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臉上似乎滿是尋得珍寶的慶幸喜色。
以及,身上掩都掩不住的屈尊降貴之感。
而見得此狀的許勻則是一梗,抿了抿嘴唇,面上未曾顯露分毫。
但心下已是憋不住的腹誹。
然則,只是將滿腔腹誹,摁在了胸中。
因為,眼前少年雖則算不得是高門大戶出來的子弟。
但,也非是他們一介草民,可以大膽開罪的。
他,不能因為自己的緣故,給義父惹上麻煩。
思緒幾番起伏,此時許勻心中的忿意已是消散得一干二凈了。
定了定心神,許勻握拳鼓氣,正欲言間,卻聽一旁的周慎遠先開了口。
“小公子,可如愿了?”中年男子溫聲一笑。
語氣間似有幾分熟稔,又似帶著幾分長者對于小輩的慈和與寬容。
一時間,許勻愣了。
竹禹微頓。
小二不明不所以。
而本該處于話語中心的蘇清宴,則是渾身僵冷。
仿若渾身血液都于一瞬,飛速倒流回一處,而后便即刻凝住。
再也動彈不得。
然,此種模樣的蘇清宴,只存留了不過一瞬。
待少年再抬首啟聲時,仍是那副有些屈尊降貴的模樣。
“不錯。不錯!
少年短促而清脆地笑了一聲。
“喏,這銀子,便算作你三人替小爺我尋得這玉佩的酬金吧!
說著,少年便從懷中摸出了——
一粒碎銀。
小個兒的。
眼睛直跟著少年動作的小二,猛地吞下了方才提起的那口氣。
腳下一頓。
他大爺的,還以為是個多豪爽的公子哥。
得。
這方,蘇清宴一放下銀子,便大手一揮,極有派頭地吩咐道,:“走,隨少爺我回府!”
這話,自然是對著竹禹說的。
但,竹禹聽罷,卻忽然覺得渾身都有些不得勁兒。
這感覺,怎么莫名有些……像話本子里,那些從花樓里贖得姑娘的公子哥,說出來的話。
但還不待竹禹細想,少年已是先行了幾步,大步流星地出了這茶肆。
“公子,您等等小的!”
竹禹十分稱職地喊了一聲。
言罷,也忙提著一包又一包的東西,追了出去。
泛著橘光的斜陽,似乎有些刮人,直刮得蘇清宴眼睛有些生疼。
即便周慎遠隱姓埋名藏于京都。
但他也不該,不該是那般模樣。
不該是那般輕易顯露自己情緒的人。
至少,那樣似是懷念故人的神情,不該這般草率又不加掩飾地出現在這樣一個隱姓埋名之人身上。
那樣的神情,分明就是像回到了當初兄長還受訓于他的時候。
兄長幼時頑劣,受訓初時,每每會故意尋些麻煩。
那時,周慎遠對著兄長,就每每都是那種包容小輩的無奈神情。
而她雖多年未曾近距離看過……那位常伴父親、兄長于軍中的周軍師了。
但,她不會認錯的。
因為,那就是他易容之下的真實模樣。
只有她無意間,瞧見過一次。
……
十年前。
荊州一處普通的院落中。
“許先生不用多說了。”男子語氣頗沉,又帶著幾分心力憔悴之感。
“此等事,便是我林某人可不顧法理忠義、”
“但你要知曉,臨陣換將,乃兵家大忌!”
男子長嘆道。
聽得出,在憤慨之余,更多的還是深深的無力。
“副將軍,不破不立的道理。你作為兵家人,是該比許某還明白的!”
“此地首將御兵無能,御下無能,手下之人魚肉百姓已成常勢!
“為人苛責,好大喜功。”
“如此之人,為何不可取而代之?”
又是另一道語氣堅決,不肯退讓分毫的嗓音。
言語中,滿是不贊同。
小小的女孩兒,輕手輕腳方從墻角處撿起斷了線風箏時,便聽到了這樣一番對話。
“阿莞,阿莞!好了嗎?”小男孩兒扒在小院門口,小聲喊道。
……
后來,后來呢?
后來便是,自己在幾日之后,借著童言,問了一句,若百姓士兵不認一方將領了,該如何作應?
點得母親,也去跟著勸說起遲遲不愿先斬后奏行事的父親來。
臨陣不換將,乃兵家大忌。
可,若是無人認此將了呢?
若是讓人皆不認將了呢?
不破不立。
朝和十年,林長風以雷厲風行之勢,一戰成名。
自此之后,便一步一步靠著軍功,升到了南境軍之首。
于父親而言,仕途徹底轉折的一年。
她,記得清楚。
可如今,周軍師,怎會成了這模樣?
他是周慎遠,卻也不是周慎遠。
這個味道的酸辣藕丁花生米,她只吃過這一種。
八年前那一次。
兄長從軍中帶回來給她嘗過的。
周軍師,才做得出的。
只有兄長才嘗過的。
因為這是……周慎遠特意給兄長做的零嘴。
和母親做出的味道很像,卻又有極大不同的味道。
在于那味特殊香料的把控。
他應該就是母親口中曾提到過的,少時學藝時,師門中的哪個師兄。
若非如此,他不會做得出味道如此相似的零嘴。
若非如此,他不會將男女大防守到了近乎苛責的地步。
幾乎不會來拜訪林府。
幾乎從不和母親搭話。
連對還算是小娃娃的她,也能避則避——在她發現那位周軍師的秘密之前。
周慎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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