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冰谷回到圣池山之前,虞狐教給我一個幻容術。
“此幻容術只可蒙蔽一般仙妖,恐難欺瞞過仙主!庇莺诘。
這個我倒不擔心,因為本來就只是想騙過其他人而已。這此回來的目的是為了金光銅鏡而來,只不過仙穹殿的守備森嚴,無法偷溜進去。
另外,還有那個鳩占鵲巢的璩萖仙子,也不能讓她撞破。于是,墨雪便幻化成我的模樣,將仙山守衛和璩萖引誘出了圣池山。
而我則幻容成璩萖,大搖大擺地走進了仙穹殿。只是,任憑我翻遍了整個寢室,還是找不到金光銅鏡。
“難道是在書房里?”我奇怪道。無論怎樣,好不容易混進來了,總不能空手而歸。
進入書房查找一番,還是一無所獲。我不死心地再去隔間琴房搜尋,卻赫然瞧見懸掛在墻上的一副畫。
本來我對字畫從來不去關注,只是為什么覺得里面那個缺少五官的舞女身上的服侍那么熟悉?還有畫上的題字。
“一曲傾心,再舞傾情。天長地久,今生相隨!蔽夷畹溃霸趺从悬c像《女兒情》里的歌詞?這幅畫上的人是我么?
正琢磨著,聽到外面有侍女走近的腳步聲,我一時有些慌神地想要躲藏。后來想起我現在是璩萖的模樣,才鎮靜地走出書房。
“仙主夫人!”兩個侍女畢恭畢敬地下跪道。
“嗯,免禮吧!蔽覍W著璩萖那副傲嬌的腔調。
“夫人,仙主曾明言,任何人不許進入書房……”一個小侍女怯生生地說道,被另一個比較大些的侍女暗中扯了下袖子,便停住不再敢繼續開口。
蒼之岑為什么不讓人進書房?嗯,記憶沒了,人又變回以前那個冷漠的大冰石了!我暗暗腹誹。
“你們可曾見過金光銅鏡?”為以防時間久了會露餡,我趕緊切入主題,“為何如今遍尋不著了?”
“夫人忘了么?您先前將它丟棄了。”小侍女回道。
“丟了?”我急道,“丟哪里了?”
“這……奴婢不知……”倆侍女被我抬高的聲調嚇得渾身顫抖不已,連連磕頭。
我有些可憐她們,也不知道平時璩萖是如何對待她們的,怎么我都沒兇就嚇成這樣了。
“好了,好了,又未曾怪罪你們,都退下吧。”我于心不忍地說道。
倆侍女這才戰戰兢兢站起來,快步地離開了;我則頹然地坐在秋千上發呆。
忽然,仙穹殿外一陣騷動。我有些心驚:該不會是璩萖識破了墨雪的喬裝,氣回來了吧?還是先溜為妙。
我剛從另一處矮墻上翻身出了仙穹殿,便聽到里面有人喊:“適才仙主夫人確有進來……”
我沒敢多逗留,趕緊趁著夜色降臨要溜出仙山。結果,到處都是搜尋的侍衛,讓我實在找不到機會出去。
躲著躲著,又來到了圣池邊,F在就這里沒有侍衛敢進來,比較安全;而且還未到亥時,蒼之岑也不大可能出現。
我實在很懊惱:這個璩萖太狡猾了!竟然把金光銅鏡給丟了,肯定是知道那個金光銅鏡可以追溯魂靈的前塵往事!
當初蒼之岑說他早已知道我不是亓訴兒本人的魂靈,便是通過那個金光銅鏡識破的。
唉,我也是想太天真!如果金光銅鏡在,那蒼之岑又怎么會被璩萖蒙騙呢?
沒有金光銅鏡,無法戳穿璩萖的謊言,那該怎么說服蒼之岑去拿沁心雪蓮呢?他會信我的話嗎?
“唉,肚子餓了!”我哀嘆道,“忙活了那么久,啥都沒拿到,又不能出去……”
忽然,我聞到一陣甜香,立刻驚喜不已:“是印霜姐姐做的糕點!”
我嫻熟地從灌木叢里鉆進去,從另一個圣池的灌木叢里鉆出來。做了仙主夫人后我才知道,原來有兩個圣池,一個是平日里沐浴和療傷用的,一個是蒼之岑閉關修煉用的。
之后,每次蒼之岑從圣池底下的密室閉關出來前,我都會讓印霜給他提早準備一些糕點在外面候著?磥,這個規矩倒是沒變。
我一邊坐在地上吃著糕點,一邊心酸地想:為什么印霜姐姐也不信我了?還是,她也覺得還是璩萖比較適合當仙主夫人?
以前我有多討厭在仙山的日子,現在就有多懷念。為什么以前不懂得珍惜呢?
“啪嗒!”眼淚掉落在食盒上,我胡亂地擦著臉上的淚水,卻瞥見身旁不遠處的銀袍衣角。我當然知道那是誰,但現在我卻不敢起身。
“怎么辦?他不是每次都要到亥時才出關的嗎?”我腦子亂糟糟的,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逃跑。
當腳步靠近的時候,我已經將懷里的凝香露倒出來灑在身上。虞狐說幻容術可能騙不過蒼之岑,那就加點讓人容易迷失神智的凝香露,他一時反應不過來前,還是能抓住機會溜走的。
“你……”蒼之岑停頓了下來。
我緩緩起身,但依舊低著頭,嗡聲地說道:“仙主大人辛苦了。我讓人為你燉了湯,我這便取來給你……”
說完,我轉身剛要溜,卻看到迎面飛來的戒鶯。那家伙可是能辨所有人真面目的仙物!
我又趕緊轉回身去,而后就直直地撞到了身后人的懷里。我一時怔愣住,心里一邊想的是:快些離開不然露餡了,又要被丟進琉晶洞里了;另一邊卻又想:就那么一會兒,就留戀那么一會兒,他不會發現的……
“唔……”當兩唇相抵時,那些所有的“心想”就全都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
清晨,當我被侍女喚醒時,嚇得衣服都來不及穿戴好,就沖出了仙穹殿的寢室。而后看到印霜端著食盒走來時,又匆匆地跑回寢室的床上。
“仙主命我為夫人備了早膳,不知夫人可醒了?”印霜對房里的侍女問道。
倆侍女面面相覷了一下,才回道:“夫人還未梳洗,印霜姐姐且先放著吧!
印霜將食盒放下,疑惑地看了蜷縮在床幔里面的我一眼,便退了出去。
我這才重重地送了口氣!可隨之,一想起昨晚的事情就覺得心塞。
不知道是幻容術太逼真,還是那凝香露太迷幻,蒼之岑竟然被我蒙騙過去了?蛇@一點也不值得高興!被當作別人與他恩愛,我心里是滿滿的悲哀。
昨夜他對我有多眷戀,我心里就有多難受!什么“無怨無悔”,什么“刻骨銘心”,都是假的!
“夫人?您是否起身梳洗?”侍女怯聲地問道。
我把眼淚擦干,逼迫自己冷靜下來。除了昨夜,好像還有件事情和預料的不一樣。就是璩萖哪里去了?為什么我現在還沒有被當作假冒偽劣給關進去?
我一邊由侍女伺候著梳洗用膳,一邊旁敲側擊地詢問。
原來昨日璩萖帶人去追蹤墨雪,一路追到通往冰谷的隧道后,她與身邊的貼身侍女便和其他人走散了。當侍衛急匆匆地跑回來稟報時,卻發現夫人竟然回仙穹殿了。
當然,仙穹殿的夫人不是璩萖,而是我。我不知道墨雪把璩萖引到哪里去了,不過,我也不能多呆,免得真的璩萖回來就露餡了。
我身上的凝香露也不多了,而且我總不能天天用這個來蒙騙蒼之岑吧?
我支開身邊的侍女,打算在蒼之岑出現前離開仙穹殿,卻又冤家路窄地遇到了那只戒鶯。
我眼露兇光,直接用定魂咒定住了它,把它翅膀羽毛都剪了,再丟進那棵古老銀杏樹的樹洞里。
“哼,看你以后還怎么告狀!”我望著那只瑟瑟發抖的小家伙,得意洋洋地啐道。
可一時忘形,竟踩到了身上的長裙而失去平衡。跌進熟悉的懷抱里,我才開始發慌:忘記抹凝香露了!
我做好了要被丟出去的心理準備,可蒼之岑卻只是蹙眉道:“神樹不可任意攀爬!
嗯?他沒認來?我心虛地吐了口氣,才低聲細語地回道:“我記住了!
被抱回仙穹殿,兩個侍女目瞪口呆地怔愣了半天,直到蒼之岑開口讓她們退下才回神。
蒼之岑將我輕放到床上,眼神不似之前望著我時的冰冷,增添了些柔情。我情不自禁地幽怨起來,因為,他的溫柔體貼是給璩萖的!
尤其當他把扶云玉笄戴到我頭上時,仿佛像是插入我心口。曾經那句“扶云玉笄只認一主”成為了笑話!
但我氣極反笑:“仙主大人,不若今夜舉辦一場筵宴,犒賞下各仙人,如何?”
他眼睛略微一瞇,我以為他察覺出來了,頓時心跳如擂鼓。沒想到,他只回了一句:“依你所言。”
是夜,筵宴上個個都在歡快暢飲。我盛裝與蒼之岑坐在高位上,胸膛里的怒火卻越燒越旺。
當蒼之岑在熾噬煉獄里受熾火煎熬時,這群仙人他們在做什么?當我痛失骨肉的時候,他們在做什么?當瞿云嵊在拼命守護我的時候,他們在做什么……
除了安逸地坐在這里享樂,道貌岸然地固守著一堆仙規,甚至誅殺無辜之人,他們還能做什么!
“諸位仙家!”筵宴進行到一半,我突然起身道,“感謝諸位如此盡力維護各界安寧!我代仙主敬諸位一杯!”
說完,先干為敬。那些仙人各個誠惶誠恐地起身回敬,并說了一堆恭維和贊美之詞。
等他們廢話完,我又繼續說道:“璩萖身為仙主夫人,平日多受各位盡心扶持。今日,我為諸位獻上一曲,聊表心意!”
待我換了舞姬的紗裙上臺時,那些仙人臉上的神情瞬時變得十分精彩。
哼,你們不是想要一位端莊優雅的仙主夫人嗎?我偏讓你們美夢盡碎!
心里有多恨,我的笑容就有多甜,舞起來更是極致嫵媚動人。睨視著那些人或驚艷、或迷戀、或惶恐、或失望的各色表情,都不如蒼之岑那陰沉的臉讓我痛快!
曾經那些醉人的誓言,如今變成一把把利刃將我的心痛割得鮮血淋漓。這時,我早已忘記了此行的目的。我不知道,再喚起蒼之岑的記憶還有什么意義!
難道,他恢復記憶后,就會放棄璩萖?難道,我就會忘記這段時間所受的背叛的苦楚?
不!那些痛苦和怨恨不會減少!它們在我體內燃燒,它們在聲聲地控訴,我甚至還聽到了那個未曾出世的孩子,當他被生生剝魂的時候,凄厲的哀嚎!
我為什么要承受這一切?為什么要我的孩子承受這一切?只怨天地太不公平!只恨眼前這些人太無情!蒼之岑,你太無情!
一道紅光隨著我赤毒的目光,直朝著大殿正中的人而去!扶云玉笄倏然在距離他心口一寸的地方停住,蒼之岑臉上盡是沉痛。
但是我怎么可能就此放過他!我要他死,要他為我的孩子陪葬!要這里所有的人為我的孩子陪葬,為我逝去的愛陪葬!
剎那間,一團熾熱的火焰從小腹竄至我全身!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摧毀一切!想要讓這天下萬物一起焚炙殆盡!
直到一股冰涼通透的靈氣,從口中傳至全身,凍結了血液中的怨氣,熄滅了腹中的熾火。我的神智漸漸清明,意識卻漸漸渙散……
※※※※※※
第二日,所有仙山的人都在盛傳,仙主夫人入魔了!
而仙主也被蠱惑了,竟然沒有讓仙主夫人伏誅,甚至都沒有關押到琉晶洞里,而只是禁錮在仙穹殿內而已。
我聽著外面兩個小侍女戰戰兢兢地議論著,內心也是很惶然。昨夜很多事情我都想不起來,只記得被怨恨充斥全身的一瞬間,之后那些獻舞引誘仙人、弒殺仙主的惡行,我自己聽起來都有些匪夷所思。
難道,我真的入魔了?不然我為什么想要殺蒼之岑!可蒼之岑為什么沒有怪罪我?他對璩萖已經用情至深到這個地步了?
“唔……”當我想到這里,小腹開始灼熱燃燒起來。同時,又有另一股清透冰涼的氣流,在慢慢地把那股灼熱壓制下去。
房門被打開,蒼之岑快步朝我走來,將我放置到床上,一只手撫在我小腹上,緩緩地為我注入靈氣。
“蒼之岑,你有多愛萖兒?”我顫聲問道。若是真的很愛,那我就不再折磨自己,也不再來折磨你了。
他沒有回答,只是一直凝望著我。我又問:“你可有想過要恢復記憶?有一樣神物,能幫你恢復記憶,你可愿意去取?”
這回,他終于開口了:“在何處?”
我帶著蒼之岑來到了冰谷,虞狐見到了先是震驚,接著便一臉哀慟地說道:“墨雪已為你取得沁心雪蓮!
我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為什么拿到了沁心雪蓮,虞狐卻是這樣的神情?
我忙問道:“她如何取得?有沒有被白皎翼獸傷了?”
“她……”虞狐垂頭而泣,“她以自身魂靈償還血債……”
“什么?”
我幾乎站立不住,蒼之岑伸手扶住我,沉聲問道:“她在何處?”
虞狐將我們領到一冰晶洞中,墨雪就靜靜地側躺在一方冰晶石臺上。一朵淡粉色的沁心雪蓮,襯托著她身上的毛發更加雪白。
我簡直要愧疚死了!當我還在因嫉妒怨恨矛盾不已時,墨雪卻可以為我們毫不猶豫地犧牲自己!與她相比,我覺得自己真的太沒用了!
“夫人,你莫心傷。”虞狐反過來安慰我道,“墨雪為我雪狐一族洗刷恥辱,我等皆為她引以為傲。”
不,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她死,不該是瞿云嵊死,不該是我的孩子死,應該是狐王!是他!他才是最該死的!
如果不是他引蒼之岑去荒蕪沙漠,就不會有這些事情發生!如果不是他,鏡湖水仙也和龍訖少主也不會死!該死的是他!
“夫人?你……你何時入魔了?”虞狐見到我眼中燃起的熾火,驚嚇得連連后退。
“亓訴兒!”蒼之岑又要為我壓制體內的魔性,可是我此時哪里克制得住!
我奮力地推開他,恨不得焚炙所有一切,最好是連我自己也一并摧毀了,那樣就沒有痛苦了!
“仙主,沁心雪蓮可抑制魔性!”虞狐疾聲催道。話落,她隨即撲過來將我按在地上,卻被我身上竄出的熾火燒得痛苦哀呼。
蒼之岑手一伸,一根堅韌的透明絲線飛來將我捆綁得結結實實。他手執沁心雪蓮,將它放置我小腹之上,片刻后便清晰可見一團濃郁的黑氣,從我體內被吸附到沁心雪蓮里。
等所有黑氣被吸收完時,沁心雪蓮也已全然變成墨色的了。蒼之岑從乾坤錦囊里拿出一個古玉法瓶,將那沁心雪蓮盡收其中,再施以封印。
這時,虞狐才敢再靠近我:“夫人,幸得你安然無恙。”
我此刻渾渾噩噩的,不知道剛才又發生了什么事情,只覺得渾身虛脫無力。只是,小腹已經沒有像以前那樣冰冷或者像剛才那樣灼熱了。
蒼之岑小心翼翼地把法瓶收入乾坤錦囊里,再將透明絲線收回,之后輕柔地抱起虛弱的我,轉身回了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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