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陣轟天巨響里驚醒的。
當我睡眼迷糊地跑出仙穹殿時,印霜正往這里跑來。
“發生何事?地震了么?”我問道。
“此乃炁噬神獸破除封印而出的地動!”印霜恐慌道。
“炁噬神獸?”我茫然道,“那是何物?”
印霜一邊把我拉進仙穹殿,一邊給我解釋。
這炁噬神獸乃神女溯源座下的一只神獸,因其會吸收和吐納天下靈氣、精氣,甚至妖氣、魔氣,才得其名。自從神女消匿后,便無人能駕馭得了它。于是,仙山的眾仙長與仙主,一起合力把它封印在一處秘境之下,平時由仙主獨自鎮守。可最近因為仙主靈力受損過重,閉關休養,便由各仙長輪流鎮守。
誰知道,今天炁噬神獸突然破除封印,從秘境里跑出來了,正在到處作亂。
印霜鄭重地囑咐我務必待在仙穹殿,如今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因為這里曾經是神女的安身之所,又是神子的寢殿。那個神獸必定不會來這里搗亂。
我一聽,才覺得更不安呢。萬一那只神獸想念神女,要來這里睹物思人呢?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聽得外面一聲嘶吼,把我和印霜震得頭疼欲裂,只能捂住耳朵躲在桌子底下瑟瑟發抖。
我以為那只神獸會一腳踏平仙穹殿,可是嘶吼之后,好像一直都沒有什么動靜。
“難道來簽個到就走了?”我疑惑道。
剛鼓起勇氣要出去一探究竟,印霜就急忙把我拉住:“訴兒,你做什么?”
“印霜姐姐莫怕,我瞧瞧那只神獸是不是走了。”我悄聲地對她說道。
印霜想攔我,可怕弄出太大動靜,又躲了回去。
我小心翼翼地把寢室的門開了條細縫,查看了半天,沒發現什么異常,不由得松了口氣。
我把房門打開,外面果真空無一物,才放心地走了出去。一到院子,看到地上那個還滾燙的野獸腳印,心里暗暗后怕:幸好它只是路過而已。
就在這時,第六感告訴我,在身后有一雙犀利的眼睛正緊盯著我。
我顫巍巍地回頭一看:一只通體半透明卻眼中燃著熾火,身形如雄獅卻面如游龍的野獸,正矗立在房頂上一瞬不瞬地盯著我。
我頓時大腦一片空白,身體也無法動彈。
一人一獸,就這么對峙著。
直到印霜從寢室里走出來,它突然渾身燃起赤紅的火焰,準備要一躍而下。
我立刻朝印霜沖過去,將她撲到在地。一道耀眼的藍光閃現,擋下了那道赤色的身影。
“仙主!”我身下的印霜顫聲喊道。
我抬頭一看,蒼之岑正迎面抵擋著那只神獸。他身上的衣袍染血,是因為被一只熾火利爪刺傷了肩上的皮肉而鮮血淋漓;手上靈力幻化的冰藍光劍與神獸的另一只利爪,在強勢對峙中發出陣陣錚鳴。
神獸發出更為狂躁的嘶吼,印霜疼痛難忍地捂住雙耳,我則被震得一口鮮血吐在了她的身上。
這時,蒼之岑手上的光劍猛然發出更為耀眼的光芒,神獸身上的熾火逐漸減弱。
不久,那群仙老們終于姍姍來遲。他們與蒼之岑一起合力,想把那只神獸封印到鎮壓神器里。可卻被它伺機遁走了。
仙老們紛紛趕去追,蒼之岑則回身抱起我,飛身來到圣池。
此時,我只覺得五臟俱焚般難受。果然凡人之軀太過脆弱!
蒼之岑將我放置到圣池中,隨即拿出龍珠。在靈力催動下,龍珠放出的淺綠光芒緩緩地進入我的體內,漸漸為我治療傷痛。
等我舒緩過來,便瞧見他肩上的傷口還血流不止。
我心里百感交集。他不是神子么?為什么也會受傷流血?就算那神獸再厲害,也不可能會傷他這么重吧。
“仙主大人,你也趕緊療傷吧!我已經沒事了。”我虛弱地對他說道。
“我無妨。”他無動于衷地繼續為我治療。
“可是,我看著不舒服……”說完這句,我便沉沉睡去了。
※※※※※※
那只炁噬神獸終是被逃脫了。
聽說它竄至人間霍亂,可等仙老們去收服時,卻又消失匿跡了。
我現在每天乖乖地待在仙穹殿里,就只為等蒼之岑從圣池療傷痊愈后,再跟他辭行。總不能人家前腳剛救了我,我就趁人家受傷逃跑吧。額,雖然上一次好像這么做了……
因為之前舍身救了印霜,她對我又恢復從前那般好了。只是,每天像個知心姐姐一樣勸說個不停,也頗讓我頭疼。
這不,就用膳的時候,她還在念叨:“訴兒,你莫再離開仙山了。仙主待如此萬般好,你為何不領受?你可知,這仙山眾多仙子、女妖,對你可是百般欽羨?”
“不止欽羨吧?恐怕更多的是怨妒!”我撇嘴嘀咕著,“她們羨慕便由她們嫁好了,我才不稀罕。”
開玩笑,姐姐我還想要云游四海、逍遙自在呢!誰愿意待在這個冷冰冰的到處都是迂腐陳規的地方!也就她們那些沒出去見識過的女人,才會愿意固守在這里。
“印霜姐姐,”我也反過來勸道,“仙主大人他只是因為那些迂腐陳規,才會想對我負責任。但是,我只是個小妖……額,凡人,配不上他。”
“可你曾說,若有情便無需計較門第身份么?”印霜直接拿我的話來堵我。
我略微尷尬地咳了咳:“那就算仙主大人不計較,那些老仙腐哪有那么好說話?他們肯定又要鬧騰不休……”
“你擔憂此緣故,不愿仙主為難才非要離開?”
印霜好像有點誤解了,不過隨便什么借口,能說服她就好。
“是啊是啊,我不也不想讓仙主大人被那群老仙腐整日吵得不得安寧嘛!”我假惺惺地笑道,“印霜姐姐,你也不愿你的仙主大人,娶了我以后日子難過吧?”
“這……”她猶豫了一下,又問道,“可你如今淪為凡人,無任何靈力,能往何處去?又有何人能照拂你呢?”
我頓時啞口無言。
沉默了半天,我才故作輕松笑道:“何處不能去?既然我是凡人,就去凡人該呆的地方,試著重新去過凡人的生活而已。天大地大,四海八荒,何處不能為家……”
我邊笑說,邊開門,打算飯后出去消食一番。
誰知道,來了一個老仇人。
“好一個‘何處不能為家’!亓訴兒,若你果真如此灑脫,又何必對仙主糾纏不休!”龍三公主滿目不屑與嫉恨。
我一見到她,便心生怒火。
“三公主,如今這亓訴兒可深得仙主寵愛,旁人無人敢得罪于她。您亦要慎言些好……”舞翎在其后煽風點火道。
“莫說她如今只是個弱小凡人,便是從前白鏡湖那不知羞恥的女人百般縱容她,她亦只配被我鞭笞!”龍三輕蔑道。
“你!”我一聽她辱罵鏡湖水仙,就更加怒不可遏。
印霜見狀,連忙按住我,弱弱地說道:“三公主,仙主他如今尚在閉關,您若有何要事,不若等他出關再……”
“放肆!”
印霜還沒說完,龍三公主便一鞭子抽過來。我眼疾手快地推開印霜,才讓她幸免于難。
“印霜,你何必急于為亓訴兒出頭?她如今尚未成為仙主夫人,你便是再討好,她亦無法為你在仙主面前求一個位分!”舞翎掩嘴嗤笑道。
“你……”印霜被氣得滿眼通紅。
“龍三、螢妖,你們有事便沖我來,別找錯人!”我把印霜護在身后,暗中示意她趕緊離開。
“呵,亓訴兒,你莫急,今日我便是為你而來!”龍三公主話音一落,長鞭也隨即揮舞過來。
我兩眼一閉,深知今日難逃她的毒手。可卻遲遲沒有等到她的長鞭,只聽到她的一聲驚呼,還有那道從天而降的銀色身影。
“仙主!”印霜欣喜地叫道。
龍三公主和螢妖則臉色大變。
“三公主,因何事你欲傷她?”蒼之岑站在我身前,冷然道。
龍三公主看著手中的斷鞭,氣惱道:“仙主,你為何處處維護亓訴兒?她如今只是個凡人,且屢屢觸犯你仙山仙規……”
“亓訴兒此后便是我發妻,我自然維護她!先前,你擅自對她施以天雷掣電之刑,若不是看在龍主面上,我便不可不作追究!你既知她如今只是凡人之軀,為何還要出此重手!”
蒼之岑冰冷的語氣里藏著一絲殺機,驚嚇住了龍三公主和螢妖,更讓我呆愣住了。
最后,龍三公主氣急敗壞地離開仙穹殿,螢妖則被驅逐出仙山。
十日后,蒼之岑將與我大婚。
當眾仙老聽到蒼之岑宣布這個消息時,那個震撼程度不比我小。聽印霜說,尹仙老差點在仙君殿氣吐血了都。
可是,無論仙老們如何鬧騰、如何反對,這次蒼之岑只在宣布完決議后,就揚長而去。
所以,現在整個仙山上下都忙得團團轉。就剩我一個,還在云里霧里,還沒消化完這個重磅喜訊。
怎么我這個新娘都還沒點頭,就這樣被決定終身大事了?這古代成親,就算不需要當事人同意,也需要父母家人應允,什么媒妁之言,什么定情信物啥的吧?
我這么跟印霜提問了下,當晚蒼之岑就將一珠玉寶盒放到我面前。
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緩緩打開寶盒,里面是一只渾然通透、白潤如雪的云紋狀玉笄。
“此為‘扶云玉笄’,今后便只認你一主。”他鄭重說道。
“送我的?”我疑惑道,“可我從來不佩戴首飾啊!”
“大婚之時,便可用上。”他回道。
“……”能不能不提這事啊?
“此青塵玉笛便歸我所有。”
他把我乾坤錦囊里的那支玉笛拿走,甚至還給它取了名字?
我依舊不明所以。我們這樣算什么?怎么像是在交換定情信物?
他再將一封書信遞給我。信的內容是:今愿將吾妹亓訴兒許與仙主為妻!落款是白鏡湖。
“這是何時……”我訝然道。
“龍訖少主薨逝之后……”他回道。
所以,這是鏡湖水仙在天雷滅頂之前,寫下的這封信。她是擔心她不在之后,再無人照顧我了嗎?
我情不自禁地落淚,他用絲帕輕輕為我拭去。我一時竟有些羞赧,不自在地背過身,自己胡亂地擦掉眼淚。
他輕嘆一聲,說道:“訴兒,我知你不愿禁錮于仙山,不喜被仙規約束。若成婚后,你仍愿下山,我便與你一道四處云游一番,亦允你不必墨守仙規。如此,可好?”
“……”
額,他能不能不要說得這么真誠感人啊,這樣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反駁了。
“你不作聲,我便視你已應允。”他眼里閃爍的光亮,讓我一時移不開眼。
就這樣,稀里糊涂地被忽悠進去了。
當我身穿著銀雪般的拖地長裙,唇點淡紅胭脂,眉間書畫嫣紅色梅花妝,松挽垂云髻上佩戴扶云玉笄,如此盛裝出現在仙君殿的成親儀式上時,整個大殿一片靜謐。
在仙長嬤嬤的牽引下,我一步一步地緩緩走向高臺,上面站著的那個風華絕代、俊仙飄逸的人,是蒼之岑?
待到他執手與我相對時,我仿佛踩在云端上飄飄然的,而若他一松手我便會墜落下去一般。
這種虛無縹緲的感覺,直到坐在精心裝扮過的婚房里,一聲肚子抗議的咕嚕聲響起,才恍然醒來。
今日一大早,除了印霜提前為我熬的一碗粥,便在沐浴、穿衣、梳頭、打扮,再走路、接受仙家福禮,又走路、接受代表神女的銀杏樹賜福,最后走路、回到仙穹殿。
一番折騰下來,我覺得這是我人生中最有耐性的一天了!其實好幾次想撒腿逃之夭夭的,怎奈自從手被蒼之岑抓住之后,便沒有掙脫的時候了。
好容易熬到回寢室,四下里無人了,我就把那身長裙給換了,雖然還是仙長嬤嬤準備的紗裙,可起碼沒那么束縛了。再把頭上的累贅卸了,總算舒服多了!
然后,獨自把桌上僅有的一些果品給吃了個精光。但是,依然餓呀!
“唉,為何今日印霜姐姐都不來送飯了……”
我可憐巴巴地等了半天,還是沒等到往常的飯食送來。
難道,成親的人就可以不吃飯的么?在入夢前,我如是想著。
夢到一半,忽然聞到一陣甜香。我馬上睜開眼睛,看到桌上竟然多了一盤精致美味的糕點,簡直是喜不自勝!
“哇,真是餓極了什么都是珍饈佳肴呀!”我一邊樂滋滋地享用美食,一邊感嘆道,“還是印霜姐姐對我最好了……額,僅次于鏡湖姐姐!”
可是吃太快了,有點噎。我趕緊灌了杯水后,發現那水還有點果香味,甚是好喝,就多倒了兩杯。
喝到第四杯時,被人奪了下來。
我瞬時呆愣住了,為什么這么晚了還有人在我房間里?
我抬頭一看:哇,這個比梁朝偉還帥的人是誰啊?
“此果酒雖淡,亦不可多飲。”
哈,聲音還很有磁性!就不知道他那頭烏潤的長發是不是真的?
我剛起身卻感覺雙腳虛浮無力,險些摔倒在地。幸好,被眼前這個大帥哥給抱扶住了……
※※※※※※
靜立倚靠在圣池邊上,在一片水霧繚繞中,我抬頭望著那猶如中秋那般圓潤皎潔的明月。
心里回想的是早上醒來的那一幕,蒼之岑絕色容顏在眼前,劍眉、濃睫、高鼻,薄唇。驀然睜眼,好似望進一片星辰大海,讓人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唉,所以說不能招惹這樣仙??顏??惑??眾的男子!這一招惹,就把自己陷進去了,還弄得渾身比在霧汐海里遨游一天后還疲憊無力。
忽然,一團雪白毛絨輕躍到面前。
“小白狐!”我欣喜地將它抱過來。
它接觸到我濕漉漉的雙手,有些抗拒,卻無法掙脫我的“魔??爪”,只好乖乖地任我撫順它的軟毛。
“不知道小墨現在怎么樣了……”我喃喃自語道。
猶記得去年夏夜,還能聚在靈域鏡湖一起賞月吟唱。如今,獨剩小墨一個而已。它若是聽說了鏡湖水仙和我的事情,肯定又該傷心哭鼻子。
“訴兒若能吟唱一曲,小墨便不會懼怕了。”耳邊仿佛還聽聽到鏡湖水仙柔柔細語。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唯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
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一曲畢,覺得心情豁然開朗。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人的聚散皆和這明月的陰晴圓缺一般,又何必太執著呢?
“呵,這世上豈有音律無法破解之事!”我學著老仙腐們的語氣調侃道,“你說是不是啊,小白狐?”
“此為雪狐。”
蒼之岑不知何時來到了圣池邊。他輕輕一揮袖,我便從圣池里飛起,淺紫云紗隨即將我包裹在內。
他一手擁著我,一手放下我的長發,低語道:“莫浸浴過久,你身軀嬌弱易染風寒。”
“我哪里嬌弱?”我不服氣道。
就算還未成為水妖,我也一樣身體很好的!
“可你昨夜幾欲暈厥……”他話里滿是疼惜。
“才,才沒有……”我頓時羞赧不已。
“是我不該貿然動你。”他略微愧疚道。
“……”我臉紅得快滴出血了。
能不能不要再提昨晚的事了,一想起是自己事先醉??酒??挑??豆他的,我就覺得丟人得不行!
唉,果然是喝酒??亂??形啊!以后可絕不再碰了!
可被抱回寢室時,看到桌上那兩杯果酒,我就開始犯怵。
“此為交杯酒。只此一杯,莫再貪飲。”他細聲囑咐道,“明日尚要接受各方仙家朝禮,早些安睡。”
喝過交杯酒,一夜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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