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洞口被人用法術幻化的茂密藤蔓遮得嚴嚴實實，老者指一彈，施了個術法把遮擋物都除了去。</p>
<p>桓奕在洞口遲疑了下，仰頭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嘆道：“物是人非。”</p>
<p>老者瞇眼笑道：“人不也還是原來的人，只是如今的我已如枯木。”</p>
<p>桓奕黯然，“尤璃，你在怪我。”</p>
<p>尤璃不語，默默轉身走入洞。</p>
<p>火堆旁溫著的一小壇酒飄出的曲香漸漸彌漫了整個山洞，二人席地而坐，各自拽著心事。</p>
<p>良久，尤璃把各自的酒碗倒了八分滿，才打破沉寂，“當年的事如果我說我從未怪過誰，你信嗎？”</p>
<p>桓奕淡淡道：“你的心性為人在當年的師兄弟當中最為豁達大度，你越這么說我心里越是自責。”</p>
<p>“我早已不是祁山門中人，自那年我自毀仙骨，斬斷師恩，這么多年來在這山中不受約束來去自如，反倒自在。”尤璃說完端碗飲了一大口，又笑道：“人活得越老，往事越發記得清楚，還記得多年前的那個大雨瓢潑的日子，你在荒廢的寺廟里給了我半塊餅，鼓勵我和你一同上祁山拜師，我那時哪懂什么修仙練法，只要能吃飽就很開心了，反正都是到處流浪，就興起答應了。”</p>
<p>桓奕亦笑道：“你還硬是要喚我做哥，既然大家同為孤兒，索性就隨你了。”</p>
<p>“別看我現在一把年紀了，什么我都還記得，就連靜思居院里的琵琶樹都幫你守著，十幾年前一次大修整差點給砍了，我托人連根挖了起來，移栽后山，就在離這不遠。”</p>
<p>“難怪我問那些弟子都說不清楚，原來如此，你倒是有心，說起琵琶……”桓奕頓了頓，苦笑道：“姝遙可是最愛吃了。”</p>
<p>“她如今是……”</p>
<p>“我知道，鄔落英都告訴我了。”</p>
<p>“哥，其實……我想問你，當年你真的從未懷疑過姝遙師妹？”</p>
<p>桓奕笑得越發苦澀，“是呵……我從未懷疑過她，我怎會懷疑到她……”</p>
<p>不該是這種反應，尤璃訝異“是不是鄔落英跟你說了什么？”</p>
<p>桓奕端起酒碗，小抿一口，呼了口氣：“捕風捉影，說了等于沒說。”</p>
<p>“那將去之人既然喚你回來，定也是想把當年的恩怨攤開化解，否則大可兩眼一閉就此解脫，何必多此一舉？”尤璃把碗擱下，從胸前拿出一把雀尾梳篦，又道：“這是我在后山撿到的，掛在懸崖的荊棘上，估計是被人隨手扔下去的。”</p>
<p>桓奕接過，拿在手里端詳一陣便收入了衣襟。</p>
<p>尤璃以為桓奕會錯愕，傷心，驚訝……至少也要表現出一些傷感吧。可怎會是這般淡然？</p>
<p>“是我送給姝遙的。”</p>
<p>越是平淡的話語，便越是壓抑自己，尤璃多少還是了解桓奕的，此時卻不便多說什么。</p>
<p>突然幾聲鐘鳴，拉回桓奕思緒，五聲鐘鳴，他沒記錯的話，應是有人私闖禁地。此次回山帶的兩個不安分的小丫頭，還是得回去盯緊些，萬一闖了禍事，他現在身份尷尬，保也不是不保也不是。</p>
<p>“改日再飲。”</p>
<p>四字說完，桓奕把碗中酒一飲而盡，起身離去。</p>
<p>尤璃撥了撥火推，自言自語道：“哥……其實我一直都希望你不要回來，有些事即便還了自己清白并不見得會更好。”</p>
<p>桓奕回到靜思居，發現竇扣和小五都不在房中，不詳之感油然而生。</p>
<p>剛才的鐘聲該不會就是……</p>
<p>正要出門尋人，看到竇扣迎面而來，桓奕上前急問道：“就你一個？小五呢？”</p>
<p>竇扣聳聳肩，“她說出去溜達一圈，誰知道。”</p>
<p>桓奕蹙眉，“那你呢？剛去了哪里？”</p>
<p>竇扣像在玄云宮一樣，上前挽住桓奕的胳膊撒嬌道：“師傅你怎么緊張兮兮的，我這么大個人，您還怕丟了不成？”</p>
<p>然后突覺哪里不對，竇扣又趕忙松開，也是，現在的桓奕可不是玄云宮里的老翁了，此舉若讓外人見了，定會覺得不莊重。</p>
<p>桓奕現在可沒心思顧及這些，“剛才的鐘鳴你可聽到了？”</p>
<p>“聽到了啊，那么大聲，是有什么事嗎？”</p>
<p>“趕緊把小五找回來，這是有人私闖禁地的警示鐘，若是她闖了此禍，我也難保她。”</p>
<p>竇扣一聽，開始急了，“難怪我回來的路上，看到的弟子都行色匆匆，小五如今道行粗淺，來個人隨便一招都能把她打到形神俱滅，可千萬別出什么事。”</p>
<p>正當時，期羽進了院來，朝桓奕鞠了一躬，道：“掌教讓弟子來請師叔公去議事堂，和您一起來的那位姑娘不知何故闖入了梅園，人已被押在堂中。”</p>
<p>竇扣和桓奕互看一眼。</p>
<p>果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p>
<p>“師傅，怎么辦？”竇扣心急道。</p>
<p>桓奕無奈，“還能怎么辦，眼下先隨我去看看，問清楚原因再說。”</p>
<p>小五這丫頭個性雖莽撞隨意，可也是個守規矩的人，而且禁地都有弟子把守，她道行粗線又怎會得以入內？既是一起來的，還受了仙尊特別囑托，怎的都要想辦法保下來，桓奕一路上思緒沉重，皺著的眉頭都快能夾死螞蟻了，也理不出個所以然。</p>
<p>竇扣跟在后邊亦是一臉凝重，當初把小五從青漠莊帶到陰山的時候，答應了凌尋要保護她的，祁山是仙門大派，小五又是山野妖靈，不犯事還好，否則一點風吹草動就能讓人有借口給收了去，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不知道把大叔搬出來有沒有用，畢竟是大叔讓小五進玄云宮的，而且這次也是大叔允了小五跟來的，雖然理由有些牽強。</p>
<p>議事堂外集結了若干鵝黃色道服的弟子，聽說這些都是近幾年拜入祁山的新人。堂內上座三人，中間是祁山掌教丹辰真人鄔落英，左邊是護教無我真人隋何，右邊是督教歸元真人龍幽潛。</p>
<p>辜子淮站堂中，他腳邊跪著的是被兩名弟子押住的小五，只聽他拱手道：“師傅，兩位師伯，此人是隨師叔一同入的山，亦是陰山仙尊照拂下的妖靈，可否等師叔來再做處置。”</p>
<p>龍幽潛不耐煩道：“祁山乃仙門大派，即便是仙尊本人親臨都得守規尊矩，如此一只小小的野物私闖禁園，若不懲處，豈不是笑話？難道你想讓堂外那些新弟子以此效尤？再說了，我門中之事何須外人來插手。”</p>
<p>“子淮啊，你龍師伯說得有理，就算你師……”隋何頓了頓，咳了聲又道：“桓奕來了，還是得遵照規矩懲處。”</p>
<p>“期羽已經去請師叔……”</p>
<p>龍幽潛冷臉道：“他早已不是門中人，你左一個師叔，又一個師叔，難道視祁山門規于無物不成？”</p>
<p>“可我聽說弟子名冊中尚存桓奕二字，即便你們不認，我亦不削，可這門面上我真就還算是祁山門中人。”</p>
<p>眾人紛紛看向門口說話之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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