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陽節剛過,五月初夏時節的微雨,空氣都是悶悶的。三人一車就這么一路回了郭府。
呂相府門前,呂夷簡在濛濛細雨中上了馬車,馬車一路緩行,到了汴河岸邊的碼頭上,碼頭邊等著的卻是兩個白衣女子。這應是主仆二人,侍女正為主人撐著油紙傘,主人頭戴垂著白紗的帷帽,并看不清面容,應是大戶之女。那女主人見呂夷簡來了,躬身行了禮,便隨同一道上了旁邊停泊著的一艘畫舫上。
入了內室,那女主人取下了帷帽遞給一旁的女使,露出清麗的容顏,這不正是京城行首吳娘子嗎?
“呂相今日聽哪一曲?”她走到了琴座邊坐了下來,問道。
他望了望畫舫窗外瀟瀟河面,說道:“《瀟湘水云》吧。”
吳娘子輕撫琴弦,琴聲如流水起,飄逸的泛音如入碧波蕩漾,瀟瀟煙雨之境。呂夷簡坐于內室正中,閉目傾聽這絕妙的琴音。這時甲板上響起了步履聲,緩慢而沉穩。他睜開了眼睛,人來了。
“先生很準時,說好的未時三刻不多不少。”
“既是相爺相邀,哪有遲來的道理。”周騁一身青灰色素衣長袍立在畫舫門前微笑著說道。
“先生請。”呂相伸出手示意周騁入座。
周騁施禮致謝入了座。這時,船緩緩起行,在煙雨濛濛的汴河上蕩漾。
“不知那件事先生查的怎么樣了?”
“人雖未找到,但是根據我得到的線索,她肯定就在揚州。”
“揚州……她一直呆在揚州做什么?”呂相若有所思。
“那便有勞先生繼續查下去。”
“這是自然。”
“那不知先生是否還愿意入我相府做我相府謀士?”
周騁仰頭笑了一聲:“能得相爺厚愛,周某三生有幸,奈何我平生最受不得拘束,相爺如有需要,隨時知會一聲,我定當全力以助。”
“這有何難,我相府后院正好有一處院落無人居住,先生若是不棄,正好落腳,也方便你我相見。”
“那周某就卻之不恭了。”
……
待周騁走后,一曲罷,吳娘子問呂相:“此人不過是一個區區少年郎,相爺為何急著拉攏?我看未必有用。”
“他可不是一般人,能在東京城遍布耳目,又豈是為了賺那些版費銀錢,這個人一定要成為我的人。”
“還是相爺深謀遠慮。”
“你看,這雨水飄零之下的汴河,每一滴雨水都激蕩起一個漣漪,卻沒有一滴雨水能夠掀起滔天的巨浪,可是能將這大廈傾倒的不是雨,而是這雨帶來的風啊……”呂夷簡站了起來,望著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兩鬢的斑白平添了幾分滄桑。
……
綿綿不斷的雨一下就是一天,轉眼又到了夜晚,初夏的雨夜哪里也去不了,靜謐的夜晚房中又只剩下了她和郭瑋兩人。
“我還不想睡,要不我們說說話吧。”夢之坐在妝臺前背對著郭瑋,轉過頭笑著問他。
郭瑋坐在書桌前看著書,抬起頭,正對上夢之洗盡鉛華的素顏。
她的臉的很白凈,眼神很清澈,她眼角的痣笑起來分外的好看。這是別人都不看到的白夢之,這是最真實的白夢之。
見他沒有反應,夢之接著又看著他問道:“你怎么不說話?”
“你想說什么?”郭瑋放下了書。
夢之一聽綻開了笑顏樂呵呵的跑了過去,趴在書桌上看著他說道:“我們聊聊你吧,我從前其實不太了解你,如今既然與你成了親,總該多了解一點。”
郭瑋停頓了一下,認真的想了想說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小的時候也像現在這樣嗎?那么嚴肅那么孤僻嗎?”
郭瑋聽了愣了片刻,他從未聽過有人用這樣的字來形容自己,原來自己在她心目中是這樣的存在。
見郭瑋面色不對,她復又解釋道:“你別誤會我不是借機損你,其實你這樣也挺好的,挺成熟的穩重!”
“我小時候……”郭瑋的思緒飄飛到了遠方,那個無憂無慮的孩童時候,最開心的日子是盛夏時節和郭瑯一起在荷花池塘采蓮蓬。然而大部分的日子,都在父親的嚴苛管束之下,不得半分喘息的機會。
“應是與如今并未有什么不同。”
“果然,我就猜到。”夢之訕訕的說道。其實,他倒是與和我換了身份的姐姐挺般配的,這二人簡直是如出一轍。真是可惜了。
“真是可惜了。”夢之感嘆道。
“可惜什么?”
“沒,沒什么。”
“我從前最開心的日子就是在徽州老宅的時候了。哦,就是現在的歙州。”夢之站了起來,想起曾經小學的暑假里,回到徽州的舊時光。
“有時候,我也搞不清我究竟屬于哪里,但是我想,我應該是屬于那里的。春天的時候漫山遍野的杜鵑花,練江兩旁長滿了白花馬蓼,田野上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夏天的時候,我們在一望無際的荷花池中泛著小舟,采荷花采蓮蓬……”是的,父親一次無意中的談話,她才知道,原來他們的故鄉真的是在歙州,她小的時候竟也同樣去過那里。時光的交錯總是那么離奇卻又合情合理。
“你不是什么都忘了嗎?”
夢之語塞,搪塞著說道:“額,是的,大部分是忘了,總還是有一些零碎的片段還能記起,大概那段時光真的讓我喜歡。”
夢之從憧憬中回過神轉過身望著他,二人回到了現實,對望者皆相顧無言,神情悵然。回不過去的曾經,那年歲,那光景,真好。
“往事已矣,往后,你想看花,你想泛舟,我都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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