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落座后,穆長嶠開門見山地說到:“外面早有人傳宮中的那位皇后并不是真正的安陽郡主,真正的郡主早就逃離了京城,偏偏在這個時候,宮中的那一位皇后死了,本來我也只是懷疑而已,今日見到你才知道,靖國公府竟然還真的有這么大的膽子!
他主動提起靖國公府,安陽知道是為什么,他一個前朝太子藏身在這里,無非是謀劃著復仇而已,他一開口就提起靖國公府也不過是希望勾起自己的仇恨,太子果然是太子,即便他說他是穆長嶠,他的心也還是太子。
只是他本不必如此費力氣,滅門的仇恨,她怎么敢忘記片刻呢?
“外祖母他們不過是要保我安全而已,這一點,太子想必也是感同身受!卑碴柡敛豢蜌獾仨斄嘶厝ィ袦玳T只恨,他又何嘗不是經歷過滅門之痛呢?
果然,即便隱忍謹慎如穆長嶠,在聽到她主動提起此事也忍不住面上帶了怒意,只是安陽卻并不怕,他的怒意不是沖著自己而來,而是沖著真正害死呂家滿門的人,所以他越憤怒,對自己來說,越是一件好事。
穆長嶠看著安陽忽然笑了:“說好了不提太子,長樂怎么又忘了?”
他轉變如此之快,讓安陽有些措手不及,連忙笑道:“長嶠提醒的是,我一時忘了。”
他急于轉移話題,安陽也從善如流,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她只是想提醒穆長嶠,不要想著利用她,他與她有同樣的遭遇,若是出于同病相憐,她也許可以與他聯手,但若只是想要利用她,絕對不可能。
“你們兩個,能不能說正事?”吉努看著他們兩個笑來笑去地打啞謎已經不耐煩了。
穆長嶠笑道:“自然。靖國公府以謀逆罪滿門抄斬,長樂這個時候出現在這里,想必是為了報仇?”
安陽收起了笑容,看著他反問:’不然我為何出現在這里?”
穆長嶠被她問住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笑了:‘長樂說話爽快,之前倒是不曾發現!
安陽提醒他:“吉努將軍方才提醒過,長嶠就不必再寒暄了!
穆長嶠再次被堵回來,卻也只是淡淡笑了笑,隨即斂起笑容正色道:‘長樂打算如何復仇?”
“看得出來,你很得吉努將軍的信任!遍L樂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起身看著屋中的擺設淡淡說到。
她忽然轉換話題,連穆長嶠也摸不清楚她究竟想說什么,她終究是在深宮長大,得穆澤真傳,耳濡目染,說話真真假假,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讓人猜到她的目的的。
穆長嶠只好回到:“吉努將軍愿意信任我是我的榮幸。”
安陽輕輕笑了,轉身回到椅子上坐下,看著穆長嶠她問到:‘即便你得吉努將軍信任,也不見得會得到單于的信任,或者,我該問問,你可見過單于嗎?”
穆長嶠被她問住了,她猜的不錯,他之所以能留在這里,不過是因為這里的守將吉努比旁人更簡單一些,但是再往里走,去見單于,他目前還沒有這個把握。
安陽一看他沉默,便知道自己猜對了,她看著穆長嶠笑道:“我所謀之事甚大,恐怕吉努將軍做不了主,所以即便你能說動吉努將軍,也不見得能幫上我什么忙。”她說得直接,一個邊城守將還不夠格幫她報仇,她要見的人是單于,在進城之前她就想好了,只是穆長嶠的出現在她的預料之外,暫時打斷了她的計劃而已,但是她的計劃并沒有改變。
穆長嶠猶豫一下試圖說服她:“你的身份并不適合直接去見單于,何不將你的計劃和打算告訴吉努將軍,讓他代為傳達呢?”
他一直以來藏身在這邊城,成功取得了吉努的信任,不僅讓他幫自己隱瞞身份,還令他對自己的話幾乎是言聽計從,但是他暫時還不敢冒險去見單于,藏身的這些日子讓他明白,有些時候不必露面,一直躲在幕后一樣能完成自己所愿。
安陽看著他輕輕笑了笑,似乎是看穿了他想要小心掩飾的心虛。
“只怕此事吉努將軍做不了主!卑碴柨粗Φ。
吉努不耐煩道:‘什么事你先說。”
“我要面見你們的單于!卑碴栆餐瑯痈纱。
“不行。”吉努還沒有說話,穆長嶠已經先一步開口拒絕了她的請求,只是他到底是擔心安陽的安危還是怕她見到單于之后泄露他的身份就不一定了。
安陽只是回頭輕輕看他一眼:“不必擔心,該說的我會說,不該說的,一個字都不會泄露。”
她就這樣輕易拆穿了他心底隱藏的擔心,讓穆長嶠一時間陷入了尷尬。
干笑了一聲他看著安陽說到:“我只是擔心以你的身份去見單于是不是太危險了一點?”
安陽似乎并不怎么領情地說到:“這就不勞煩你擔心了。我不怕死。”她看著穆長嶠輕輕笑了。
穆長嶠一看便知道她并沒有說謊,她孤身一人進城,方才吉努沖著她砍過去的時候,除了最開始的那一下她根本沒打算躲開,只是他看著安陽正色道:‘你若是死了,可就沒有人幫你報仇了,據我所知,你已經沒有親人在世了!
安陽看著他點頭:“是!
穆長嶠看著她,似乎想從她平靜的臉上看出什么,但是令他失望的是,她好像并沒有隱瞞什么,她心里真的是這么想的。
最終他放棄般地將目光從安陽臉上移開,輕嘆了一聲:“我不如你!
安陽看著他也正色道:“是我不如你!彼龔男∩畹奶摷俚陌卜,榮寵中,真相被拆穿之后,她還有為了她可以付出一切的外祖母,在羽翼之下生活了這么多年,她本質上懦弱又擔心,復仇這么重的擔子壓在她身上,讓她時刻都想著逃。
穆長嶠盯著她問:’你真的要去見單于?”
安陽也認真點頭:“總要去試一試。”
想了想她又加上一句:“若是我真的死了,記得請吉努將軍將我帶回來,不必送回中原,就葬在這邊城就好。”
穆長嶠看著她,她隨意地笑著,好像說的不是自己的死亡,而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事情,他還記得初見她時,清冷到顯得淡漠,與如今笑意盈盈的她判若兩人。
最終他看向吉努,彎腰行禮:“請將軍帶她去見單于!
吉努不可置信地看著穆長嶠,再看看安陽,又看向穆長嶠問:“你確定?”他目光在兩人之間游移,搞不懂穆長嶠到底在想什么。
穆長嶠又重復了一遍:‘帶她去見單于吧!彼胨芾斫獍碴柕母惺芎拖敕,同樣的一夜之間遭遇滅門慘劇,自此流離在外,再也不敢輕易以真實身份和面目示人,他想他能懂得她心中的堅持。
安陽感激地看他一眼,看向吉努說到:“吉努將軍不必擔心,即便單于要殺我,也必定不會連累將軍。”
吉努聽她這么說當即不高興了:“我怕什么連累?”
”那將軍何不直接帶我去見單于呢?”安陽緊跟著反問他。
“去就去,現在就去。”吉努當即表態,安陽看著急匆匆地這就要起身帶她離開,恨不得以此證明自己才不是怕被她連累的吉努忍不住笑了笑,說實話,雖然剛見面沒多久,但是她對這個頭腦簡單性子直接的吉努將軍越來越有好感了,大概是因為他與劉成實在太像了吧。
看著也要跟著出去的穆長嶠,安陽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長嶠也要同去?”
穆長嶠點頭:“我不放心你們兩個去。”
看著穆長嶠十分糾結,十二分不放心的神情,安陽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該如此擔心,畢竟一個是頭腦簡單到被她隨便用話一激就要帶她去見單于的人,一個是本就不怕死,甚至抱著求死的心去見單于的人,這樣兩個人說要去跟單于共商大事,他能放心才怪,若是吉努出了什么事,他這個前朝太子也要失去庇護,自然要跟過去。
不過安陽看著他調侃:“長嶠不怕我到時候在單于面前拆穿你的身份?”
“你不會的!彼部粗碴栃α耍皇寝D眼就說到:“即便你拆穿我的身份,也不意味著我必死無疑,你說是不是?”
安陽笑著點頭:‘自然,畢竟長嶠能在這里藏身這么久,實在令人佩服!
吉努已經一個人遠遠走在了前面,他真的不想聽這兩個人不停地說廢話,這些穆長嶠和安陽之間的啞謎,你來我往,在吉努看來都是廢話,要說正事干脆說就好了,所以他不喜歡中原人,跟他們說話都費勁,本來覺得這個前朝太子不一樣,初見面就自報家門,讓他覺得這小子不一般,結果現在看來,也是啰嗦。
突厥人逐水草而居,連單于王庭也并沒有固定的居所,這么多年以來,都是他們主動出擊騷擾中原邊境,極少有人會乘勝追擊進入草原,迄今為止也只有安陽的父親曾經率部找到過突厥王庭,重挫其兵,也就是在那一次大勝歸來的途中,他與兩個兄長都失蹤了,平民喜歡神話,也喜歡塑造神話,定遠侯在百姓心中已經成了一個神話,可是皇上不喜歡百姓心中除自己之外還有活著的神,他在百姓心中成了神,便不能再留在這個世上了。
出了邊城就是一望無際的荒原,安陽本以為她曾經走過的那片沙漠已經夠大了,大到她身處其中不辨方向,如今策馬在這荒原上她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一望無際,身處其中好像順著任何一個方向走最終走到的都會是世界盡頭。
烈日驕陽,不出半日,安陽覺得自己的后背已經開始火辣辣地疼,風沙刮得她的臉生疼,她心中嘲笑自己,說是在外逃亡了這么久,其實一直以來有鄭武照顧她周全,也并沒有真的讓她受過什么苦,說到底如今的自己與當初那個在深宮中養尊處優的自己也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區別。
她一路默默忍受著背上,臉上傳來的疼痛,等到穆長嶠回頭問她要不要停下來歇息一會兒的時候,一眼看到她被曬到通紅的臉忍不住皺眉:‘要不要停下里歇一會兒?’他問安陽。
安陽沒有堅持,點了點頭,跟著他下了馬。
好在這里有幾棵小樹,勉強有點樹蔭,安陽將馬拴在一棵樹上后便迫不及待地躲在了樹下,并不是她嬌氣,而是她覺得自己臉上,背上那種火辣辣的疼已經快要受不了了。
穆長嶠看著她逃也似的飛奔到樹底下默默嘆了口氣,將馬拴好后跟吉努說了一聲:”我去看看附近有沒有水源!
吉努不解:‘我們不是帶了水壺嗎?你這么快就喝完了?要不你喝我的吧,這里可不容易找到水源。”
穆長嶠笑著搖了搖頭,也沒有解釋,只是說到:“沒事,我就隨便去走走,很快就就回來!
吉努不放心:“這里可不是能閑逛的地方,如果迷路了可就回不來了。”他知道穆長嶠沒事的時候總是習慣閑逛,但是這可是在荒漠,可不是適合閑逛的地方。
“我不走遠!蹦麻L嶠說著已經拿上長劍準備出發了。
吉努也跟著站起來:“我跟你一起吧。”
穆長嶠回頭看了一眼在樹底下喝水的安陽提醒他:“你還是在這里看著她吧。”
吉努回頭看了安陽一眼,又有些不放心地叮囑穆長嶠:“那你自己小心點,別走遠,快點回來。”
穆長嶠點頭,看了一眼安陽便離開了。
安陽離他們遠,并沒有聽清楚他們在說什么,只看到兩個人在一起嘀咕了半天,穆長嶠看了自己一眼就走了,她有些疑惑地皺了皺眉,想著他該不會臨陣退縮了吧,旋即又笑自己想太多了,放下手中的水壺,安陽看了一眼吉努,他正在樹下閉目養神,并沒有看自己,她悄悄掀開衣袖看了一眼,忍不住倒吸一口氣,胳膊上已經是通紅一片,可想而知背上與臉上的情況只會更嚴重。
看這情形,從邊城到單于王庭至少也要幾天的路程,她走得匆忙,沒有做任何準備,唯一隨身的帶著只有這把表哥在臨行前送她的匕首,它已經多次救過她的命了。
她想了想從衣袖中掏出匕首,從自己衣服上割下一塊布,隨意蒙在自己臉上,至少能擋住一些風沙和灼人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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