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玨的手就這樣僵持在半空中，須臾，又好像什么都沒發生似的，端起桌上的茶水往口中送。
“若兒，你真的變了。”云玨言著，聽不出語氣。
但依稀可以猜出此刻他的心情，大概就是——失望吧！
原先這么粘著自己的小徒弟，現如今這般拘謹，輪到誰，都會感到不習慣的。
他也不知道小徒弟此番失憶為什么偏偏忘了自己，但事實上他從未真正去怪過韓若兒，唯一想的，就是好好照顧好她，如果可以，幫她喚回她丟失的那一段記憶更好！
記不起從前的事，那忘了也罷！只要小徒弟能快快樂樂地在仙閣成長，慢慢成仙，哪怕到時候是個逍遙的散仙，他也就此滿足了！
可現在有一個很大的問題擺在眼前——小徒弟實在太皮了……
韓若兒沒進仙閣前，云玨自認為萬事不驚其心，過于思考只會徒增煩惱，所以幾無情緒。
很顯然，自從她的到來，一切全變了。。。
但是呢，他卻從未后悔過收她為徒，縱使她是鬼派出身、縱使她身藏域火……
一著不慎，便是毀天滅地的結果……
但他自信，他能教好她，這是他一點一點看著長大的孩子，她的品性，只有他最清楚。
是時候該采取點措施了！
“若兒。”云玨凝視著他，將手中的茶盞慢慢放下。
“師父叫我何事？”許是察覺到剛才的失態，韓若兒此時格外乖巧地答應著。
“你來仙閣已經有四年了，按仙閣的規矩，新來的弟子每四年都應當下山歷一次劫，接受一項特殊的任務，如果能安穩回來，仙閣的考核就算你通過了。”
“師父如此說著，想是考核的內容很難？”韓若兒隱隱感覺不對，禁不住反問道。
“考核之內容，便是平定這六界各處的鬼派之亂，現是黎朝盛世，人界皇帝乃是明君，自登基以來，平戰亂、修建水庫、發放災糧，加之仙派的輔佐，近十幾年來幾乎無大動蕩，現唯一棘手的小問題便是圃玄、響闌、兢遠這三處地方，鬼派之力雖不強大，但很是難纏，若將他們徹底清除還需一些時間，所以當做此次仙閣考核的內容。”
“那師父可知，這圃玄、響闌、兢遠三處，哪個地方難度最大，哪個地方難度最小，透露給我唄。”韓若兒伸長了脖子，斜著腦袋，用一雙水靈靈的杏眼望著他。
盡管內心還是懼怕著師父的，但是！此次歷劫必定是逃不了的，就算自己不去也肯定會被師父丟出去，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主動出擊，打探好實情，賄賂一下師父，哪個地方簡單就去哪里，最起碼能糊弄一下這所謂的“考核”嘛！
“若說這三處的鬼派之亂，最險的乃是響闌之地、最簡的乃是兢遠之城，圃玄是為之間。”云玨若有所思道。
“那師父，我就去兢遠之城了！”像勢在必得一樣，韓若兒很是欣喜。
“不可。”云玨毫不猶疑地拒絕了她。
“師父，為什么啊！我是你唯一一個女徒弟，萬一你把我分在一個荒野雜難之地，我命喪于那里怎么辦？為什么別人家師父都盼著自己家徒弟好，你總是對我要求如此嚴厲呢？”
韓若兒當即不樂意了，圓圓的杏眼像是要冒出火似的，卻又像是委屈，她是真的很不明白，像師父這樣的仙人，就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嗎？
如此不敬之語，云玨卻也沒有生氣，只是靜靜地望著她。
靜靜地……
望著她……
過于平靜往往讓人心生不安，韓若兒被這目光盯得發怵，如此美麗的眸子雖絕世難見，但如若真被其盯得時間久了卻也難受得緊。
好吧她屈服了！
韓若兒內心一再替自己辯解——這不是慫，這是對師父的敬畏！
再者，師父長得這么好看給他一個面子也好啊！
為自己找了這么多理由，果然，心里舒服多了！
“那師父打算把若兒分到哪里啊？”她委屈巴巴地，嘴角下彎成一個弧度，抬頭，仰望著云玨。
且看云玨——寒星之目、中如點漆，清冷卻又深邃，內斂而又優雅，說是目中有情？卻又似無情，只道茫茫天地間，舉世無雙！
只一雙眼睛，便足矣攝了人的魂魄……
韓若兒望得癡了，從前她只遠遠地望過他，那樣貌那氣質她心中已用了無數極美的詞來形容他，可如此一近望，卻發現那些詞句用在他身上還是太膚淺。
這種通身的氣質，就連多看了一眼都覺得是褻瀆！
本欲還多望兩眼，但……
生命猶可貴啊！
她緊緊地拽著他雪白的袖袍，后又干脆握住他的手！
如初雪一般的冰涼，沒有溫度。
難道，仙人的手都是涼的嗎？
那他們的心為何是熱的？
憐憫眾生……
她錯愕了一下。
云玨卻也不介意，他本就是那種無可無不可的仙人，加之這是自己一點一點看著長大的小徒弟，也沒有毫不猶豫地將手撤開。
“此次考核，為師派你去圃玄之地，你將痕霜帶著，為師再給你一樣東西。”
言語間，云玨另一只手上已多出一只翠色的寶器，上紋仙鶴之姿、下懸緋紅流蘇，周身發著淡淡的光芒，只一眼，韓若兒便斷定這是個稀世之物！
“你將這物帶上，片刻不得離身，去圃玄的路上，一路艱險，你和痕霜要相互扶持、萬萬不可像在仙閣一樣頑皮胡鬧，師父不能跟隨你一起去，你要保護好你自己……”
一向惜語如金的云玨，此刻話居然變多了起來，他起身、彎腰，輕輕地將那件寶器系在小徒弟的腰前，又細細地將流蘇捋順，將其弄得平整，復才放心。
在云玨屈尊地瞬間，幾縷青絲順著耳朵緩緩滑下，如銀河落九天一般、極美。
飄散在韓若兒的臉上，癢癢的，她扯出一縷放在手中細細把玩，情不自禁地笑了。
她沒想到，師父是個男孩子，頭發竟比自己的還要香！
莫不是，偷偷用了花瓣作為護發用品？
“若兒，不可胡鬧。”云玨起身，將她手中的一縷青絲拿了回來，淡淡得笑了。
這一笑，天地間皆失了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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