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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谷仙蹤 第二章 巷口少年

作者/曾諸 看小說文學(xué)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xué)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p>“香噴噴的肉包子勒!......”</p>

    <p>“糖葫蘆!兩文錢一根!......”</p>

    <p>“快來看一看!瞧一瞧!......”</p>

    <p>市集充斥著各種吆喝叫賣聲,熙熙攘攘的人群,車水馬龍。無人理會一條兩人寬的淺巷里瑟縮著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丫頭。</p>

    <p>已經(jīng)兩天滴米未進(jìn)了,竇扣不知道原來山下所有的東西都要用一種叫做銀子的東西來換,夢中無數(shù)個美好的幻想現(xiàn)在變成了一種莫大的未知恐懼籠罩著自己。</p>

    <p>沒有任何一家愿意收留一個孩童做工,年紀(jì)尚小,身子單薄,肯定不能干重活,而且來歷不明。一不想費糧食,二不想惹禍上身,誰知道這孩子會不會是私逃的奴隸,被官兵查出來可是包庇逃犯的重罪。戰(zhàn)亂多事之秋,人情皆淡如水。</p>

    <p>“汪!汪......汪汪!!”二尺高的狼狗突然出現(xiàn)在巷口朝她狂吠,還伴著呲牙咧嘴的悶哼。</p>

    <p>竇扣抱緊雙腿,緊閉著眼,把頭埋入肘間,身體顫抖得厲害。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她已經(jīng)走投無路了,現(xiàn)在連畜生都來欺負(fù)她。委屈夾雜害怕,她忍不住輕聲嗚咽,卻又不敢大聲,生怕惡犬撲過來。</p>

    <p>“你是誰?在這干嘛?”耳邊傳來的聲音略尖銳不渾厚,少年之嗓。</p>

    <p>竇扣露出個眼縫,看見狼狗旁邊多了個人,正蹙眉看著自己。</p>

    <p>“你能不能先把它弄走......”她冒出一根食指,指了指那狼狗,又迅速縮回去。</p>

    <p>“去!豆芽。”少年偏頭一喝,狼狗搖搖尾巴嗚咽一聲轉(zhuǎn)頭跑掉了。</p>

    <p>竇扣這才緩緩抬起頭,看惡犬已經(jīng)不在,深深呼了一口氣,繼而開始打量眼前這個不怎么面善的少年。</p>

    <p>鶉衣百結(jié),履穿踵決,雖不似她這般臟亂,卻不難猜出也是個窘迫之人,略瘦削蒼白的臉上嵌了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p>

    <p>腳好麻!竇扣雙手抵墻支撐著整個身體費勁地?fù)u搖而起,突然一陣星光乍閃,眼前一黑......</p>

    <p>“來!扣兒,去洗把臉準(zhǔn)備吃飯了,**今天抓到一只兔子,做了紅燒肉。”幽深的竹林,熟悉的木屋,籬笆院里的**笑瞇瞇地朝她招手。</p>

    <p>巨大的幸福感讓竇扣大氣都不敢出。**還在!屋子還在!院子還在!她不要下山了!就這樣和**在山上過一輩子!她欣喜若狂地飛奔過去,卻發(fā)現(xiàn)眼前的一切越離越遠(yuǎn),**的笑臉漸漸模糊,然后世界開始坍塌......</p>

    <p>“不要!!!!**,不要丟下我!”撕心裂肺地哭喊響徹整間屋子,床上之人驚恐萬分地彈坐起來,分不清臉上是汗水還是淚水。</p>

    <p>原來一切都是真的,**真的走了,以前讓她覺得如此乏味的生活,現(xiàn)在看來卻成了莫大的奢望。</p>

    <p>許久才回過神,竇扣環(huán)視一圈,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一張只有雜草鋪飾的小床上,四面泥墻斑駁脫落,旁邊搖搖欲墜的木架上放置著幾件生活用品,也是殘破不堪,像是拾荒而來。</p>

    <p>定了心神,口渴得緊,嘴唇早已干裂出血,竇扣起身踉蹌走到門外,見一婦人正在院里生火煮著東西。三根竹子支撐吊起一口銹跡斑斑的鐵鍋,白騰騰的煙往上冒,食物的味道順著風(fēng)飄過來,她咽了咽口水。</p>

    <p>“請問......可以給我點水喝嗎?”氣若游絲,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把她吹倒。</p>

    <p>婦人指了指旁邊的水缸。</p>

    <p>感受到自己不怎受歡迎,竇扣決定喝完水就道謝離開,怎奈肚子隨后不爭氣的咕咕亂叫一通,她尷尬地捂住,小臉漲紅,想來這也是一戶落魄人家,怎好意思分人口糧。</p>

    <p>“嬸嬸,謝謝你......”</p>

    <p>婦人沒有理會她。</p>

    <p>竇扣自討沒趣地吐吐舌頭。“那......再見!”</p>

    <p>這時院門被推開,進(jìn)來的是那日狼狗邊上的少年。</p>

    <p>那人睨了竇扣一眼后徑直走到火堆旁,搓了搓手,呼口氣,長長的‘嘶’了一聲。這里地處偏北,二月的天氣還是非常冷的。</p>

    <p>婦人舀了一碗稀釋得看不見米粒的粥給少年,上面零星飄著幾片野菜,被他咕嚕咕嚕幾下就喝完,還打了個很響的嗝。</p>

    <p>“愣著干嘛?過來烤火吃點東西啊!外邊寒風(fēng)刺骨的,你要去哪?”少年大方邀請。</p>

    <p>終究還是敵不過肚子饑腸轆轆地抗議,竇扣不好意思地走到火堆邊蹲下。蒼白無血色的臉在溫暖的柴火下微微泛紅,剛喝過水的嘴唇更加干裂了。</p>

    <p>婦人的表情雖像是在看著一個入侵者,可還是拿少年剛喝過的碗盛了一碗粥給她。竇扣小心翼翼地接過,眼眶微微泛紅,從沒餓過肚子的她打小被**捧在手心里疼,以后還有誰能如此呵護(hù)她。</p>

    <p>“吹下再喝,小心燙。”少年好心提醒。然后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是逃出來的吧,不像本地人。叫什么名字?”</p>

    <p>逃出來的?什么意思?她不懂。</p>

    <p>“我叫竇扣。”她如實相告,“**過世,不得已第一次下山謀生,對世事諸多不懂,才會落魄至此,多謝...搭救。”略過了驚心動魄的過程。</p>

    <p>“季忘,以后你可以喚我季大哥。”</p>

    <p>以后?意思是她可以留在此處嗎?竇扣感激涕零,就像突然出現(xiàn)的一雙手,在無盡的黑暗深淵中拉了她一把。</p>

    <p>卻不知,多年后,這一聲季大哥竟會讓她如此兩難......</p>

    <p>西州落孤城每年都會送來大批的奴隸,戰(zhàn)俘,以及流放的罪臣及家屬,多數(shù)會被安置去城外開采礦山,或者修筑外圍城墻。累死,渴死,病死,被鞭子抽死的不計其數(shù),所以但凡有一絲機(jī)會,苦力們就會冒死逃跑,因此衙門出了**,如果收留逃犯,都是連坐死罪。</p>

    <p>也怪不得婦人對她那么不待見,應(yīng)該是不相信她的話。</p>

    <p>兩天了,婦人都沒和她說過一句話,山下的人除了季大哥都那么不好相處么,竇扣心里直犯嘀咕。</p>

    <p>“她叫啞娘,多年前被人毒了嗓子,說不出話了。她心思比較細(xì),你別介意,相處久了就好了,她人其實不錯的。我家以前是大戶人家,她是我的乳娘,父親因得罪小人被害,是乳娘撫養(yǎng)我長大的。”季忘這日看竇扣悶悶不樂,大概猜出一些,也順便輕描淡寫的向她告知了自己的來歷。</p>

    <p>“被人毒嗓子?”竇扣依稀記起小的時候,有一次染了風(fēng)寒,咳嗽得厲害,喉嚨火辣辣的像火燒,就聽**在床邊擔(dān)心地說:這可怎么好,別把嗓子給咳啞了。想來能把嗓子給毒啞,應(yīng)該比她疼上千倍萬倍吧。</p>

    <p>“什么深仇大恨,非得這么折磨人!”她心里對婦人的反感瞬間變成了滿滿的同情。</p>

    <p>“小扣子,不要問啞娘的事,我也不清楚,不管如何,都是上一輩的事了。”季忘正在院子里削著一小根木頭,看了一眼杵在房門口的竇扣繼續(xù)說道:“今天想不想跟我出去?老呆在屋子里,總歸是無聊。”</p>

    <p>“好啊!”正合她意,這幾日季大哥都是早出晚歸,她一個人整日面對著啞娘那張冷臉,都快憋瘋了。以為季大哥有自己的事要忙,也不好纏著他,沒想到他今日主動提出。</p>

    <p>“把這個帶上。”季忘把那根削好的小木匕首扔給竇扣,起身拍落身上的木屑,“防身的,這個城鎮(zhèn)不怎么安寧。”</p>

    <p>落孤城內(nèi)外最多的就是**牌,上邊大大小小的紙張,撕了又貼,貼了又撕,多數(shù)是人像通緝。</p>

    <p>季忘拉著竇扣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顯得毫不起眼。</p>

    <p>“我們這是要去哪?”長這么大還沒有被**以外的人牽過手,竇扣有些扭捏。</p>

    <p>“去找糧食。”</p>

    <p>“孩他娘,你快點,去晚了連渣都不剩了。”一個枯瘦如柴的崴腳漢子拉著氣喘吁吁的婦人往前奔走,手中拎著一個麻布袋,嘴里直念叨:“于家二小姐又開倉賑糧了,咱們真是遇著活菩薩了呀......”</p>

    <p>竇扣順著方向看過去,前邊不遠(yuǎn)處,果真有人在分發(fā)糧食,大批人排著長龍,還有一些仗著身形魁梧硬要插隊的。</p>

    <p>一身材嬌小的妙齡女子站在糧桶邊上忙碌著,身旁的管家給她撐著傘遮陽。一身粉色羅裙在陽光下格外顯眼。</p>

    <p>季忘牽著竇扣排在了百米外的長龍后方。烈日當(dāng)頭,加上連日來的清湯寡水,竇扣纖弱的身子微微不適,頭腦犯暈。為了集中精神,順便打發(fā)無聊的排隊時間,她向季忘打聽了一些關(guān)于這位于二小姐的事情。</p>

    <p>原來這位小姐在兩年前生過一場大病,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妖邪,一日回到家中全身開始迅速衰老,不到半刻已是風(fēng)燭殘年,滿頭青絲全數(shù)花白,于老爺?shù)教幥筢t(yī)無果,甚至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地去求神拜佛,后來總算是在二十里外的山神廟求得一天書,回到家后連著三日開倉賑糧,齋戒沐浴,果然不出半月,于二小姐就奇跡般的痊愈了。于老爺也因此花重金重新修整了山神廟,原本殘破不堪的廟宇香火日益鼎盛。</p>

    <p>“那山神也就顯靈過那么一次,誰知道是不是巧合。”排在她后邊的老婦人語帶怨氣,興許是自己所求無果吧,不過看來此等八卦直至現(xiàn)在還時常被人津津樂道。</p>

    <p>“山神廟?”神仙的故事竇扣倒是聽**說過不少,可山神倒是頭一回聽說,“什么山的山神啊?”</p>

    <p>“出了落孤城往北走約二十里就看到了,廟大著呢!據(jù)說供奉的是那陰山的山神,這陰山啊...我還真沒見過,聽說是在湖的另一頭。”</p>

    <p>老婦人話夾子一打開就噼里啪啦說個不停,竇扣也聽得起勁。想來她和神仙也有幾分牽扯,改日去廟里拜會拜會。</p>

    <p>日漸斜,后來排隊的人依舊沒有減少,可木桶里的糧食所剩無幾,這是今日的最后一桶了。眼看馬上要輪到竇扣,不料被一個大漢猛地推開,插到前面,她一個踉蹌,腳一滑摔倒在地,衣襟里的竹笛滾落至于二小姐的腳邊,那是**留給她唯一的東西。竇扣慌亂爬過去想撿起,卻被人領(lǐng)先一步。</p>

    <p>“好精致的手藝!”此刻竹笛正被于二小姐拿在手里把玩。“是你自己做的嗎?”</p>

    <p>“你還給我。”竇扣伸手去奪,于二小姐卻舉至頭頂,奈何對方高出自己一個頭,怎都夠不著。</p>

    <p>“我喜歡搜集一些精致的小玩意,如果你愿意贈予我,我便命人拿三斗米作為交換,你看如何?”于二小姐此話一出引來無數(shù)唏噓,三斗米啊!夠一家人吃上好幾個月了!</p>

    <p>見眼前之人無歸還之意,竇扣連日來的苦楚瞬間一發(fā)不可收拾,“求求你,這是**留給我唯一的東西,我什么都沒有了,就只剩它了......”</p>

    <p>沒想到這女娃會崩潰大哭,于二小姐一時慌了神,她本無意至此,現(xiàn)在看來倒成大惡人了。</p>

    <p>趁于二小姐發(fā)楞之余,季忘一個箭步上前,伸手輕松奪過,把竹笛塞回竇扣手里,道:“二小姐何必強人所難,小丫頭思親之情豈是三斗米能相提并論的。”</p>

    <p>“你是?”</p>

    <p>“她兄長。”</p>

    <p>“我無意如此,如有冒犯,還望海涵。”于二小姐欠了欠身,大家氣度盡顯,這倒在季忘心中留下了不壞的印象。</p>

    <p>“吳管家,去拿個大點的袋子,多盛幾勺糧食,當(dāng)是剛才得罪了。”又是嫣然一笑。</p>

    <p>不想這二小姐倒是謙卑有禮,季忘稍稍有些尷尬。伸手接過管家手里的糧袋后,他拉起仍在抽泣的竇扣匆匆道謝離去,留下一臉茫然的女子,看著一大一小的背影消失在巷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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