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主仆都完成了儀式,祭禮到此結束。
人群在漸漸散去,趁著混亂,蕭珩狀似不經意地經過殷綺身邊,低聲道:“別忘了那封信,我是受人所托。”
殷綺微微轉頭,眼中滿是疑惑。受人所托?那人是誰?
信是顧仁遠寫的,可蕭珩并沒有時間跟她解釋。做到這種地步,他已經盡力了。
顧仁遠本該在他們一行中,不料臨行前他接到了父親病重的消息,便急忙趕回了郡府。于是這封書信就轉交到燕澤手上。
燕澤當時應得痛快,到了這里才發現根本沒有與殷綺單獨接觸的機會,他立刻將此事推給了蕭珩。
燕澤的理由很充分,“你們是同齡人,樣貌又很出眾,說上幾句話不算什么。可若是換做我,肯定會讓人起疑。”
蕭珩答應了。雖然他身為少主,不理此事也沒有什么妨礙,但他對顧仁遠的印象一直不錯,倒也愿意幫上些忙。更何況他上次結結實實地挨了殷綺一個巴掌,還真想再會會那個丫頭。
說起來,這是蕭珩第二次來昭華城。與上次相比,城里更加熱鬧。除了見識巫祭的盛況,他還和殷廷修痛快地打了一架,也算盡興。
這次的行程原本未在意料之中。焱國與西南的關系并不穩固,殷家又總是神秘莫測的樣子,不知有什么圖謀,父親身為國之重臣,按理來說不該身涉險地。
父親提出這想法時,除了同行者,只告訴了手下的幾個親信,祖母與母親皆不知情,以為他不過是帶著兒子去邊境看一看而已。
師延卻早就知道此事。記得以前他曾不止一次地勸說父親多關注自身的安危,沒想到這次卻頗為支持,一副很放心的樣子。
父親帶的人很少,除了蕭珩,只有燕澤和一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術師。
雖然自稱為術師,那人卻是一副游醫打扮,名字叫做李驚瀾。
李驚瀾看起來與燕澤差不多大,居然深得父親敬重,這令蕭珩十分不解。
不僅是父親,臨行前,師延攜弟子畢云生送眾人出城時,對李驚瀾的態度竟也很恭敬。
難道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蕭珩帶著這種疑問,等著看這位術師一展身手。
可惜這一路上平平淡淡,別說敵人或刺客,他們連只蟊賊都沒能遇上一只,實在是太無聊了!
不過等他們走到城門口時,李驚瀾終于施用了一回術法。
巫祭第一天城門大開,除了守衛,還有一名少年坐在門口的木桌前。進城的人都要經過那里,讓他端詳一番,記下身份、姓名,待少年點頭,方可通行。
“這是什么意思?”蕭珩問道,“那少年會看相嗎?”
“公子猜對了一半,”李驚瀾答道,“他是靈徒沒錯,不過并非看相,而是在記住人們的長相。”
靈徒的記憶力天生優于常人,這少年大概還是其中的佼佼者,所以能僅憑一眼就記住陌生人的長相和身份。
這倒有些麻煩。他們明日才去殷家,還要在客棧住上一宿。門口人多嘴雜,若在這里亮出身份,多少有些不便。隨便捏造的話,又有失大家風范。
眾人都在想著對策,李驚瀾卻走到他們前面,笑道:“我有辦法,隨我來就好。”
燕澤和蕭珩都有些猶疑,奈何蕭詢十分信任這位術師,和他一起匯入進城的隊伍,后面的兩人也只得跟上。
一行人終于走到桌前,少年抬起頭,對上李驚瀾的視線,眼神突然呆滯起來,一動也不動了。
“好了,咱們進去吧!”李驚瀾輕松說道。
蕭珩向四周看了看。附近的人都停下各自的事情,眼睛看著虛空,好像在大白天做起夢來。
燕澤在前面拽了他一把,“這是術法,你我也看不懂,先進城再說。”
走出門洞,蕭珩向身后看了一眼,只見人們已經恢復如常,守衛和少年也開始繼續看臉、登記。
燕澤先問道:“李先生厲害!難道是攝了他們的魂魄?”
“我沒有那種本事,只是暫時松懈了守衛的精神,讓他們不去看,不去想而已。”
“好手段!”燕澤稱贊道,“明天咱們到了殷府,一定會嚇他們一跳。若是去查,也是守衛的疏漏,誰讓他們技不如人呢!”
蕭珩沒有說話,心中卻是驚嘆不已。以他對術師的了解,用御生術控制人的事跡基本上只在傳說中才會見到。
師延能不能做到他不知道,可畢云生到現在為止也沒能練到這種水平,足見其術法之高深。
身邊明明有位如此厲害的人物,父親何苦千里迢迢的來參加巫祭!
不僅如此,近幾年來蕭詢越來越憂心忡忡,行蹤不定,府中也常常有些神秘人物偷偷進出。
父親在想什么?又打算做什么?蕭珩最近一直在想這兩個問題。
通過暗中觀察,他越來越確定,父親正控制著一股民間的力量對抗著什么,而他們雙方皆不能大白于天下。
現在這個時候,蕭珩只好假裝不知道,繼續做著王城里無憂無慮的豪門公子,只有這樣才能讓父親少操些心。
他也很清楚自己缺少的是什么。因而努力地修習,讀書、習武、兵法,一樣不敢拉下。待到父親信服于他的實力,自然會讓自己承擔重任。
太陽西斜,蕭詢不打算在殷府過夜,準備立刻出城,到最近的一處村落那里休息。
燕澤策馬慢慢蹭到蕭珩身邊,小聲道:“可順利嗎?”
“順利,”蕭珩點點頭,“還多叮囑了她一回。”
“公子覺得殷姑娘如何?”
蕭珩聽他一口曖昧的語氣,知道這人又在逗弄自己,便冷冷答道:“別的不了解,膽子倒是很大。”
燕澤不明白,“膽子大?”
蕭珩靠近了些,說道:“我和殷廷修比試時,正巧遇到了她。”
燕澤早就知道蕭珩與殷廷修約架的事,還稍稍為他做了些遮掩,瞞過了蕭詢。不為別的,只因為出來這兩趟,他們手中都握著些對方的把柄,早就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
“她當時頭戴面具,身負細軟,怎么看都像是在離家出走,”蕭珩繼續講道,“更奇怪的是后面竟有身份不明的人在追殺!”
燕澤還沒忘開玩笑,“那公子豈不是又英雄救美了一回?”
見蕭珩白了他一眼,燕澤終于收起笑臉,正色道:”看來殷家也是一潭渾水,殷姑娘大概是在奮力求生吧!不過她既然想逃,終歸是件好事,顧仁遠不是早就琢磨著要把這位外甥女接回去嗎?“
蕭珩點點頭,心情舒暢不少,他回頭看了眼漸漸遠去的殷府,覺得它就像一座巨大的牢籠。
前面的蕭詢突然減慢了速度,他等著兒子走近,問道:”珩兒,覺得這巫祭如何?可還好玩?“
”人很多,也夠熱鬧,但說到底,“蕭珩的神色突然變得肅然起來,”大多是些展示和交易,只不過這貨物變成了人而已。在我看來,這殷家做得就是賣人的勾當,和人販子并無區別。“
讓蕭珩看不慣的不僅這一樣。巫祭第二日,他們剛進殷府,立刻將提前準備好的禮品遞給了門人。來客送的禮都很重,父親早就知道這一點。但他們人手較少,便挑了些方便攜帶的稀世珍寶放在幾個小小的錦盒中。
門人見盒子又少又小,掂掂也沒什么分量,臉色立刻難看起來,有點要轟他們走的意思。等父親報出身份后,那門人滿臉狐疑地打開幾個盒子,發現不是凡品,這才好聲好氣地招待他們。
有仆如此,想那殷家的風氣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先生怎么看?“父親沒有評價他的言論,而是又問起了李驚瀾。
”公子說得有理,“李驚瀾沉聲道,”殷家對待靈徒的方式已經背離了天道。不過公子無需義憤,“他突然又微笑起來,”種什么因便會得什么果,終會有人來修正。”
蕭珩的怒氣很快被這句話壓下去,他看著這位衣著樸素的術師,在心中嘆道:真是個讓人討厭不起來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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