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送山寒去,云攜暖意來。
待蘇清宴從裴兆文處往回走時,正遇見了也要往竹行堂去的金宜和。
直覺告訴她……
“哎,清宴我跟你說。”
果然,金宜和又開口了。
還是近乎萬年不變的第一句。
“嗯。”蘇清宴點頭應聲。
金宜和又出了聲:“那北祁使臣知道吧?北祁公主知道吧?”
“嗯,知道。”蘇清宴瞧了瞧漸行漸進的竹行堂,又應聲道。
“我聽說,這北祁公主本是打著和親的意思來的。”
“可如今北祁局勢正亂不說。那原本的最佳備選的和親對象,蕭忱居然還被那個什么云游多年,此番才回京的華清道人,批命為天、煞、孤、星。”
金宜和湊近了些,悄悄落下話道。
天煞孤星?
蘇清宴聞言一滯。
蕭忱這是要做什么?
避婚嗎?
可,這怎么看,也不像是他的風格……
“所以……”蘇清宴很是上道地接過話來。
“所以,他們一群使臣便只有僵在大盛了。而且,我還聽說,這北祁公主耶律嫻似乎還對蕭忱頗為上心。”
“這一遭心愿落空,似乎就受了刺激,竟還喜歡起女人來了!”
說及此處,金宜和還頗有幾分激動。
倒像是……
“我聽說前幾日她便在那聚云樓一擲千金,買了一個女人,一個容顏絕佳的女人!”
蘇清宴嘴角一抽,打眼瞧去。
金宜和這模樣竟似坊間那喜看熱鬧的婦人。
也不知這有名的錢串子戶部尚書是如何養(yǎng)的孩子。
怎么著,也該是個愛財?shù)牟攀恰?br />
可這金宜和卻偏偏只愛一樣:熱鬧。
甭論大小,甭管對象。
隨即,金宜和才又一臉神神秘秘地開口道:“那你說,總不能是給另外兩個使臣買的吧?我可打聽清楚了,那兩人可不是什么她太子哥哥的幕僚。”
聽及此處,蘇清宴微頓。
是了,那耶律嫻買那女子作甚?
除非,認識。
而且,不是關系匪淺,便是有非買不可的理由。
可如果是耶律嫻認識之人,再加上那女子那副非中原人的模樣。
那女子該也不是大盛人。
那又是如何到大盛來的,如何到聚云樓來的?
而且,北祁如今局勢正亂,耶律嫻怎會閑心過大盛的提燈節(jié)?
那耶律嫻又是為何會到聚云樓去的?
北祁北祁,那……南姜呢?
正在蘇清宴思忖間,便聽堂中有人給她打了招呼:“清宴,你這也太用功了,又是才從教習處回來吧。”
方正陽瞧著蘇清宴手中的卷冊一臉了然。
“說來慚愧,小弟這也是不得不用功啊。”
提起此事,蘇清宴似是無奈地笑了笑。
而聽得此言,大多也了然。
不過卻偏有不怕被揍的湊上來。
郭興年一探身過來,笑嘻嘻問道:“清宴,那晚可是提燈節(jié),你們可是會佳人去了?”
還不待蘇清宴作回,便有人先開了口。
“我說郭興年,你腦子里就不能裝點別的東西了么?”
方正陽嘖嘖兩聲。
“我、我如何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是美談,怎得到你嘴里,便不成了個象牙?”
郭興年一個白眼,駁了回去。
霎時,聞得此言的堂中眾人也是一陣笑意。
不成了個象牙,那不是狗嘴么?
“好你個郭興年!”方正陽起身一呵。
郭興年見狀一樂,倒也不急,只學著荀山長的模樣,嘴里念念道:“不成象牙也,不成象牙也。”
“你、”
方正陽正欲上前。
便聽門口處傳來了一聲:“肅靜。”
眾人聞言頓時噤聲。
不需往門口處看去,他們也知,此人是誰。
是至今他們仍摸不清脾氣的顧庭季。
你說這人脾氣好吧,卻偏偏事事要求嚴格。
可你說這人脾氣不好吧,倒也不是。
至少,至少比常年一聲獅吼的鄭監(jiān)院要好上太多。
不過,他們唯一肯定的,只有一點。
那就是,這顧教習還是不笑的好。
因為,這一笑吧……
“諸位,今日起,怕是這課程均要往上提一提,增一增了。”
顧庭季微微一笑,緩步入了座。
眾人聞言不解。
這是為何?
既這般想了,便有敢這般問。
而金宜和,則首當其沖地開了口,起身囫圇一揖,便道:“學生可否請教教習,是何緣故?”
“萬仕會。”顧庭季淡聲回道。
眾人聽罷反應各異。
有不明就里的。
有微作詫異的。
還有壓根就不知道這是個什么東西的。
“敢問教習,這萬仕會是何物?”
郭興年想著便也開了口。
“薈群英,試經比道。”顧庭季釋道。
見郭興年仍一臉懵然。
顧庭季便又細解道:“此乃昔年高祖所設,多匯大盛英才。至于具體比試內容,便與三堂所試相似。”
聽及此處,郭興年才了然。
這不就和……那個什么武林大會差不多么?
只不過將純粹的比武換成了類似君子六藝一樣的東西罷了。
不過,人家這武林大會好歹要選個盟主出來。
那這什么萬仕會……
“顧教習,學生還有一問,那這萬仕會勝者又可如何?”
顧庭季倒也未覺不耐,只正經答道:“勝者便可于百兩黃金,百頃良田,酌情所賜的官位中任選其一。”
郭興年聽罷卻有些興致缺缺。
過五官斬六將,便得這么些東西。
雖然他如今是一個也沒有,但總覺得似乎差了那么點勁兒。
然而堂中其他人卻并未如此想。
只一會,便可近乎將自己這后半生安排地妥妥貼貼的。
聽著,似乎也不錯。
何況,這看得見摸得著的雖只有這么些東西。
但是,若一成,那便是可蔭蔽子孫的好事。
這筆賬,怎么算,怎么劃算。
蘇清宴思及此,只一嘆。
這萬仕會她是不會去湊熱鬧了。
蔭蔽子孫?
可她如今只想報得前人之仇。
而她,出了科舉入仕這一條路,似乎也并無他路可走。
無路,便去劈路來走么?
不。
她只愿走好眼前這唯一的一條路。
蘇清宴又將手中的策論卷冊鋪開了來,細細看著。
忽的,又想起方才裴教習的話來。
“你這個筋骨已成,既不易改,那便不改。”
不改么?
那便不改。
便先用這身筋骨探一探前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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