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于漸濃的夜色之中,蘇清宴一行人才終是到了方才翻墻而出的地方。
裴易章摸了摸身側的琴匣,略作遲疑,吩咐道:“元安,這琴你今晚先替我收著,明日還是把它帶回府去。”
“?琴?”元安一掀車簾,湊入一個腦袋,詫然問道。
“就是它。”裴易章伸手指了指身側的琴匣。
元安先是一驚,然后才反應過來。
難怪,方才公子問他有沒有人來過。
隨即,三人便下了馬車,又貼在墻處聽了幾息,才各自翻墻入了內。
因著此處也算是書院的偏地兒,遂而也無廊燈。
而眼前也當真算得是漆黑一片了。
如果沒有天上已逐漸從云層里探出的那彎淺月的話,怕是會伸手也難見一指的。
而即便如此,能瞧得見的,也只是樹影幢幢,明明是在書院之內,卻也讓人莫名覺出幾分荒寂與幽森之意來。
且正是因為此處壁薄墻矮的緣故,夜里的山風也吹得更響。
夜黑風響,樹影寂寂。
驀地,蘇清宴便覺自己臂彎處一重。
原是裴易章一左一右地拉了她與顧霽光。
半刻鐘不到,三人便一路避人躲行的來到了通往聆木軒的小道上。
沒了方才壓抑之感,幾人也頓時舒了一口氣。
只是……
這聆木軒怎么瞧上去燈火通明的?
三人心中一突。
但頓了頓,還是徑直往前走了去。
看了看身旁二人,蘇清宴終是打頭推開了院門。
“韓齋長,我們……回來了……”
正說著話的蘇清宴,幾步走近后,漸漸啞了聲。
因為,小院之中,屋門之前,廊燈之下。
豁然坐著的就是……書院學子聞聲色變的……鄭岷澤,鄭監院。
一個類似前世學校主任的存在。
“監院好!碧K清宴也甭管會如何,反正,先端出一個笑再說。
跟著,也便極恭謹地行了禮。
隨即,裴易章也同顧霽光恭聲行禮道。
而后裴易章便起身一笑,帶著些關切之意道:“鄭監院今日大駕光臨,不知可是書院……”
而任蘇清宴與裴易章如何笑應,檐下男子仍是穩坐于木椅之上。
肅著容,未發一言。
一時間,氣氛竟有半分凝滯。
而就在這時,又一少年入了院。
“韓韞書,如何了!
此刻,這座上的男子才微動了動肅容,朝著來人開了口。
韓端聞言頓了頓,看了一眼旁邊噤若寒蟬的三人,才恭聲而稟,道:“回監院的話,馬車……確實有出行過的痕跡!
鄭岷澤聞言一捻胡子,端起茶順了一口入內,才道:“說說吧,今晚你們三個去哪兒猴去了?”
隨即,還不待三人作回,便又聽這中年男子道:“不要告訴我,你們沒有偷溜出去。”
“自然。你們若是自愿舍了自家門風,舍了學生骨氣,舍了我大盛男兒的磊落膽氣,想要欺我一欺。也可以!
“鄭某也愿意聽著。”
說罷,鄭岷澤才卸了肅容,狀若輕松地朝檐下幾人笑了笑。
然而,當這一番看似輕若微塵,卻實則重若千金的話,一寸寸砸了下來時。
便是再厚顏無恥,再涎皮賴臉的人,怕也是巧言令色不了的。
何況,還都不過是十幾歲的少年郎。
且,若當真是可棄家風于不顧,棄學生骨氣于不顧,甚至可棄大盛男兒膽氣于不過的。
怕也是進不來這景行書院。
檐下默了半晌,才傳來一陣齊聲:“學生知錯!
鄭岷澤一臉意料之中地微翹了翹胡子,蓋茶道:“既知了錯,又認了錯,那我便不問你們錯在何處了。”
三人聞言有些詫異。
今日竟這般輕巧?
“所以,便直接來談談處罰事宜吧!遍芟履凶有Φ靡荒樃呱钅獪y。
果然。
就知不會那般輕易放過。
而裴易章已經開始在腦海里思索著,他們今日算是犯了哪一條規定,又有何處罰了。
“今日趕巧,山長才采納了鄭某的建議。”鄭岷澤悠悠然地開了口。
三人:“……”
趕巧可是這般用的?
“而你們今日所犯,恰巧便在鄭某建議之內,凡是犯了第二十五條及其以上規定者,均處罰一樣。”鄭岷澤接著道。
裴易章與顧霽光不約而同地心一提,氣一凝。
就怕這小老頭兒又說出什么驚天地的話來。
“不抄書,也不罰體勞!
有……這么好?
顧霽光此時還當真信了一半。
“只罰,下月小試時,先取一試成績,并將其判為二乙。”
鄭岷澤起身道。
說罷,便徑直下了階,走至三人身旁,笑得那叫一個如沐春風,道:“下月好好考!
只是在臨走過裴易章身旁時,微頓了一下,笑著道:“對了,我瞧那架子上的茶罐,是你的吧!
“茶葉不錯!
隨即,鄭岷澤便頭也不回地,大步朝院門邁去。
而本就被那先判一試為二乙的消息,給砸了一下的裴易章聞言更是心中一陣氣結。
轉身欲作勢一指,但到底還是收了回來。
只有些氣急地嚷道:“他還喝本公子的茶?”
“他還喝本公子的茶?!”
“喝了本公子的茶,還罰那般重?”
“裴兄無妨無妨,不過一試而已,你不足為懼,不足為懼。”蘇清宴忙拉了有些跳腳的裴易章道。
“嗯,不過一試而已。你懼它作甚?”顧霽光得了準話,反而心平氣和下來了。
既沒有被罰的不忿,也沒有被拖累的埋怨。
只是,在心中想著,若是……能是兵法策論那一試被判為二乙便好了。
而裴易章雖不知顧霽光心中所想,但到底也明白,此番也算是他拖累了二人。
他入學本也不是為學而來。因此,此罰于他卻是無甚大礙的。
但……
“清宴,霽光。此番是我裴易章累帶了你二人,對不住!迸嵋渍鲁斯硪灰尽
“無妨無妨,不過小試,不過小試!碧K清宴笑著一擺手。
“這有什么,我們是兄弟!鳖欖V光渾不在意地一把拉過裴易章,拍了拍肩。
而一旁的韓韞書見狀緊抿了唇,只冷聲落下一句,“無論你們信與不信。今日之事,確實與我無關!
話剛落,韓韞書便未管三人究竟是何反應,徑直入了屋。
而聽得此話的三人則是一愣。
便是方才那般心緊之時,他們也不曾疑過韓韞書。
因為他們皆知,此人雖平日里沉郁,甚至是陰郁了幾分。
但,也絕非是在背后告人的小人。
于是,蘇清宴便忙朝屋子里,故意喊了一聲:“韓齋長,我們信你——”
“噤、聲!敝宦牭梦堇飩鱽砹松倌晏赜械睦渎。
三人聞言又是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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