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攤位從早上待到下午，我們這一群人，連午飯都需要分批去吃，唯恐攤子沒人照顧，或者是來的人多了人手不夠。
老大老二倒很顧著我們，讓我們先去這條街填飽肚子，再給她們打包一份就行了。
“真羨慕那些帶著飯菜來擺攤的大叔大媽。”我跟著友人P，舍友A，從街尾走到街頭，又從街頭糾結到街尾。
這是一條典型的衣著服裝的商業街，商業街的飲食店，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連鎖的！
這都是……適合那些帶著小錢錢的人，前來逛街消費買買買。而對我們四個貧民來說，只有一個特點——貴！
一行人餓的饑腸轆轆，忍不住問：“我們要吃什么？”
“我記得……剛剛還看到一家賣拉面的。”一路走過來，都快把我繞迷糊了。
“我們剛剛經過的那家就是啊，我問你你還說不要！”友人P跟著我，也快繞迷糊了，抓著我一頓埋怨。
是嗎？我哪有說過不要啊？
“現在決定吃拉面是不是？”舍友A決定不再邊走邊問了，就杵在原地，問好了再找。
我跟友人P迅速交換了一下意見：“決定了，就吃拉面！”
拉面是整條街里面最便宜，也是最能填飽肚子的，總不能去吃路邊攤上的涼拌和小煎豆腐吧？
在冒著熱氣的拉面館里剛坐下，聽著鄰桌呼嚕呼嚕的吃面聲，心里就特別踏實。
一面想著，大中午的老大和老二能不能應付這么大一個攤位，一面又想著，我們的拉面什么時候能端上來。
擺攤是真的辛苦，費腦費體力，還需要豁得開臉，口舌都費盡了還不見得有錢進賬。
大碗拉面熱氣騰騰地被端上桌，飄著幾片牛肉，芹菜段，香氣撲鼻。
迫不及待將碗挪到眼前，拆筷子，撈面，吸溜。
冷不防的一定是嚼到了什么蔬菜，一股熟悉又難以言喻的味道沖上鼻腔。
“我天，芫荽。”我委屈地咽了下去：“為什么？不是說了不要放。”
“老板估計忘記了。”友人P第一時間抬起頭來，將碗往我這邊推一點，“你不吃的話給我。”
舍友A吃著吃著，抬起頭來，正奇怪，看看自己的碗，又看看我的碗：“我這碗怎么沒有放。”
“那估計是端上來的時候拿錯了。”友人P拿了一雙新的筷子，從我碗里仔細夾了夾，冷不防，從我碗里運走了一片牛肉。
“喂！你過分了！”我連忙伸出筷子，將那片牛肉運回來。
舍友A一片呼溜呼溜吸著面條，一面看著我們：“芫荽很香啊，怎么不吃？”
“那是一種我的味蕾無法認同的香。”我端回了自己的碗，繼續呼溜呼溜地吃面條。
走時，還給老大老二打包了一份。
一湯一面，分開裝了，滾燙的湯在大的打包盒里晃蕩作響。
我們擔心面坨了，連忙走快幾步。
沒想到，還沒到我們攤面前，居然看到老大老二跟別人吵了起來。
而一群正在隔壁擺攤的大嬸大媽走上前來，指指點點。
一年以來，老大都是好脾氣好脾氣的，也沒見她跟誰紅過臉吵過架，就是上次跟舍友A鬧的時候，也沒有像現在這樣，第一次看老大在攤位前跟別人吵得那么厲害。
遠看著，只見老二扯著一個紅衣服的中年婦女，婦女懷中摟著一個袋子，袋子似乎被抓破了，露出粉色的布料來，兩人就扯著袋子，互不相讓，
“怎么了？這是怎么了？”友人P第一個沖了上去，一把拉開了兩人。
中年婦女被友人P推的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幸而旁邊拿著蒲扇看戲的大叔扶了她一把。
“他偷我們的衣服。還不承認！”老二氣還沒喘定，便指著剛剛拉扯的那人大聲指責：“她剛剛在我們攤子逛了好幾個來回，就想趁我們不注意，偷衣服！我親眼看見了！”
中年婦女剛掙脫老二的拉扯，衣服都來不及整，一面破口大罵：“我哪有拿你們的衣服？你們這小姑娘不要血口噴人啊。”
一說血口噴人，立即惹毛了老二：“你明明就是偷我們的，我們親眼看見了。”
中年婦女被這一說，拉不下臉來，將袋子抱得緊緊的：“你說是你們就是你們的，我還說是我自己買的呢，你們有什么證據？”
“我們的款式，型號都是有標注的，你拿出來，我們核對一下，如果不是我們的，我們自然向你賠禮道歉。”老大也不得不揚高了聲音，拿出原先登記碼數型號的小本本來就要核對。
“什么核對，我的東西我為什么要拿出來給你們核對？我有我自己的隱私權，你們有什么資格看我的東西。”這一說，可就捅了那位紅衣中年婦女的窩了，連忙掙開旁邊攙扶的手。
“誒，大家看看啊，你說我在街上好好走著，我就隨便看看，沒想到啊，長著學生的模樣，居然是出來騙人！騙錢！我呸！賣的什么破衣服，我看不上眼，就說我偷她們的，誰教你們的？我看你們才是小偷，才是騙子，大家千萬千萬不要上當。”
一番話，顛倒黑白，將丟衣服的人說成是騙子，將拿衣服的人說成是無辜別騙人。
若不是堅信老大老二絕對不會干這樣的事，我還真的有點相信中年婦女的話了。
群眾一陣唏噓聲，幾個靠在老大老二旁邊看戲的吃瓜群眾都忍不住退后了幾步，生怕真如中年婦女所說，不小心被我們這些假扮成“學生“的人給訛了。
當大家都帶著有色眼光看我們的時候，空氣突然沉寂了。
中年婦女面上因剛剛的生氣和拉扯猙獰成一片，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是一種將局勢扳回自己這邊不由自主的得意。
友人P私下里偷偷問老二：“你們是不是真的看清楚了，萬一人家真沒拿呢？”
“絕對拿了！你讓她拿出來！你看那個袋子，就是我們攤位的，還有那件衣服！”
圍在旁邊嗑瓜子的人是看熱鬧不嫌事大，見我們仍是堅持，紛紛對中年婦女表態：“你就讓人家看一眼，我看人家是講道理的人，如果看錯了肯定會向你道歉的。”
中年婦女不認，估計是看我們學生好欺負，便一口咬死了，我們就是騙子。
“她們說是就是是嗎？”中年婦女死活揪著這一點不放。
“都說了人家是有記錄的，你讓人家看看是怎么記錄的，要是不合理的我們肯定是幫著你的，幾個學生而已，我們怕什么啊？”人群中有人大聲喊話。
這話，似乎說服了中年婦女，只見她慢慢地從身后掏出兩個袋子，一個是紅色塑料袋，還有一個就是我們特意設計的。
我一見裝衣服的袋子盒子，心底就想笑，跟老大交換了一個眼神。
那是一個藍綠色印著丹頂鶴的紙盒袋子，袋子口已經被中年婦女揪得皺巴巴一團，不成樣兒了。袋子底部破了一個口子，露出粉紅色的衣服樣式來。
只見婦女慢慢地從袋子抽出那條裙子，慢慢地收緊捧在心口，咬著唇像是在下定什么決心。
老大上前：“請給我們看看。”
中年婦女立馬將衣服甩到老大臉上：“吶，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
“你！”居然敢這樣對我們老大！
我欲沖上前，卻被友人P硬生生攔住，他朝我搖了搖頭，示意不要。
老大雖然惱火，但仍沒有表現出來，認真地低頭看了看衣服牌子和布料。
“沒錯，這就是我們攤位的，棉絨布料，XXX牌子，粉色，型號是XX-01”
“你們看看，你們看看，騙子就是這樣騙你們大家的！”中年婦女一把奪過老大手上的裙子，像拿抹布一樣，在眾人面前揮：“我故意讓她們核對，她們張口就來，還什么型號，就是欺負我們這些沒讀過什么書的老太婆……”
那中年婦女還想辯，只見老大眼疾手快地從攤位袋子下面抽出一袋，跟中年婦女手上款式，眼色，型號一模一樣的裙子，親自拆了，展給大家看。
眾人一片嘩然。
“你們看，如果不是我們攤位賣的衣服，怎么會有跟這位阿姨一模一樣的衣服，她可能就是記性不好，誤拿了我們的衣服，沒有給錢，所以我們真的沒有說謊。”
“再者。”老大說道，“你也說，我們都是學生，我們能騙你什么？騙你錢？毀你聲譽？你不要聲譽，我們還要呢，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們是哪個學校的，父母是干什么的，我們在這大街上，為這幾十塊錢撒潑不要臉在這里騙錢，就算是要騙你，我們會干這么低智商的事？”
“不過是大家賺錢都不容易，我們第一次出來，每一件衣服都是我們的心血，你不在乎這一兩件衣服，我們還在乎呢！你不知道我們有多辛苦……”
說著說著，老大眼淚竟然啪嗒啪嗒滾了出來，說完，一抹眼淚，仍是咄咄逼人：“你說這衣服是你的，你又有證據？你憑證據說話。”
中年婦女被老大數落了一通，原本，氣勢上已經泄了，慌里慌張中，似乎被老大提醒了一句，一時拉不下臉來，眾目睽睽下，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哆哆嗦嗦地道：“我有證據，我當然有證據！你以為就你們一家賣這條裙子嗎？”
“看好了，我這條裙子明明是，明明是……”那中年婦女的手胡亂指著，眾人左顧右盼，紛紛后退。
婦女的手終于指定了，落在我們后面的一家攤位上：“我明明是跟那個老板娘買的，想當時，我剛從那攤出來，你們硬要誣陷我！”
眾人的目光又聚焦到了那個正在一旁磕著瓜子，看我們好戲的老板娘身上。
那攤位的老板娘左看右看，有一瞬間的茫然失措。
怎么，這看戲還惹禍上身了？
“我的衣服不是跟你買的，不是嗎？啊？我剛剛還從這里走出去。”中年婦女嗓子已經喊啞了，扯著全身的力氣在嚷，試圖獲得嗑瓜子的老板娘證實
老板娘放下手中的瓜子：“誒喲，這我哪知道，我衣服那么多……”
肥胖的身軀一顫一顫地走過來，要看我們的衣服，邊看，邊斟酌：“這件……好像就是我們那里賣的，誒呦，仔細一看還真像啊。”
中年婦女一愣，我們這邊也是一愣。
原以為她會極力撇清關系，沒想到，這個剛剛還在我們后面一個勁兒酸我們的老板娘，居然幫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兜住了。
啊抱歉，那對不住了。
我將老大攔在一旁，挑眉：“你說這衣服是你家的？你自己賣的衣服長什么樣你不知道？”
老板娘把嘴一瞥：“我一天要賣幾十件衣服，我哪里知道哦，我看著眼熟，幫大家辨認辨認嘛，也不會，錯怪了好人。”
我道：“好，那既然說是你的，你找出同款的來，你進貨不可能就進這一件這一個碼數吧？”
“那我得找找。”老板娘仍磕著手上剩余的瓜子，一面走，一面利落地將瓜子殼吐出。
說真的，老板娘還真的像模像樣地在自己攤位找了一番：“誒喲，我好像還真就進了這一件碼數的，找不著了……哪去了？”
我道：“你也不用找了。”
再問了一遍在一旁位置尷尬等著老板娘將她兜著事情的中年婦女：“你確定，你是在她家買的這條裙子？”
中年婦女見既然都有人幫她兜著了，臉皮厚的很：“對，你們誣陷我，血口噴人！”
“行了行了。”我算是不藏了：“你說是在她家買的衣服，肯定用的是她家的裝衣服袋子，但是，我看你手上拿著的，好像是我們攤位的袋子啊。”
中年婦女手往后背一縮，就要解釋，我止住了。
“你莫不是想說，你的袋子也是別人家買的，我告訴你，沒這個可能。”
“這個袋子，是我們自己畫，自己定制，自己找商家做的，我告訴你，這一整條街，你絕對找不到跟我們一模一樣的包裝袋，你還敢說，你不是小偷？”
說著，我還有意無意地掃了一眼隔壁蹲在地上還在一件一件找衣服的老板娘，那老板娘身型一頓，又慢悠悠地起身，躲到人群里面。
見眾人都在看著她，臉皮還是很厚的，朝眾人吼：“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圍著干嘛，不用做生意啊。”
眾人討了個沒趣，又把目光投向這邊。
其實我的話說到這里，大家都明白，誰是小偷，誰是騙子了，我正想舒一口氣，回頭看看老大怎么樣了。
誰料，中年婦女不知為何，突然沖了過來。
“小心！”友人P就在我身旁，下意識地把我往旁一推，自己卻一個沒站穩跌了。
伴隨著友人P的一聲慘叫，中年婦女掀起了我們整個攤。
“嘩啦”一聲，數十件衣服全部落地，中年婦女拔腿就跑。
猛然，身后兩道制服身影掠過，伴隨著兩聲追吼——
“抓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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