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換。
若說是那批……曾于朝和十年有過動作的人的手下,能說的通,卻又說不通。
若是,或許是還想來探探張嗣敏還有沒有別的底牌。
但如此守株待兔般的探,倒還不如冒幾分險,將人結果了,來得好。
若說不是……那或許便是另有一波人,想要探消息?
這般思索著,蘇清宴已從牢房中出來了。
從晦暗到明徹,只一門之隔而已。
望了一眼已有幾分斜落之勢的日頭,余暉暖灑。
申時四刻。
摸了摸腰間垂掛著的荷包,蘇清宴頓了頓。
方才那般情況,似乎也并不適合將云漪之事告知于張嗣敏。
而就在蘇清宴正欲往衙門口行去的時候,卻見一黃門打扮的人,被長相喜慶的梁成甫笑意盈盈地迎了進來。
蘇清宴止了腳步。
往樹叢旁隱了隱。
只見小黃門將手中拂塵一搭,便將手中卷軸一展,似念了什么。
一念罷,蘇清宴便見到梁成甫喜笑顏開地領了旨,又同小黃門熱絡地說了什么,才差人將小黃門送出了府衙。
待梁成甫又從身旁喚了一人來,吩咐了幾句,才帶著些洋洋之意,往后堂行去了。
這時,蘇清宴才從樹叢旁緩步而出。
瞧梁成甫那模樣……倒像是得償所愿一般。
得償所愿?
想得不甚明白,便也不想了。
待蘇清宴一路過徑越階而來,跨了門檻,便徑直出了府衙。
遠遠地,便瞧見了立于樹根下的竹禹。
蘇清宴幾步走過去,開口道:“咱們往左邊走,在巷口處等一等。一會兒截一個人。”
竹禹聞言一驚,似乎連眉毛都躍了一下。
“什么玩意兒?”
因著蘇清宴去出頭告了御狀的緣故,葉笙對他更是耳提面命,讓他要時刻跟緊外出的蘇清宴。
而王爺雖未特意囑咐,但也淡淡提過一句,讓他好生注意些。
結果,這小丫頭片子自己還沒怎么呢,卻先要對別人怎么著了。
“等一個人。”蘇清宴點頭道。
言罷,她又補充道:“一個與此案有關的證人。”
“行吧,你說如何就如何。”竹禹扔了銜在口中的雜草,拍了拍衣服。
便利落地跟了上去。
而蘇清宴又望了一眼漸落的日頭,才抬步朝京兆尹府衙左處行去。
京兆尹右側與泰安街、和安街、明央街、明仁街等勛貴高官常去常居的地方相通。
而左側則是與普通百姓,小吏常去常居的平昌街、平澤街、東石巷等處相通。
胡維不過府衙中一個胥吏,且又是能證朝和十年之事的人,自然不會去右處去招搖。
何況,上次所見,就是個安穩(wěn)度日之人。至少,在表面上是這樣的。
所以,在左側才能等到他。
日漸西沉,在太陽快要隱落于燕秦山之際時,橘紅色的光,染云而暈。
而蘇清宴要等的人,也終于從府衙內行了出來。
“胡大人,可有興致同蘇某一敘?”
胡維才往這邊一拐,便被少年迎面一阻。
有些措手不及。
頓了頓,胡維才神情從容地開口問道:“不知,小公子有何事要找胡某?”
蘇清宴溫言淡笑,道:“就說說,胡大人為何來的京城?”
胡維聞言眸間一凝,才緩聲問道:“小公子,你確定要在此處敘聊?”
蘇清宴作勢環(huán)顧了一番,才回道:“自然不是。”
“不過是,先同胡大人說一說蘇某的來意罷了。”
少年說罷一笑,才伸手斂袖,指了一處道:“那邊如何?”
胡維聞言望去,竟是一個旁側常有人群來往的茶肆。
“蘇小公子膽子倒是大。”
胡維雖如此責道,但到底還是跟著少年走了過去。
蘇清宴聞言眉梢輕挑,不可置否道:“靜地如何,鬧市又如何?該守得住的,自然是能守住的。該出不去的,自然是出不去的。”
何況,在那群人中,但凡有個腦子清醒點的。就該明白,此時跟著她也好,亦或是要對她動手也好。
只一字,晚。
只二字,徒勞。
畢竟,御狀她告也告了,招呼也打了出去。
即便是殺了她,也是覆水難收。
若是動作快點,人機靈點,未必不可保下自己的一二臂膀,及時止損。
若此時還想著來動她,那他們或許也不會迫得張嗣敏等了一年又一年。直到一樁莫名其妙的事,才將他牽連進來掙脫不得。
結果,只有自毀求以生這一條路。
因此,他們倒不會來動她。
而胡維聽罷,倒是多瞧了一眼少年,道:“但行己事,不問前處?”
蘇清宴笑了笑,舒眉道:“不。唯審時度勢而已。”
不多時,二人便來到了竹禹已安排好的茶桌前。
就著條凳坐下,胡維才直接了當?shù)溃骸拔沂侵酪恍┦拢幸灿幸恍┳C物。但胡某不是他,未被逼至絕路,也無需自毀以求生。”
蘇清宴也干脆利落地出聲問道:“所以?”
“所以,未至最后,未至餓虎難離平陽之時,胡某是不會給你們什么的,更不會出來。”
男子面容方正,也笑得磊落。
但對于此時正有事相求,有事相詢的蘇清宴來說,無異于迎面一捧涼水而來。
“胡公子的意思是,不至最后,是不會出面的,是么?”蘇清宴也笑著問道。
“然也。”胡維頷首而答。
蘇清宴嘆笑一聲,才直直地望向胡維,道:“可若無大人出手相助,又怎能困惡虎于平陽?”
“那便是你的事,與胡某無關。”胡維回地干脆。
“若蘇某想要做一遭小人,將胡公子扯出去呢?”少年笑得溫仁和雅,只是眸間滿是試探之意。
“胡某怕事,也怕死。但,最不喜受人脅迫。若是小公子執(zhí)意如此,那便休怪胡某不知仁義了。”
胡維倒也無懼,也是定定地看向對面的少年。
眉宇間先前的溫和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厲色。
堅定至極。
蘇清宴見狀突然一笑,沖淡了方才分別流轉的劍拔弩張之意。
話鋒一轉,道:“張公子說地主老爺身亡之后,他才摸了寶貝逃出來。不知,胡大人與地主老爺又是個什么關系呢?”
胡維聞言一滯,才會意回道:“家中叔叔曾是替地主老爺管理賬冊的。胡某曾跟著他一同為那位地主老爺做事。后來樹倒狐散,自然也要另行尋個出路才是。”
“胡某總不能,吊于一棵已枯死,且復生無望的樹上。”
說罷,胡某又端了盛于粗窯碗中的碎茶來喝。
沖人的茶味,撲鼻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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