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入夜。</p>

    <p>皓月當空，星羅棋布。</p>

    <p>才幾杯山梅酒下肚，那幾個嘰嘰喳喳不停的煩人精終是頂不住醉意各自回屋了。</p>

    <p>桑虞坐在草地上又獨自飲了幾杯，仰望天空，百無聊賴，于是化出瑤琴于雙膝之間，十指輕撥而起。</p>

    <p>旋律隨心，無譜自成，融進無邊的蟲鳴聲中。  </p>

    <p>繼而想到白日時所聽到的旋律，她嘗試著彈了幾弦，卻徒勞，到底是無心境。</p>

    <p>又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呢？</p>

    <p>正想時，白日那琴音附和而來，桑虞一驚，心中欣喜，匆匆化去了膝上瑤琴，起身朝音源飛去。</p>

    <p>崖上盤腿而坐的男子一身水色長衫，青絲厚長隨意束在背后，再看那修長的撫琴指和那張……</p>

    <p>比她還要美的臉。</p>

    <p>桑虞恍了恍神，酒意更上來一分，心下思忖：陰山都是修行的飛禽走獸，這只妖居然能化出如此貌美的皮相，看來去過的地，見過的人著實不少。</p>

    <p>琴音漸止，鐘離阜看向停在崖邊的小黃蝶。</p>

    <p>那蝶兒如雕塑一般，一動不動，圓滾滾如水晶般的眼睛愣愣地盯著他看。</p>

    <p>鐘離阜放下琴，起身朝桑虞走來。</p>

    <p>桑虞自認靈力不在此‘妖’之下，仍是一動不動，眼巴巴看著那美男走到自己面前，蹲下，靠近……</p>

    <p>如此近距離看，這張臉真的是完美無暇啊！</p>

    <p>誰知一不留心被鐘離阜施法打入身，桑虞瞬間顯出人形，繼而重心不穩，整個身子朝崖下跌去。</p>

    <p>鐘離阜一躍而下，輕松接過下墜的身軀，攬入懷中。</p>

    <p>慌亂中，桑虞打算推開他，自行隱去，卻發覺……</p>

    <p>“藍花楹的香味？”</p>

    <p>此人發間如此濃郁的花味絕非一兩天就能沾染上的，陰山僅玄云宮中一棵藍花楹，若是玄云宮中人，她怎會沒有見過。</p>

    <p>二人緩緩著地，鐘離阜把桑虞放下，答非所問：“你又飲酒了。”</p>

    <p>又？</p>

    <p>桑虞擰起了眉，腦中實在搜不到任何關于此人的記憶。</p>

    <p>“呃……桑虞多謝仙君搭救，天色不早，先告辭了。”可能真是喝多了些，迷迷糊糊也想不出什么來，還是走為上策。</p>

    <p>鐘離阜喚住她：“我在崖上彈琴是為了見你。”</p>

    <p>桑虞疑惑：“為了見我？你我素未謀面，仙君可是尋錯人了？”</p>

    <p>“扣……虞兒。”鐘離阜不知如何說起，千言萬語只化了一聲輕喚。</p>

    <p>桑虞被這一聲喚得渾身上下起雞皮疙瘩，她干笑幾聲，心中認定了這是一個臉雖化得好看，神志卻異常的妖，便更不想過多周旋。</p>

    <p>然見鐘離阜伸出手，作勢要撫上她的臉，桑虞驚得退開不想又被一把困入懷。</p>

    <p>“你！怎可如此無禮！”她有些慌了，指尖掐訣，打算施法教訓這個登徒子。</p>

    <p>鐘離阜由著她掙扎，聲柔提醒：“你打不過我的。”</p>

    <p>從來都是她非禮那些男妖的，何時受過此等‘屈辱’，若不扳回一城，豈不有損顏面！</p>

    <p>思及此，桑虞消去了手中術法，換了一臉魅笑：“仙君如此好皮相亦甚合我意，既是兩情相悅，今夜良辰美景切不可辜負。”邊說邊雙手勾上鐘離阜的脖子，踮起腳用鼻尖磨蹭著他的輪廓。深眸如煙，嘴勾如月，心里盤算著等拿到主導權，便一腳踹飛了他。</p>

    <p>見鐘離阜無反應，桑虞心一橫，耷下一側肩膀，外衫順勢滑落，露出大片雪肌。</p>

    <p>雖說蝶族與生俱來的媚甚至比狐族有過之無不及，可桑虞活到如今這個年歲，至多就是拿一些偶爾迷路入谷的山精妖怪來‘練練手’，那也都是一語一笑就能把人迷得團團轉了，何時做到過如此地步。</p>

    <p>身為首領，此番若是反倒給男妖調戲了，傳出去還有何威嚴。</p>

    <p>“虞兒此前對誰都如此嗎？”鐘離阜尤顯不悅。</p>

    <p>“若說我只如此對過你，可信？”確是不假。</p>

    <p>“信。”</p>

    <p>二人鼻息交融，熱氣拂面，桑虞雙頰微醺，粉若桃花。</p>

    <p>踮得有些腳酸，她松開勾住鐘離阜脖子的手，想換個姿勢。</p>

    <p>不想鐘離阜順著桑虞的動作彎下腰來，一手攔腰，一手扣住她的脖子，側頭猛然吻了上去。</p>

    <p>桑虞驚諤得瞪大雙眼，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整個人呆愣在原地任由鐘離阜侵占雙唇。</p>

    <p>為何……會感覺熟悉……</p>

    <p>鐘離阜一邊吻著她一邊把她輕放在地上，隨手設下結界。</p>

    <p>桑虞這才找回一些神志，她猛地推開鐘離阜，氣喘吁吁結巴道：“且……且慢……我想了想，仙君如此好皮相不該毀在我手里，我生性風流不定，見一個愛一個，怕是會傷了仙君的心。”</p>

    <p>鐘離阜無奈：“不可胡言，你本已是我的妻。”</p>

    <p>既然設了結界，桑虞也顧不得威嚴不威嚴了，她揪緊了衣服，一屁股坐退去老遠，面上尷尬至極：“我雖不知仙君何故說一些胡話，但我剛說的那什么良辰美景不可辜負之類的，仙君就當是酒后醉言。”</p>

    <p>“你此前對我說話都是半真半假的，都由著你便好。”鐘離阜說完又要靠過去。</p>

    <p>桑虞趕忙擺手：“不不不！不由我！我胡言亂語！仙君莫要當真！”</p>

    <p>鐘離阜停下：“我以為你會喜歡與我這般舉止親密。”看來是他疏忽了，畢竟她不記得與他的過往，若隨意和一個陌生人都能如此交纏，他反倒該擔心了。</p>

    <p>思及此，他起身又施法散去了結界。</p>

    <p>桑虞嘆氣，這人要么就是把她錯認成故人，要么就是發情期發成了傻子，可惜了。她亦起身理了理衣裙，清了清嗓子道：“這是我族之地，仙君若無事煩請速速離去為好。”</p>

    <p>再不走她可要拿掃帚趕人了。</p>

    <p>“你為何不問我是何人？”</p>

    <p>桑虞心里翻了翻白眼：我對傻子可沒興趣。</p>

    <p>然嘴上卻說：“我這人朝三暮四又健忘，除了我身邊那幾個妹妹，甚至連谷里的其他同族都記不全，何況是外客，問了也難記得，仙君莫怪。”</p>

    <p>鐘離阜苦笑。</p>

    <p>真是風水輪流轉，現在的桑虞就如當初的他那般漠然冷情，對他不屑一顧。</p>

    <p>“忘了我再說就好。”鐘離阜朝她走近兩步，看著她認真道：“我是陰山神尊鐘離阜，你是幽谷蝶族之首桑虞，無謂過往將來，若我聘你為婦，你可愿意？”</p>

    <p>他瘋了吧，才見第一面，二話不說先占人便宜，再說要娶。</p>

    <p>若是人間女子，也算合當，可對她族來說，對嘴親一親，哪個修得人形的男女沒親過，也沒聽說過要馬上成親的。</p>

    <p>陰山神尊是個什么鬼？他要娶，她可不愿意嫁。</p>

    <p>桑虞盡量維持著風度，忍著把他踹飛出谷的想法，冷冷道：“仙君可是思慮過多了，我們蝶族從來視貞潔為無物，別說今日只是親了嘴，即便我失身于你，也不用負責，仙君大可放心。”</p>

    <p>鐘離阜又氣又無奈：“我是真心要娶你。”</p>

    <p>此時他才注意到桑虞那一身薄紗衣裙，頸下兩寸無遮布，外衫披帛如蟬翼，長裙側開，走路都能看到膝蓋腳踝，他皺眉又道：“以后莫要以此番裝扮見其他男子，在我面前無妨，還有不要再說貞潔不重要的話，你已是我的人，身已是我的，心也早已是我的。”</p>

    <p>桑虞對此情話絲毫不為所動，反而感覺被人命令似的不悅，她化出長劍，退后一步抵住鐘離阜的脖子：“仙君若再胡言亂語不離去，休怪我了。”</p>

    <p>鐘離阜卻是越發寵溺地看著她，指尖一彈，輕松奪過她的長劍，再化為虛無，接著閃身到桑虞身后，雙手緊緊圍困住她。接著在她耳畔低沉道：“我說過，你打不過我，也不要質疑我，所有一切都是你挑起的，莫想灑脫離去。”</p>

    <p>時光靜默，微風徐徐拂著二人的衣發，桑虞并非不想脫身，而是無法脫身，此人的修為遠在她之上，也怪蝶族本就不擅長斗法，偏巧又遇到一個不簡單的人物。</p>

    <p>誰？陰山神尊？她在玄云宮時似乎聽紅鶴提及過，是個行蹤不定的老大叔，從未得見。眼下看來，應該是這一位了，沒想到陰山的山神，雖位居仙上神尊之位，腦袋卻不好使，修為太高把腦子修傻了吧。</p>

    <p>她欲哭無淚，這是招誰惹誰了。</p>

    <p>桑虞面上正愁云慘淡，突然全身一松，身后一涼，轉過身尋，已無人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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