沒有醒過來,在她合上眼睛的瞬間,老太太再也忍不住,眼淚砸落在安陽臉上。
“長樂。”老太太忽然低聲叫了一聲。
“外祖母。”一旁站著的安陽有些驚訝地看著眼角流淚的老太太出聲。
看到安陽驚訝的眼神,老太太才反應過來,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看向她笑道:’長樂,你叫長樂,這才是你母親為你起的名字,她希望你這一生平安喜樂。“只是她的遺愿,到底還是沒能達成,生在定遠侯府,安陽自小命途多舛,但愿此次之后,她真的能平安喜樂一生。
“我知道,父親告訴過我。”在她很小的時候,父親便會抱著她一遍一遍地告訴她,她叫長樂,是母親給她起的名字,說起母親他總是很悲傷,可是看到安陽,他又會笑起來,說他的小長樂長得真像她的母親。
她的父親常年在外征戰,每次回府第一件事就是跑來一把抱起她,看看她是不是又長高了,有沒有長胖一點,記憶已經很久遠了,許久沒有想起了。
紅棉的長發已經梳好,老太太放下玉梳起身走到安陽身邊從紅杏手中接過一個小匣子遞給安陽:”這個好好收起來。“
安陽接過來打開一看,里面是滿滿一盒金子,她連忙合上還給老太太:“外祖母,銀子已經帶夠了,這些我不能要。”
老太太推到她手中,笑道:‘傻孩子,銀子哪有夠的?你在路上若是錢不夠了,我也顧不到你,快收好。’
安陽捧著盒子不想收,老太太便故意笑道:‘我哪里差這點銀子,給你的便好好收著就是了。“
安陽這才將盒子收好放進袖中,老太太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問:“交給你的信可收好了?”
安陽輕輕拍拍自己的胸口:‘外祖母放心吧,貼身收著呢。”
“那便好。”老太太點點頭:“程家規矩大,卻也護短,你去了將信交給程家當家人,自然沒有人敢怠慢你。”
“外祖母放心,我能照顧好自己。”
“好。”老太太嘆口氣笑道:’待會兒她們一出門,你便悄悄地從角門出去,外面有馬車在等著你,為避免引人懷疑和注意,我安排了鄭武一路護送你,我親自調查過他,是可靠的,你不必擔心。’
“哎。”安陽點頭,這一次是真的要分別了。
“一路上照顧好自己,等到了程家再給我寫信。”
“好,安陽記下了。”
“好了,我老了,啰里啰嗦的,總算把想跟你交代的事都說完了,宮里的人也該到了,先讓紅杏帶著你去長春堂,待我們出門的時候,你便離開吧。”老太太松開她的手趕著她走。
“他們還沒到,我再陪老太太一會兒吧。”
“傻孩子,再等一會兒也是要走的,趁著他們還沒來,快些走吧。”老太太不忍看她,只伸手推著安陽要她趕快走。
“那安陽到了程家給您寫信,等著您派人去接我。”安陽被她推著往外走,卻依然回頭看著她說到。
“哎,好,快走吧。”老太太對著她擺手。
明玉和彩碧跟在老太太身后不舍地看著安陽輕聲說道:“姑娘,保重。”
“你們也保重,照顧好自己,還有紅棉。”
紅棉拖著長長的嫁衣走到門口看著安陽笑道:“姑娘放心吧,紅棉定會將她們兩個完璧歸趙的。”
安陽點頭:“你也照顧好自己。”
“走吧,走吧。”老太太看著她擺手。
“這次我真的走了,外祖母。”安陽回頭看著老太太笑道。
“知道了,走吧。”老太太故意不耐煩地沖她擺擺手。
安陽這才下定決心般地轉身,剛轉過頭,眼淚便忍不住往下掉。
身后的趙媽媽掏出帕子為老太太擦掉眼淚忍不住抱怨她:“明明還有些時間,老太太怎么趕著姑娘這么快離開?“明明自己不舍得很,卻狠心催著姑娘快走。
老太太接過她手中的帕子輕輕擦了擦眼淚說道:‘再待一會兒也還是要走的,宮里的人就要來了,快些準備好等著吧。“
趙媽媽看著她擦過眼淚便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回屋開始指揮眾人準備東西,忍不住搖頭,還是這樣嘴硬啊,明明最不舍得安陽姑娘的就是她了。
府中人今日格外忙亂,一路行來,安陽碰到不少下人,不過他們只匆匆對她行禮便繼續去忙自己的事了,并沒有人注意到今日的表小姐有任何異樣,安陽抱著懷中的盒子一路暢通無阻地走到角門,有些緊張地敲了兩下,門從外面打開了。
只是開門的并不是她曾見過的鄭武,而是蘇起,安陽嚇了一跳,驚魂未定地看著他問:‘表哥?你怎么在這里?’這個時候他應該在前院幫著招呼客人,忙著準備送紅棉出嫁。
“我來送送你。”蘇起看了她一眼領著她往外走:“外面人多眼雜,先上車吧。”
跟著他走到馬車邊才看到站在一側的鄭武,安陽沖他微微頷首,鄭武連忙行禮:‘見過姑娘。’
安陽微微點頭,才在蘇起的攙扶下上了馬車,她一眼便看到馬車上的那把琴,忍不住走過去伸手摸了摸,看向蘇起笑道:“老太太到底還是把這把琴給我帶上了。”
“祖母說怕你路上無聊,給你帶上解悶。”蘇起笑著解釋,老太太想的倒是比他還要周到,不僅有琴,坐下的夾層里裝滿了各式吃食,生怕安陽離開京城吃的不習慣。
蘇起打開馬車座位下和兩側的夾層,安陽目瞪口呆地看著塞得滿滿的夾層實在有些哭笑不得,連蘇起也有些無奈,只能看著安陽無奈笑著解釋:’祖母怕你路上不習慣,特地命人給你準備的。“
安陽瞧了一眼,不知有各種吃食,還有各式衣服,想來老太太是真的當她是去游山玩水了。
雖然有些無奈,但是想到老太太如此費心地為她準備這些,安陽又有些想哭。
蘇起一看她神情不對,生怕她又要難過,連忙轉移了話題:“匕首可帶在身上?”
安陽果然被轉移了注意,連忙從袖中掏出匕首給他看了看:‘帶著呢。’
蘇起點點頭說道:“那便好,雖然祖母安排你悄悄離開,但是也不見得能避開所有人的眼睛,鄭武固然武功不錯,應該能護你周全,但你在路上也需格外小心。“他又從自己袖中掏出一個精致的白色瓷瓶遞給安陽,看她一臉不解地看著自己,蘇起笑著解釋:‘這里面有一些藥丸,以備不時之需,你也收好了。’
安陽接過藥瓶真心地謝他:‘多謝表哥。’
“不必謝我,你只要好好地,我便開心了。”蘇起說的是真心話,比起與她成親,他更希望她能平安喜樂。
“表哥。”安陽忽然低著頭輕聲叫他。
“嗯?”蘇起看著她問。
“表哥也多保重。”最終她還是只說了這一句。
蘇起笑著點了點頭,深深地看了安陽一眼,故作輕松地笑了笑:‘好了,又不是生離死別,不過多久便可以再見了,快些走吧。’
“嗯。”安陽看向他點點頭,其實方才她想對蘇起說的話是,她并不值得他對自己這么好,他的感情她暫時無法回應,可是話到嘴邊,蘇起看著她的眼神讓她又無法把這種話說出口了。
“我走了,好好照顧自己。”蘇起抬起的手最終還是堪堪停在她的背后。
安陽目送他下了馬車回到了國公府,角門又關上了,蘇起的身影消失在門縫之中。
安陽放下簾子對鄭武說到:‘走吧。’
鄭武答應了一聲,馬車很快行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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