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天如洗,碧悠悠。
金色的日光自翹檐劃過,傾于白玉石階之上,晃眼得厲害。
脊獸酣眠,雛鳥振翅。
天闊地展,澄天一色。
偌大的承乾殿前,只蘇清宴一人,肅身靜候于此。
日頭高懸,漸燙的日光垂落下來,熨得蘇清宴額前生起了薄汗。
但耳畔劃過的,自皇城背后的燕秦山而生的陣陣山風,卻偏偏帶來了陣陣涼意。
冷熱互雜,似裹渾沌,囂塵起落。
少年唇微抿,眸色卻依舊沉靜,肅身而立。
德海立于殿前,微探出的殿檐正好遮了那高懸于澄天之上的日頭。
浮塵輕搭于左臂,德海一雙豆大的眼睛,似瞇非瞇地打眼瞧著大殿之外的白身少年。
怪,這天煞孤星一樣的蕭忱竟還有個這般的侄子。
就在德海暗自思忖的此時,忽的一頓。
霎時就瞇著豆大的眼睛笑開了。
而后,便點頭朝來人輕行了個平階的禮。
雖然若正兒八經地按官階來論,他自是不必向來人作禮的。
但……
“內侍監。”
男子也遙遙地朝殿前的宦臣回著禮。
來人嗓音清沉低醇,好聽得緊。
卻也是蘇清宴如今能清楚辨得出的嗓音。
顧、庭、季……
蘇清宴心中輕嘆了一聲。
但秉持著敵不動我不動的理,和仗著自己是個等候皇帝召見的庶民身份。
蘇清宴覺得,還是半裝聾,半作啞妥帖一些。
待顧庭季走近了些,再行作禮也不遲。
“蘇小公子。”
不曾想,顧庭季又先開了口。
語氣也一如既往地平淡。
只是,卻依舊蘊著一種如揪小辮般的深意。
蘇清宴聞言抿唇一嘆,才先朝殿前的大太監德海笑著輕作了一番示意。
而后才側身彎唇,如在書院般,恭謹至極地施禮喚道:“顧教習。”
而對顧庭季一身的墨綠色繡紋官袍,則是視而不見的。
“蘇小公子不必多禮。下次再見,顧某怕已是難入書院之人了。”顧庭季淺聲回道。
這是徹底復職的意思?
她還道是今朝顧庭季有事求見,這才著了官服前來。
不想,竟這般快地就要從賦閑變為復職了么?
京中也果真是風云多變。
蘇清宴思及此,微不可見地挑了挑眉梢,而后才起身淺笑,算是會意。
待此番略作寒暄之后,蘇清宴便看到顧庭季就這么朝承乾殿舉步而去了。
男子冠容整齊,墨綠色廣袖官袍著于身,腰束革帶,瞧上去頗有幾分靜昧無聲,潛來若神的仕人之風。
世人皆道顧庭季,懷仁君,有真君子之風,真儒士之風。
可……
蘇清宴凝眸瞇眼地望著前方的男子。
總覺得,似乎是個比蕭忱還要難以看清的人。
就像是……光玉之內嵌著的不是潤珠,而是嶙石。
永遠是一副云淡風輕,靜昧無聲的模樣,但石破刃開之時,究竟是何模樣,誰又知曉呢?
瞧了瞧就要朝大殿內行去的顧庭季,蘇清宴便趁德替顧庭季進殿稟告的時候,輕拭了一把額上的薄汗。
隨即才收回視線,依舊肅神斂容地靜候著。
又約莫著大半個時辰之后,大太監德海才瞇眼笑開來,手中浮塵一搭,就著身后小內侍撐著的傘,朝蘇清宴走來。
“蘇小公子,陛下有召。”
宦臣貫有的尖細聲線,宦臣貫有的笑。但,卻無一絲虛偽。
可,即便她是蕭忱子侄,但到底不過是個白身。
按理說,他大可不必如此。
思緒劃過,蘇清宴也未再作探究,只淺聲笑道:“有勞公公了。”
“應該的。”德海瞇著豆大的眼睛一笑。
而后又道:“那就勞煩蘇小公子同這幾個小子先走上一遭,待略作一番收拾了。”
聽罷,蘇清宴也笑著應了聲。
她如今這副薄汗涔涔的模樣,的確也不適合面圣。
只是,這昭明帝也是個有意思的。
她如今為白身,便是在這大殿之外,盛日之下,再候上幾個時辰,也并無不妥。
可以如此。
但卻并沒有應該如此的說法。
昭明帝此舉,倒更像是……探。
探人。
若當真只是個生于大盛,長于大盛的少年人。經此一番,再穩妥沉著,怕也是多少會亂了心神。
但她不是。
她不是真的大盛之人。
她真正生于,真正長于的地方,是一個比大盛更為強盛的家國。
跟著小內侍往偏殿而去的蘇清宴又抬頭瞧見了那沐著盛日橫臥斜勾于大地上,像極了前世某個古筑的蒼郁青山——燕秦山。
忽的,蘇清宴眼底有些發潤,但卻極快地彎唇掩了去。
今時日月乃今時日月。
當下,才是她真正要去面對的人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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