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少忙了足足一個時辰,才將挖出的舊酒壇子裝滿了車。
我看著他們走遠,隨手捏了個決。
一壇埋骨酒搖晃了一下,從搖晃的馬車上掉下來,咕嚕咕嚕滾到我的腳邊。
我捧起壇子,冰冷的溫度從指尖延伸進骨髓,讓人不由的打了個寒噤。
再看壇底的符咒,七扭八扭筆觸不足,一看就是什么野雞門派的手筆,壇子周圍陰氣聚集,冰鎮解暑的法力到不能說是沒有……但這符咒并不是我先前所設想的尋常聚陰符。
我腦海中過了過在寶心閣天家繳獲邪書里看過的那些個符咒,一時竟不記得見過類似的咒語。
所以畫這符咒的主人,要么太高端玩的是原創符咒,要么就是太不入流,連邪書都懶得收錄。
正舉著個壇子獨自思忖,身后卻傳來一陣嘶鳴。
我驚了一跳,險些把手里的酒壇子摔在地上。
轉過身去,才看到大白馬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大青石旁邊,正舉著蹄子發出陣陣嘶鳴。
我以為石頭周圍發生了什么異常,趕緊快步走過去,但左右打量了一下,卻也沒發現有什么異象。
“馬兄,冷靜。”我伸出一只手,嘗試摸摸大白馬的鬃毛。
但明顯正處于情緒波動中的大白馬并沒有給我靠近的機會,一抬前蹄,遮天蔽日。
為了不被踩死,我本能地抱著酒壇子后退了十來步,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家坐騎無理由發瘋。
它就這樣慘烈地悲鳴了有半柱香的時間,突然不知道是累的還是怎的,突然對著大青石“撲通”一跪,腦門抵在石頭邊緣上,不動了。
我一瞬間以為它暴斃了。
丟了酒壇子小心翼翼湊上前去,確定不會再次挨踢,才摸了摸它的耳朵,“大白,你耳朵里是不是鉆了什么東西,搞得你不舒服?”
小的時候去過農村,聽說馬耳朵里鉆了東西會突然發瘋,大白馬像是個挺聰明的畜生,之前還駝過神仙金身,按理說這種尋常馬受得疾苦,不該在它命盤里才對。
它要是突然罷工,我又不能駕云,回城可怎么辦……
我又靠近了一些,矮下身子去,才發現大白竟然正在默默地流淚。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白馬低垂的雙眼中落下,在大青石上打出兩道黑色的痕跡……
我眼淚過敏。
無論是男是女,還是什么生物。
只要在我面前流眼淚,我就比起了尋麻疹還難受。
多少是個畜生,畜生流眼淚我便也當作人間奇景看了,可是仔細一想,當奇景看又有點冒犯,畢竟大白它是有靈性的。
九重天品味獨特,萬一這次降妖除魔它表現卓越,擔上個護駕有功的名頭,封個什么真君,什么馬君,到時候升職加薪搞不好比我還快。
萬一以后大家成了同事,想起這段經歷豈不是會很尷尬……
“哎……哎呀……”我伸出一只手,僵硬的順了順大白的腦袋,“老白你也是有些修為的,有什么苦處難處,等到回了九重天之后再說,無論是耳朵里進了虱子,還是飼料里的黑豆子嗝牙,凡間苦楚小小,功德卻是大大的嘛……我知道我有的時候說話語氣不友善,但你不至于罷工嘛……”
大白沒理我,依舊投入的留著眼淚。
我站起身來后退兩步,站在原地手無足措。
撓了撓頭,看著大白頭抵在石頭上有氣無力的樣子,我突然靈光一現,試探性的問道,“老白,這石頭底下莫不是壓著什么東西?”
大白馬耳朵一豎,突然活了。
它站起身來,踩著蹄子瘋狂點頭,因馬脖子是直的,前輕后重地跟個蹺蹺板似的,模樣有點滑稽。
我拍拍馬耳朵,咧開嘴一笑,“哈,是了!
石頭底下壓著東西,自然是要挖出來看一看的。
我從乾坤袋里拿出捆仙索,一頭將石頭套死,一頭拴在大白身上,一聲令下,大白馬使出了吃奶的勁兒。
我在旁邊看的著急,明明捆仙索已經勒進了大白的皮肉里,那石頭偏偏邪的很,分毫都沒有移動。
“得了得了!笨戳艘槐K茶的我伸手阻止道,“我來!
火龍刺伸出十幾寸長,我將這幾天好不容易積攢的靈力匯聚在槍尖。
我踩過馬背,凌空朝著石頭一劈,石頭被劈得四散開來。
里面竟什么東西也沒有。
我呆呆地看著空地,不相信自己好幾日積攢的靈力全部白費了,不時那空地上竟冒出了幾縷青煙……
我湊上前去,滾滾青煙越冒越兇,我用力揮了揮,青煙還是散不去。
透過眼前一片濃稠的青煙,我妄想看清青煙的源頭是什么。
湊得越近,卻感覺身體越沉。
緊接著,地心引力的實感鋪天蓋地而來,我覺得自己后背著地,重重地跌在了一個松軟的東西上面。
眼前的青煙變得渾濁,最終變成了一團濃稠的黑暗。
我睜開眼睛,周圍是嘈雜的人聲和腳步聲,儀器滴滴聲不絕于耳。
一個戴著口罩的人附身查看我,跟周圍的人快速說著什么:“……心率和呼吸都沒問題么?”
很快,我感覺自己的手被一把抓住。
老媽淚流滿面面孔很快出現在眼前:“你總算醒了,你嚇死媽媽了……”
我覺得有點迷糊……
大白馬呢?青石呢?殿下呢?淮京呢?
之前的一切是怎么回事?系統又是怎么回事?
經過醫生和媽媽斷斷續續的講述,我才明白,原來之前由于嚴重的中暑,我陷入了持續的昏迷。
至于在昏迷過程中究竟經歷了什么,大概也只有我自己才能分得清真假。
我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夢里修了好久的仙,白修了?
最后想想,人要是想做夢,大概可以一直做下去,這個世界上又不是沒有夢想成真的人。
只是夢想成真需要代價,也需要時機。
既然付不起代價,夢不做也罷。
讀研和工作都是迫在眉睫的事,總不能躺在床上,一直就這么下去。
在醫院調整了幾天,暑假已經過去大半了。
我收拾好了行李準備返校,覺得夢里沒什么好留戀的,除了殿下。
可殿下也是假的。
如果那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只能希望殿下獨自安好。
人生的第一段初戀就這樣葬送,我站在夕陽輝映的落地窗下,看著城市遠方的盡頭,獨愴然而涕下。
各自
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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