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等寂蘿反應，君艾就將筷子一甩，氣呼呼地起身走了出去。
寂蘿千年來見過多少世面，自然一眼就看出這里面的門道。
笑道，“小艾并非小氣之人，既是言語上沖撞了，下回少說便是。”
鄭西憐沒想到她會這么說，輕聲稱了個“是”，不再說話。
“聽聞樂虛子歸上仙聰慧非常，未過千歲便能修成上仙，今日一看，也不過如此。”莫離拿起筷子夾了一口魚肉，“可惜了我姐姐特意命人打來的太然湖魚。”
“住口，怎能隨意對上仙無理。”寂蘿嘴上訓斥，心里卻也是這么想的。
他精修道法數百年，雖未經人事，卻也見了不少人情世故，怎會看不出這鄭西憐心思。
不過是裝傻充愣罷了。
“上仙和鄭姑娘慢用，我去看看小艾。”
君浮感受到寂蘿語氣中的生硬疏離，明白幾分她的想法。
他是裝傻充愣，更是不想理會。一個凡人罷了，再動心思也是徒勞，縱然她惹惱了君艾，也沒法真正傷害到她。
如今陳貴妃的謎團未破，他著實懶得去猜這些女兒家的心思。
不過他那寶貝徒弟為何如此惱怒，他確是百思不得其解。
鄭西憐不過是給他倒了杯酒，他也不過是在她跌倒之時扶了她一把，怎么就觸了君艾的霉頭？
君艾卻不這么想。
“那鄭西憐好幾次了，明擺著往他身上靠，他非但不躲還迎上去！平日里總是與我說什么男女大防，這下怎么不跟人家防防？說什么男女授受不親，我看他們親的很！”
“所以你到底在氣什么？”寂蘿問她。
君艾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就是看不慣她這等作風。我師父可是神仙啊，怎么能和凡人女子這般親密接觸。”
“你覺得與凡人如此親密有失上仙風度？”
君艾倒沒想過風度什么的，不過也差不多，看不慣他們那般作為就是了，胡亂地點點頭，“對，有失風度。”
“那你呢？”
“啊？”她半天才明白寂蘿的意思，寂蘿是想問她，君浮和她這個小妖整日處在一處，算不算有失上仙風度。
“我自然是不同的。我們是師徒，本就像親人一般。”
寂蘿嘆了口氣，“小艾，你初成人形，未經人事，聽的少，看的少，偏巧又遇到這么個不懂人情的師父，感情之事懵懂迷糊也是自然。但你要記住，萬勿將親情與男女之情混為一談，否則誤人誤己。”
畢竟曾經姐妹，縱是她愛的人不同了，寂蘿也能一眼瞧出她的心思。
她提起君浮的眼神，太熟悉了。
“我未嘗過男女之情，也未嘗過親情。我只知我還是一盆草藥的時候他就待我不錯，為我澆水，為我灌輸靈力，他是我有意識以來見到的第一個人，現在又成了我的師父，對我來說總歸是不同的。只是你說的那些，我確未曾想過，師父待我如孩童，我想我對師父也是敬重的。”
她抬頭望了望夜空，“他是天界的上仙，遲早要入了神位去天宮的。我想一直待在他身邊，就要好好修習術法，怎能被這凡塵的情欲聲色所迷惑？”
寂蘿搖了搖頭，果然，道癡聚一窩了。樂虛山上的神仙果然都不怎么靠譜。
不過她能這樣想最好，也省得到時回歸神位想起前塵往事時，再為累世情事所困。
“你鬧這么一出，把人家鄭姑娘都給嚇哭了。”
君艾翻了個白眼，“得了吧，她在鬼市賣塔的時候什么人沒見過？那鬼王差點把她收入寢殿也沒見她哭過，我不過是說了句‘之前未曾看出姑娘如此柔弱’，她便說了一大堆，還一直在那里裝柔弱。”
“君艾！”
君浮的聲音傳來，兩人回身看去，見他一臉不悅地站在樹下。
“為師有沒有教過你，閑談莫論人非？”
君艾點了點頭，撇嘴道，“師父還教過徒兒，‘男女授受不親’。”
“當時事出有因，勿因善小而不為，為師總不能看著她摔下去。”
“師父乃大德高人，徒兒自是難以比及。可徒兒知曉助人為善是積德，助人為非卻損德。”
君浮這回是聽明白了，敢情她以為自己早知道鄭西憐的心思，酒席上是在故意迎合呢。
可他當時確是想都未來的及想，怕她摔進自己懷里才扶了她一下。
當然，他也可以躲開，只是當時未反應過來而已。
“回去將《圣賢錄》抄一遍。”
君艾今日一改從前，被罰竟未向他求情，跺了跺腳便跑了回房。
聽到“圣賢錄”三個字，寂蘿挑了挑眉，“我還從未見過有人用這種方法與人道歉。”
“我是想讓她給我道歉。”
《圣賢錄》的最后一句是：失罪于人，乞蒙見恕。
君艾抄完書時已是深夜，本就在鬼市幾夜未睡好，今日又起的如此之早，她此刻已然是眼睛迷離，兩腿發軟，雙朵鳴響似要隨時將她強行拽進夢鄉。
她那里還有心思去多想最后一句是何意，伸了個懶腰便癱在床上沉睡過去。清晨雞鳴之聲響了幾聲也未將她叫醒。
寂蘿不忍將她吵醒，將門口的君浮和鄭西憐攔了下來。
“由她睡一會兒吧，今日我會去趟國公府，到時看看能否打探出什么。”
畢竟袁國公親自將陳香萍送入宮中，也是她在朝中的重要倚仗，許是會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也好，你也要多加小心，能與陳香萍為伍至今，怕是也非簡單之人。我便再去郭淑妃那探探，她和她的弟弟似乎對陳香萍知之甚深，已受陳香萍的忌憚。”
“好，你也萬事小心，宮中如今怕多數都成了她的爪牙。”
說來可笑，一個上仙，一個魔界公主，竟為這魔界的妖怪小心翼翼。
“那我呢？”鄭西憐細聲問道，“我與她血海深仇，若能幫上什么忙，想必父親在天之靈也能安慰。”
“鄭姑娘多慮了，這人一死啊，大抵都是直接入了輪回了。況且觀你父一生所為，怕是不具成仙之德，又怎會在天上看著你？”君艾打著哈欠從房中走出，“大清早的，怎的都跑我房門前議事？搞的我睡個懶覺都挺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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