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桑虞換上了竇扣的衣裳，洗去了臉上的妖媚妝容，坐在鏡前梳了個極簡的發(fā)髻，她對著鏡子俏皮一笑，眨了眨水靈的大眼，而后起身出了門去。</p>

    <p>她從廚房拿了些紅鶴做的糕點，踩著輕快的步伐去了心明殿，走到木橋中間時停了下來，對著塘中開得正茂的荷花道：“你們有沒有想我啊？”說完笑嘻嘻朝正殿走。</p>

    <p>殿門是開著的，桑虞探身朝里望了望，不見人，她走進去把點心擱在桌上，試探喊了一聲：“大叔？”</p>

    <p>無人回應(yīng)。</p>

    <p>再看案臺上確有放著一本書，走近一看真是《萬魔錄》。</p>

    <p>第八頁嗎？桑虞伸出手卻又遲疑了。想著三日后再看吧，反正現(xiàn)在走不了，看了也是徒增煩惱，倒不如給自己三日清閑。</p>

    <p>“大叔？”桑虞又在空空的大殿中喊了一聲，接著走回桌前坐下，隨手拿起一塊糕咬了一口，嘀咕道：“這時間不都是在殿里么，能去哪？”</p>

    <p>一塊糕下肚，桑虞拍了拍手上的糕屑，百無聊賴在大殿中左摸摸右看看，又走回案臺邊，被身后書架上一沓厚厚的紙張引去了視線，她便拿了幾張起來。</p>

    <p>這是……她學(xué)寫字的稿紙？鐘離阜留著它們是因為思念竇扣嗎？</p>

    <p>桑虞從架上把稿紙整沓取下，坐在案前一張一張翻看，想知道鐘離阜是從何時開始收起來的，看得多了，眼酸神乏，竟枕著一堆稿紙睡了過去。</p>

    <p>夢中的大叔撫著她的額發(fā)，笑眼溫潤，輕聲說：“還是像個小丫頭，吃東西沾得滿嘴都是。”</p>

    <p>邊說邊伸手幫她抹了抹嘴邊的糕沫。</p>

    <p>桑虞抓過那只手枕在臂彎里，用臉蹭了蹭，閉眼傻笑……等等，這觸感！她猛然睜眼，驚見鐘離阜就坐在身邊看著她，手被她緊緊拽在懷里。</p>

    <p>桑虞趕忙松開，坐直了身子，有些難為情：“你怎么……不是……我……”</p>

    <p>“虞兒想說什么？”鐘離阜收回手。</p>

    <p>桑虞理了理心緒  ，問道：“怎的不喚扣兒了？”</p>

    <p>“不管虞兒還是扣兒，都只有一個你。”鐘離阜又伸手過去順了順桑虞的額發(fā)，柔情滿面。</p>

    <p>“大叔……”桑虞回以柔目。</p>

    <p>鐘離阜寵溺一笑：“不裝失憶了？”</p>

    <p>桑虞抿嘴：“瞞不過，索性老實些。”</p>

    <p>鐘離阜雖然對桑虞突然的轉(zhuǎn)變有些不解，但只要她留下了，其他都不重要，什么都依她。</p>

    <p>“若是還想睡，大叔在這陪你。”</p>

    <p>桑虞搖搖頭，雙手撐著身子湊到鐘離阜面前，指了指案上的稿紙問：“大叔喜歡我？”</p>

    <p>鐘離阜只笑不語。</p>

    <p>桑虞又問：“從何時開始的？”</p>

    <p>還是笑而不語。</p>

    <p>桑虞又湊近了些，不放棄追問道：“像我喜歡大叔一樣嗎？”</p>

    <p>鐘離阜不躲避，雙眼直勾勾對視，緩緩道：“許是一樣的喜歡吧。”</p>

    <p>這是什么答案，桑虞不依：“那愛嗎？你愛不愛扣兒？不是那種對陰山萬物生靈的愛，而是……男子與女子之間的愛戀，你想親她，抱她，日日都想見她的那種感覺。”</p>

    <p>鐘離阜伸出手撫上桑虞的臉，而后挑起她的下巴，雙唇貼近，唇尖剛碰到，桑虞卻猛的躲開了。</p>

    <p>雖說做回竇扣三日，可到底是與季大哥有了婚約，又怎可與他人行逾矩之事。</p>

    <p>“我……肚子餓了，想吃東西。”桑虞尋了個話題緩和氣氛。</p>

    <p>鐘離阜施法把桌上的糕點移到了案上。</p>

    <p>“大叔陪你一起吃。”</p>

    <p>殿內(nèi)此時的氣氛曖昧壓抑，桑虞起身道：“不如去藍花楹樹下吃吧，扣兒好久沒聽大叔撫琴了。”</p>

    <p>鐘離阜‘嗯’了一聲，拉住桑虞，大袖一揮，將兩人瞬間移到了太慧殿前。</p>

    <p>眼前那常年飄落的藍花，桑虞雖也看了好些年，可從未覺得看膩，不禁提起裙擺跑到樹下，伸手接過下落的一兩朵，輕聲自語：“真想把你們移栽到谷里。”</p>

    <p>鐘離阜亦行至樹下：“虞兒看這樹周圍的花草，他們都曾是修成人身，開了靈智的妖幻化而來，有些死于劫難，有些隕于心魔，有些困于情愛甘愿長眠，執(zhí)念不滅，則花開不盡，落而為肥，天道輪回。”</p>

    <p>“意思是這藍花楹樹下都是靈，若樹離了這里，就枯萎了。”桑虞繞著樹走了一圈：“其實我只是隨口一說，倒也沒真想挖它走。”</p>

    <p>悠悠琴聲入耳，這是……</p>

    <p>第一次見他時，他說：你飛上來不易，便多彈一曲予你。</p>

    <p>這是當時的那首曲子。</p>

    <p>又聽鐘離阜附著琴律緩緩道：“蝶自谷中來，喜聞絲桐音，皎皎白衣人，問其有無名，其未有所語，白衣取字尾，喚其蝶音兮。”</p>

    <p>桑虞莞爾，原來他在南華宮是想知道當年的細節(jié)。</p>

    <p>桑虞走到琴尾處抱著雙腿坐下，一只手撐起下巴：“大叔當時穿的可不是白衣，是水色長衫，淡淡的藍甚是好看。”她又用指尖敲了敲琴尾的某個地方道：“蝶音當時停在這里可是瞧得清楚。”</p>

    <p>鐘離阜淺笑不語，卻突然止了彈奏，說道：“我忽而想起，遠年一次在西王母壽宴上聽過的一席閑談之語，是優(yōu)伶舞畢后，西王母感嘆上古千翼蝶之舞姿乃三界一絕。”他側(cè)頭看著桑虞：“虞兒可愿？”</p>

    <p>桑虞想了想：“我記得上一次跳舞是……族里有喜事，我喝多了，就興起跳了一段，絕不絕不清楚，只知道第二天谷里的花都開了，許是舞的時候沒控制住靈力，亂了花期，不過倒是聽荼青說自那日后，族里的姑娘爭先恐后來求我教，都讓荼青給擋了回去。”</p>

    <p>“正巧這樹下埋了一些桓翁自己釀的酒。”鐘離阜手一揮，在二人前化出一席一壺兩盞，還施法將杯里都斟了八分滿。</p>

    <p>“你喝酒？”這倒讓桑虞很是意外。畢竟相處這些年，她從未見過鐘離阜喝茶以外的液體。</p>

    <p>“不常喝。”</p>

    <p>桑虞端起杯先是湊鼻尖聞了聞，再小抿一口，驚喜道：“是果酒！香甜回甘，飲多不醉。”說完一口氣連飲下三杯。</p>

    <p>琴音又起，桑虞放下酒杯，起身，抬首，伸手又接住一朵藍花，腳尖微微踮起一旋身化了一身白底藍花輕紗廣袖煙羅千層裙，她隨手將指尖藍花插入發(fā)髻，再輕輕一蹬，懸空而起。</p>

    <p>她隨著琴音而舞，翩若驚鴻，宛若游龍不足以形容其美，琴音漸入高亢，那抹倩影卻隱入樹巔，沒入花海，待鐘離阜抬首尋去，驚見星光點點灑下，色彩萬千，繽紛斑斕，桑虞于光暈中緩緩而落，身后不計其數(shù)，形色各異的蝶翼飄散，那星辰之光便是從蝶翼上迸發(fā)而出，翼尾如煙帛，一層一層把鐘離阜圍了起來，桑虞落在他身后，雙手環(huán)上他的肩，臉枕其上，柔柔道一句：“好看嗎？”</p>

    <p>“虞兒……”鐘離阜已亂了心神。</p>

    <p>“噓……你不用說我知道。”桑虞越發(fā)靠近鐘離阜的耳垂：“不過為何我會覺得……覺得……”她突感異樣，匆匆隱去蝶翼，松開鐘離阜，退至一旁指了指酒壺道：“這酒？這酒是何物釀制？”</p>

    <p>鐘離阜拿過另一杯，用指尖伸入酒里探了探，繼而眉頭一緊：“桂霧，桓翁怎會用它釀酒？”</p>

    <p>桂霧？桑虞聽著十分耳熟，對了！當年她入陰山尋嗜鬯，凌央告訴她那長相甚是可口的大紅果名叫桂霧，還說吃下去會中毒，如無解，便會爆筋而亡。</p>

    <p>她中毒了？</p>

    <p>桑虞立馬盤腿調(diào)息，壓下體內(nèi)頻頻襲來的炙熱感，血液此時如沸水般灼著每一根筋脈，可似乎越壓制越加劇，乃至陷入昏迷。</p>

    <p>“虞兒，醒醒！”</p>

    <p>鐘離阜的聲音聽在桑虞耳里渾渾不清，只知他抱住了她倒下的身軀，并有一股清透的靈力輸入她體內(nèi)。</p>

    <p>“解……解藥。”桑虞眼神渙散，氣虛無力。</p>

    <p>鐘離阜速傳音于紅鶴，讓紅鶴速去祈山尋桓翁回來，這酒是他釀的，他應(yīng)該知道如何解，不！他必須知道如何解！</p>

    <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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