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月黑風高。
我偷偷地朝無望師傅的房間溜過去。
“娘親，若被爹爹知曉，恐他將不輕饒我們。”小緒兒擔憂道。
“無妨，他近日都不在炁雪城，不必怕他。”我輕聲地回道。
前幾日，尹門主傳信過來，灰狐曾在祥華鎮的祥云觀出現，羿穹羨便趕往那里去了。我也很想一起過去，可揣著半西瓜大的肚子實在不方便；而且，人家根本不愿理我。
“娘親……”
小緒兒還想相勸，我打斷她的話：“小緒兒，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為大道也！”
這話還是無望師傅教給小無言的！
在到達無望師傅的房間附近時，便隱約聽見他的詢問聲：“何人？”
他一開門，立時就被幻所幻化的墨雪吸引了出去。我見幻已成功了，便又去往沁心雪蓮的寢室。
“葉紅緒，你尋我何事？”沁心雪蓮依舊那副高貴絕塵的模樣。
“適才我去找無望師傅，可不知為何他卻不在。聽幻提起，他去往圣池了。”我撒起謊竟然臉不紅心不跳的。
“他為何去圣池？”沁心雪蓮漫不經心地道。
“許是我之前跟他說，墨雪最初是在圣池獻魂的吧。”我裝作思索狀，“難道他真信了那本古籍所言，覺得真的可以以魂易魂？”
“何為以魂易魂？”沁心雪蓮略微蹙眉。
“以自身魂靈，換取對方魂靈。聽他說，那本古籍上還記載了，如何以魂靈獻祭……”
還沒講完，便看見一道緋紅色的光影向圣池方向飛去。
“搞定！”我也轉身朝著冰刺荊棘而去。
來到冰刺荊棘中最大的那個冰晶面前，小墨赫然就被凍結在里面。
我用手指在冰刺上劃出鮮血，在冰晶上開始繪制圖騰符咒。我還記得當初熾魔曾教給我的解封咒術，我想應該也可以解開小墨的封印。
果然，當圖騰符咒繪制完畢，解封咒術念完，整個冰晶便開始龜裂。之后縫隙越來越大，我連忙往后撤退。
等整個冰晶全數裂開破碎，小墨隨即就恢復了自由。
“小妖？”小墨見到我顯然特別吃驚。
“小墨，”我選擇長話短說，“你現下立即去霧汐海找小龍虬，她一定會庇護你！”
小墨很快就明白過來了，但卻猶豫道，“我不愿拖累她！”
“小墨！”我氣極道，“你還要讓小龍虬再等你幾千萬年？你非要等到她像我以前一樣，心如死灰、決絕離開這個世界才后悔莫及？”
“我……”小墨支吾道，“我若離開，仙主可會怪罪你？”
我頓了一下，故作輕松道：“他怎么舍得？也就是關幾天禁閉而已。”
“可他如今……”
我見他還要啰嗦，直接催道：“我們還有時間敘舊嗎？快走！若沁心雪蓮回來便走不了了！”
小墨糾結了一下，最后只能無奈地飛身離開。我望著他飛遠的身影，心中那塊大石頭終于落下了。
拖著一身的細傷回到炁雪城內，里面一片安靜。看來，沁心雪蓮還未發現異常。難道，寐的幻情術真迷惑住沁心雪蓮了？
我不知道，無望師傅如果知道我利用他牽制沁心雪蓮，會不會一氣之下將我逐出師門。唉，即使那樣，我也不后悔。小墨我是必須要救的！只能對不起他了。
我輕嘆口氣，將身上的紅色外衫褪下，里面的白色里裙上隱約可見一些血跡。若不是穿著紅色外衫，小墨見了估計又要心疼了。
驀然間，一陣疾風吹進來，還帶著些許冰雪，我被凍得打了個寒戰。
換好里裙走出來剛要關窗，卻驚覺房里站著一個人。我差點嚇暈過去！
“葉紅緒！”
我愕然地看著，從黑暗的陰影里走出來的羿穹羨，一時不知如何反應。他臉上凜然的表情，讓我有些陌生。
“你……你何時回來了？”我心虛道。
“封印是你所解除？”他直截了當地問道。
我卻揣著明白裝糊涂：“我不懂啊……”
他陡然靠近，一把抓住我的手臂，里面的傷口讓我吃痛地叫了一聲：“你放手！”
“是你讓雪狐用幻情術誘使沁心雪蓮和無望道長……”后面的話他沒說出來。
我被他抓的疼痛不已，便故意惡聲惡氣：“沒錯！是我指使寐給他們下的幻情術！她沁心雪蓮若沒有動凡心，又怎么會……”
“你為何如此歹毒！”羿穹羨口不擇言道，“你可知如此便會使她靈力盡失……”
“你說我什么？”我心猛然緊縮抽痛了起來，“你說我……歹毒？”
“……”他一時怔愣，隨后抿唇不語。
“呵，羿穹羨！你居然覺得我歹毒？”我傷極反笑，“原來，你并沒有真正的心如止水，你也會生氣，也會怨恨！而你生氣和怨恨的人，竟然是我？！”
“你不該如此害她！”他沉聲回道。
我本來想說“我并不知道事情會這樣”，可我偏偏說出口的是：“她如今再也無法正氣凜然地說仙人殊途了！”
“你故意為之！？他冰冷的語氣，讓我更加賭氣道：“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這樣歹毒的女人！”
“你！”他手上力道加重，我臉色忽而煞白。
此刻，他察覺出了異樣，瞬時放開了手。手上的血跡讓他驚詫，也讓我漸漸寒心。這段時間所有隱忍壓制的委屈和傷心，盡數噴發而出。
“你不是羿穹羨！他不會這樣傷我！你是假的！你不是他……”我哭得泣不成聲，“你們把羿穹羨還給我……就算他是魔，也比這樣冷酷無情的你更愛我！”
如果非要到這一步，為什么還要讓我回來？為什么還要想起來那些前塵往事？他要拋卻的不是貪嗔癡愛恨，他要拋卻的唯有我而已！
我要那個為我等候了千萬年的人，而不是這個讓我痛不欲生的神！
我不知道，原來那冰刺荊棘也是有毒的，而情緒失控讓我毒性蔓延得更加快。
浸沐在圣池里，羿穹羨竭力地將我體內的毒性逼出來，盡量不讓小緒兒受到侵染。
而我卻一直陷在噩夢里掙扎：我夢見自己獨自拼命地把小緒兒生下來，但是她卻被諸魔搶走，它們瓜分了她的靈氣與精血。可我只能眼睜睜地、無能為力地哭喊著……
“如此下去可不行，她遲遲無法清醒，對小緒兒十分不利。”深陷昏迷中，耳邊卻傳來無望師傅的嘆息，“若小緒兒提前降生，只怕她毫無氣力支撐……”
“該如何做？”羿穹羨問道。
“她心緒紊亂，需得定心安神。若你……若你無法做到，那便叫瞿云晟回來，或許他能做到。”無望師傅回道。
“該如何做！”
那是一片虛無縹緲猶如仙境的地方，漫天的星辰仿佛就在頭頂，伸手便可觸及。
“小撫，這里是什么地方？”我迷惑道。
但是，小撫沒有回答我。我這才發現，自己現在只是一縷魂靈。我這是離魂了？還是……又到了該回去的時候？
可是，炁雪神女呢？這次再見到她時，她又要說什么？感謝我幫蒼之岑渡劫？還是又讓我許一個心愿？
這次，我該許什么心愿？經歷這兩世，我已經無法放下他了。上一世的訴兒，可以瀟灑地喝下孟婆湯；這一次，我要不要喝……
我在這虛無之境里冥思苦想，猶豫矛盾著，卻遲遲等不來炁雪女神，甚至黑白無常也沒來。或者，他們也都把我遺忘了吧？
我漫無目的地游蕩在這片浩瀚的星空之下，似乎怎么走也走不到盡頭，直到望見那方古琴。
我緩緩靠近，手輕輕撫過，忽然便閃現到了一個冰洞之中。這是……魂銷之地？
我驚愕地發現，自己竟然附身在蒼之岑身上。可他的身體卻不受我控制，而是依舊隨著他的意念而動。我就好像一個旁觀者，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和周圍所發生的事情。
“訴兒……”這聲無比深情的低喚，讓我尤為懷念。
“你究竟去了何處？”我可以真切地感受到，他心底的迷茫和沉痛，“為何我遍尋這世間各處，卻無法再遇見你？莫非，你果真如他們所言，早已灰飛煙滅？”
他日夜守在這冰洞里，守在那個鐫刻著“魂銷之地”的石碑前。縱然外面斗轉星移，他始終沉浸在自己濃郁得無法化解的思念里。
直到一聲震天巨吼響徹整個仙山！
他劍眉緊蹙地飛身來到山門前，只見重傷未愈的尹長老領著仙老們，正嚴陣以待地鎮守在山門處。一條猶如黑龍般龐大的巨蟒，正狂怒地橫掃著圍攏在它四周的侍衛和眾小仙。
是小墨！
此時它通體黑氣繚繞，每一處被它狂掃過的地方，全都被濃郁的魔氣侵染。而那些被傷到侍衛和小仙更是慘不忍睹！蒼之岑禁錮圖騰符咒一出，將小墨穩穩壓制住。
之后，眾仙老又開始在仙君殿爭吵不休，有的提議禁錮封印已經成魔的小墨，有的則堅持非要誅殺不可。
蒼之岑來到那個專門封印妖魔的秘境，里面是一片布滿禁錮符咒的幽藍的冰封之地。此時小墨已被逼回原形，正匍匐在地、痛苦呻吟。
“小墨，”蒼之岑嘆道，“你原本即可飛升為龍，為何作繭成魔？”
小墨見到蒼之岑出現，立刻裂眥嚼齒道：“你們為何誅殺小妖？她何曾傷害過人！為何你們要如此待她！”
“誅殺？！”蒼之岑面色一沉，隨即飛身來到仙宇殿。
尹仙老迎著一身寒氣的蒼之岑，不明所以道：“仙主為何事而來？”
“訴兒是為你們所誅殺，而非在靈胎降世時被諸魔所害？”蒼之岑克制著滿腔的怒火，凜然道。
尹仙老垂頭沉默了片刻，才頹然道：“我知此事終無法欺瞞于你……仙主，若我那時在場，必不會由著他們肆意妄為。如今，一切已無法挽回！”
“如此，訴兒果真……”蒼之岑心口猛然劇痛難當，“那靈胎可是你們……”
“不！”尹長老立馬否定道，“小仙主乃是自愿舍身為仙主凈化驅魔，絕非他們所為，他們絕不敢謀害小仙主！”
“為何？為何！”蒼之岑怒斥道，“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
“仙主，怪我一時未察，才釀成此禍！”尹長老悔恨不已道。
可蒼之岑已經沖進于仙老的住處，從他嘴里逼問出了一切。
原來，那夜蒼之岑被龍鴬以商議為瞿云嵊驅魔的事情，叫人請了出去。之后，龍鴬企圖用龍珠迷惑蒼之岑，被烏龍撞破后，烏龍便與蒼之岑大打出手。
那烏龍原本不是蒼之岑的對手，但他卻吞噬了龍珠，一時靈力激增。而蒼之岑那時因為急著要為瞿云嵊驅除魔性，便去炁雪原林的圣池為注入了大量靈氣，希望可以盡快取得沁心雪蓮。
靈力減弱的蒼之岑，最后依然將狂躁的烏龍制服，并取出了龍珠。就在那時，他也發現了仙穹殿的異常，便火速趕過去……
等他從沉睡中蘇醒時，于仙老早已伙同璩萖仙子逼死了訴兒。而這一切，全是龍鴬在背后策劃！
蒼之岑知道所有真相后，只覺得體內有一股熾熱的火焰開始源源不斷地升起！
尤其是到霧汐海龍宮質問龍鴬，見到她正與狐王顛＆鸞??倒??鳳、得意張狂的時候，便再也無法抑制住狂暴的魔性，任由它們支配他的意識與身體，一把熾火令龍鴬燃燒殆盡、灰飛煙滅。
可狡詐的狐王卻趁機逃脫！盛怒下的蒼之岑追至巫谷狐丘，將那片曾經被譽為靈域仙境之地，全部摧毀于漫天徹地的熾火之中……
當他來到鏡湖時，體內的魔性卻漸漸平息下來。那片曾經留下訴兒鶯歌倩影的水域，還曾經留下了他們“無怨無悔”的誓約！可在天罰來臨時，他卻徒留訴兒一人獨自承受，他怎能原諒自己！
他們口口聲聲都在勸他這個仙主要飛升為神，而這根本不是他自己的意愿！若沒有亓訴兒，即便飛升為神，又怎么度過那空虛寂寥的漫長歲月？如今，沒有了亓訴兒，他要如何度過余下這蝕骨灼心的歲月？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