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與大海一般無邊無際的荒蕪沙漠之地,我們又再次迷路了,水也僅剩幾口了。
我看著幾乎沒有半點從前奶油小生模樣的瞿云嵊,不由得嘆道:“小徒弟,你真不該與我一道來送死。你已學有所成了,該去實現你除魔衛道的抱負。”
而不是陪我在這號稱死亡之地的地方,苦苦找尋一個可能再也回不來的人。
“我此身本事皆是仙主所傳授,他有難我怎可棄之不顧?”瞿云嵊毅然道,“可惜我勢單力薄,無法解救他。惟有代他護好你,此事對仙主而言,同等重要。”
“呵,小徒弟,你如今可比我更能說了。”我想苦笑,可扯動臉上的皸裂的傷口便覺得疼。
蒼之岑,若你再不出現,訴兒便要丑到你都認不出來!只是,無論我對著扶云玉笄說任何話,他都沒有像以往一樣從天而降,再對我輕嘆:“我一直在你身后……”
心酸心疼,但是,沒有眼淚可流。我想,我該后悔之前為什么不與他約定一個暗號,一個在來世轉生后還可以認出彼此的暗號。肯定不能再和“芝麻開門”那樣簡單!
在這荒蕪沙漠里,與缺水一樣可怕的是,夜晚來臨后,四處靜謐暗淡下來,一些猶如螢火的光亮就開始出現。
它們會迷惑你,引誘你,往心里最憧憬的地方而去。然后在你身陷流沙里最脆弱的時候,一點點地蠶食你的肉體和神魂。
有兩三次,我便差點跟隨它們指引的地方去。不過今夜,我卻希望它們可以再出現,讓我再一次可以在這昏暗寂寥的夜晚,看到心里魂牽夢縈的那張臉。
果然,一到靜悄悄的深夜,那些螢火又出現了。它們閃爍著越來越靠近!
可為什么今夜卻尤其閃亮?當一片片明晃晃的流光刀面,反射出我和瞿云嵊的臉時,我才遲鈍地意識到,我們遇到向導和駝隊首領所說的“死亡流沙”了。
見我們沒有和其他人一樣露出驚恐萬狀的表情,對方開口了:“此乃禁地邊界,你等速速離去。”
“我們便是要去沙霧堡,請你們幫我們帶路吧。”我欣喜道。
他黑色面巾上露出的眼眸冷冽:“此乃禁地邊界,你等速速離去!”
“我們去沙霧堡是為了尋人,你們可有……”
我還沒解釋完,他又繼續說道:“此乃禁地邊界,你等速速離去!”
額,這是遇到機器人復讀機了?還是語言不通?
我放棄跟他廢話,對身后十幾個與他同樣黑衣、黑面巾的人詢問道:“你們有可以交流的人嗎?我們……”
“哐”一聲!瞿云嵊的光劍擋住了對方的流光刀刃。我怔愣了下,這個人的脾氣怎么比我還暴躁?
“此乃禁地邊界,你等速速離去!”他又加重語氣強調,手上的流光刀更加強勢。
“我們為炁噬神獸而來!”瞿云嵊絲毫不退讓。
他話一落,對方竟收回流光刀了。他蹙眉道:“那可非神獸,乃是吞噬魔獸!”
噢,總算是可以正常交流了!不過,人家可不想搭理我,只愿意跟瞿云嵊交談。好吧,無所謂,只要能知道我們想了解的事情就好了。
傳說很早以前……是的,比這個遠古時期還要早很多。那時候,這個世間還沒有凡人,還只有各種各樣形態的神。
其中,出現在這片荒蕪之地的是一位火系之神--熾噬神。他性情如他身上所具備的神力一樣,火暴狂烈,具有很強悍的侵略性。他不斷地將沙漠擴張到世間各地,其他比他稍微弱些的小神,全被他的熾火吞噬了。
直到,他遇到了個強敵,那個冰封凈土的主宰--炁雪女神。無論他熾火如何厲害,卻始終無法攻破她的冰封堡壘;因為他焚炙得越熾烈,冰雪融化得越多。自古火便敵不過水!
他不甘如此挫敗而歸,從另一個沙礫小神嘴里,他知曉了炁雪女神的弱點。聽聞她每隔千年便要在雪域圣池里凈心,那時便是她最為脆弱的時候。
于是,他便等在了那日,第一次踏足了那片讓他厭惡的雪域。也是第一次見識到了,炁雪女神猶如皚皚白雪般晶瑩的冰肌。只那一次,炁雪女神便再也無法與他匹敵了!她幾乎失去了所有的神力,只因為她開始孕育神子。
熾噬神依舊四處征戰肆虐,可卻再也沒有侵犯那片雪域。當冰封凈土越來越小的時候,炁雪女神開始學習女媧造人那樣,為那片生機勃勃的原野之地增添新的生命。
在熾噬神厭倦了無休無止的侵略和寂寥時,他又再次踏上了曾經發誓不再觸及的冰封凈土。可卻見到了炁雪女神即將要隕滅的時候!身為神女,她本不該孕育子嗣,可她卻依然選擇要誕下神子,所以她便要受到天罰。
只是,她舍不得含辛茹苦孕育了一千多年的神子。出乎所有神的意料,熾噬神在此時竟然甘愿化為一匹神獸,日夜守護在炁雪女神的周圍。直到三百年后,炁雪女神誕下神子隕逝,他也自動封印自己。從此,開啟了仙妖盛行的時代。
這段關于神的傳說,其實那個“流光刀”講出來的只有一小段而已,中間很多都是我按照自己的想象擴編的。不過,他的這個版本,比仙山那些老仙腐官宣的要詳細多了。
一直以來,所有人都知道蒼之岑是神遺留在這個世間的子嗣,是仙妖公認的仙主。可卻無人知曉他真正的來歷,更不知道他竟然是炁雪女神與熾噬神的后代;而炁噬神獸則是熾噬神吸取了炁雪女神的神力之后,幻化而成的。
自炁噬神獸被解除封印后,便隱匿在這荒蕪沙漠里,因為它吸取了太多污濁之氣,變得和以往一般狂暴,也助長了這一帶妖魔的滋生。
作為早前沙礫之神遺留下來的沙漠守護者“死亡流沙”,他們的職責就是守護這片荒蕪之地不受侵犯,也不去干涉其他領域。幾萬年來,一直如此。
后來炁噬神獸來此化為魔獸后,他們一直維護的平衡被打破了。而他們無力抵御越來越強大的炁噬神獸,這才向仙主發出求救的訊息。
后來,蒼之岑的確趕來收服炁噬神獸了。一仙一獸,倆父子在沙霧堡的結界里斗得天昏地暗。直到十日前,結界解除。沙霧堡內一片平靜,而蒼之岑和炁噬神獸都消失不見了。
“流光刀”最后說,也許,他們都灰飛煙滅,一切化為無有了……
“一派胡言!”我赫然而怒道,“蒼之岑是神子,絕無可能灰飛煙滅!”
“……”
“流光刀”顯然不理解我為什么這么激動,不過他也不在乎。只是繼續說道:“吞噬魔獸已除,沙霧堡如今已改為風息城,將由我沙礫一族承繼,在此繁衍生息,外人皆不許接近。是以,你等速速離去,以免觸怒城主!”
“沒有找到蒼之岑,我們不會離開!”我執著道。
“哐!”
瞿云嵊又及時地擋下“流光刀”,凜然道:“她乃仙主夫人,你等傷不得!”
這回,“流光刀”總算露出了另一種眼神了。他仔細地打量了我一下,將信將疑地說:“仙主夫人如何是凡人?”
“為何不能是凡人!”我氣道,“難道仙主想娶何人還要你們應允?”
“……”
“流光刀”和其他同伴悄聲商議之后,才勉為其難地說:“此事需城主定奪,你等隨我們進城。”
于是,我和瞿云嵊便在他們的護送(押解)下,來到了這荒涼的風息城。
※※※※※※
與天禹城的繁華熱鬧相對比,這風息城簡直就是個人煙慘淡的空城。
零零星星、破敗不堪的土房,還有稀稀疏疏、灰頭土臉的族人。就連那個城堡,也就是略大一些的土堡而已。
見到那個城主,更像個非洲部落的族長。不過,人家在建城前也的確只是個族長而已。
流沙族長在聽了“流光刀”的稟報后,臉上的表情也是同樣難以置信:“此前仙主未提及已成親,我等亦不知仙主夫人是何人。你以何為證?”
“……”這時代又沒有結婚證,怎么證明啊!
我無奈地抽下扶云玉笄,說道:“此為仙主身上肋骨所化,他亦傳授我禁言咒。可需我展示一下?”
“禁言咒乃神子才可施展,你若能以此為證,我等……”
城主在眾目睽睽之下,光剩嘴巴動而發不出任何聲音,所有人便震驚得怔愣住了。隨后,立刻都下跪道:“恭迎仙主夫人駕臨!”
嗯,好吧,第一次發現原來當仙主夫人還是不錯的。起碼,不止能有水喝,還有水可以洗漱了。這可是只有城主才有的待遇!
不過,我也只是簡單地擦了擦而已。畢竟在這個水比命還貴的地方,我自己曾經歷了差點渴死的困境,也不舍得太浪費。
躺在一個多月來都未曾解除過的硬板(石)床,覺得終于沒那么寒冷,也不必擔心一覺起來可能就被沙土掩埋掉了。
我此刻是多么感激,炁雪女神為我們創造的那片綠林青翠又水源富足的靈域地界,當然還有仙氣繚繞的圣池山,還有正在蓬勃發展的凡間世界。
可如今蒼之岑又去了何處?我才不信那些沙礫族人所說的已經灰飛煙滅這樣的鬼話!我一定要把他找出來!
“如果你還活著,為什么不回應我?”我端著扶云玉笄,把它當作對講機一樣開始喋喋不休地述說著,“你別像之前那樣只躲在我身后偷偷監視我,如果被我發現這回我便不再理你了!我……我便休了你!我再另行改嫁!我就嫁給靈域那個青蛇精……額,我現在是凡人,它會吸我的精氣。那我就嫁給……小徒弟,雖然他傻乎乎了些,但是不敢欺負我……”
念叨得口干舌燥、聲音沙啞,還是不見有人從天而降,甚至地上也沒冒出來半個人頭。
“蒼之岑,你若真的灰飛煙滅,那我便回我那個世界,我要喝十碗孟婆湯!把你忘得一干二凈!生生世世都和別人白頭偕老!你聽到了嗎!”
隨著一滴淚滑落在扶云玉笄上,一束藍光乍現,直指窗外。我驚呆了下,隨即欣喜地沖到窗邊,沒有任何蹤影。
但看著藍光所指的方向,我飛奔向城主的寢殿,讓人把他從睡夢中挖起來。
他倉皇地跑出來問道:“仙主夫人,可有何十萬火急之事?”
“那個方向是什么地方?”
我鄭重嚴肅的表情,讓他有些膽顫:“那里荒蕪一片,并無任何城池!”
看我眉頭一皺,他馬上又補充道:“唯有傳說中熾噬神的誕生之地--熾噬煉獄,在那處方向。”
“熾噬煉獄?”
我聽了之后,連忙讓他給我們找向導,打算即刻出發。一回頭,瞿云嵊已經把水和干糧都準備好了。
我對他粲然一笑:“蒼之岑還活著,他沒有灰飛煙滅!”
瞿云嵊為我擦掉喜極而泣的眼淚,默默地點頭道:“我知曉。”
天未亮,我們便在“死亡流沙”的護送下,從風息城向熾噬煉獄出發。
※※※※※※
原以為我們這一個月來,已經差不多把這荒蕪沙漠都走遍了。可誰知道,我們僅僅只是在它邊邊的一處地方轉悠而已。
據“流光刀”所說,即使整個仙山、靈域、霧汐海和凡間,都不到這荒蕪沙漠的十分之一大!
我不由得驚嘆:這熾噬神到底是多好戰啊!幾乎都要把這個世界都變成沙漠了。
但“流光刀”隨后又說道,在仙山以北的冰雪之地更有一片虛幻之地,那里至今還保有神族初現時的樣子。
看來,我以前對這個世界的了解,真的是鳳毛麟角。即便是現在,也沒有多多少。
我們往熾噬煉獄行走了十多日,總算接近它的邊緣了,之后便再也無法靠近了。因為那里就猶如無數個火山口堆積而成,到處都是熔漿烈焰。
在這樣的地方,不要說凡人,就是仙妖也很難存活下來。“流光刀”對于我所猜測的蒼之岑會在這個地方,表示無法茍同。
無法進入熾噬煉獄,我們要怎么找蒼之岑?
忽然,我想起了扶云玉笄。我將它從發髻上拔下來,放在唇邊對它細語幾句,隨后它便幻化成一束光箭朝熾噬煉獄里面飛去。
“這玉笄可果真是神器!竟不畏懼熾火烈焰!”“流光刀”雙眼晶亮地感嘆道。
“它不是神器……”我喃喃自語道,“它是連接我和蒼之岑的感應器!蒼之岑,你可否聽見了我方才對你所說的話?”
蒼之岑,訴兒來了!
許久,扶云玉笄都沒再回來。原本還驚嘆它是神器的“流光刀”不禁有些疑慮了:“莫不是那玉笄已被消融了?”
再等了兩個許久,扶云玉笄就猶如石沉大海一樣,杳無音信。“流光刀”開始勸說我們,可能不需要再等了。
“你們可先行回去,我們勢必將等到仙主!”瞿云嵊堅定地說道。
之后,“流光刀”便不再開口說話。
夜幕降臨,可這熾噬煉獄卻熾火沖天。似乎連夜幕也拿它沒有辦法,更何況扶云玉笄呢……
在如此炙熱的地方,我的心卻一點點冷卻。現在,我連扶云玉笄也丟了!難道,萬里迢迢只等來這個結果?
不!我不甘心!我起身,不顧一切地要往里面沖進去,卻被瞿云嵊攔住了。
“亓姑娘,莫沖動!仙主定會回來!”
“不,他回不來了!他一定是在等我去找他!我要進去找他!”此時,我已經無法保持理智了。
如果要灰飛煙滅的話,那便一起吧!
就在我們僵持不下時,一團烈焰突然炸響,吸引了我們所有人的目光。在一陣火花噴濺之后,有個身披火紅斗篷的人出現在我們面前。
他整張臉籠罩在斗篷高帽之下,身子略微蜷曲,顯得有些老態龍鐘,聲音蒼老卻尖細:“何人到此?所求何事?”
他一開口,竟然是男女同聲:“本先師乃熾噬煉獄守護者,你等到此所為何事?”
我一聽趕緊問道:“我們是來尋仙主蒼之岑,不知您老可曾在此處見過他?”
“哦?”他思索了片刻,回道,“若有事相求,需得遵循此處規矩。以物易物,以身易身,以魂易魂!”
什么?這是什么破規矩!
“你所求仙主神魂,便需用一人神魂來交換。”他咧嘴詭笑道。
我在思索他所說的話的真實性,可這根本無從考察。但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絕不能錯過。
“我……”
“我來!”
我剛要答應,瞿云嵊搶話道。與此同時,我發現自己全身無法動彈了。這是怎么回事?
“亓姑娘,你莫怕,此乃我先前所創的定魂咒。一個時辰之后,便可自行解開。”瞿云嵊對我說道。
“小徒弟,我命令你馬上解開!”我急道。
他卻難得一笑道:“亓姑娘,待仙主回來,你莫再任性,與他一道回仙山。凡間太過兇險,你修為太淺……”
“你……”我有些慌亂,“你不準做傻事!他所說的話不一定是真的,你不要隨便去冒險!”
“即便只有萬分之一,我亦愿試一試!”瞿云嵊毅然道。
他說完轉身朝那個老者走去,我心急如焚地叫道:“小徒弟!你站住!瞿云嵊!你回來!”
他停頓了下,又繼續朝前走。
我氣得眼眶都紅了:“你們都愣著做什么?為何無人阻止他!”
但是,“流光刀”卻說:“仙主夫人,我等亦無法動彈……”
什么?早知道就不要讓蒼之岑傳授他那些術法了!
“呵呵呵,你等莫急!”老者尖細的嗓音一笑,令人頓覺毛骨悚然,“我方才尚未言明。若所求仙主神魂,需得一人神魂交換,本先師只愿得靈胎之魂!”
靈胎之魂?那是什么?
我正疑惑著,便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一玉石法盤拋到空中。隨即,一道強勁的紅光朝我直射過來。
如果我當初知道,那道紅光是要奪走他,那我即便拼死也會護著的。可是當我感覺到腹部一陣劇痛,血脈逐漸流失,胎魂盡收法盤之內,我才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不!”我哀慟地叫道。那一瞬,我覺得灰飛煙滅的痛苦也不過如此了吧?!
瞿云嵊和“流光刀”他們與那先師老者糾纏了一陣,但最終,還是讓他消匿在熾噬煉獄里了。
“瞿云嵊!”我顫聲地喊住想沖進煉獄的瞿云嵊,“回來!”
他震了一下,隨后飛奔到我身邊,將我攬進懷里。他滿臉的懊悔和沉痛,甚至眼眶里還有熱淚。我向他虛弱地搖搖頭:“不怪你,他太狡猾了!”
若要怪,只能怪我太遲鈍了!竟然都沒有發現,自己已經有了身孕,才讓他這么輕易就被奪走了!
“事不宜遲,如今仙主夫人受此重傷,我等還是先送她返城診治。”“流光刀”極力勸道。
瞿云嵊二話不說,便帶我火速趕回風息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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