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娥帶著兄妹幾個撿了些柴生火，晚上仍舊是黑面糊糊，糊的一肚子水飽。吃完幾個孩子依偎在一塊馬上就合了眼。細妹冷的直往大錘懷里縮，李子元強撐著把火堆往孩子們那移了移，這才開始看看家當。
兩個包袱都不大，幾塊布頭，另就是一包黑面。本來是有些東西的，在周老五挑著的擔子里面。周老五出事后，不曉得哪些人趁亂拿了，就余了一個陶罐給她們。
從懷里掏出李春枝給她的荷包，零碎的小銀子還有銅板。銀耳環是李春枝打小就戴著的，也在里面。
嘆了口氣，李子元靠在樹上慢慢睡著了。
一夜無夢。天亮后細妹最先醒來，她走到李子元身邊靠了下來，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李子元。
“娘。”
“嗯？”
“我是細妹。”
“嗯。”
“娘不要死。”
“不會的。”
晨光越來越亮，二娥提著罐子去提水，李子元抱著細妹輕輕拍著，余光瞄到有兩個男子鬼祟著往林子里走，心瞬時跳的飛快。
“二娥！二娥！”
“娘？怎么了？我去提水。”二娥從樹后面探出頭。
“別提了，一會趕路，喝多了水不好。”
二娥往回走，就聽見周老太的大嗓門：“發瘟的！我說你幾句，你還真就把自己當奶奶了！還不快點過來！”
周老太走過來，一把扯過二娥的罐子，拉著二娥開始使喚大錘：“大錘！牽著你娘！三丫趕緊的！懶的攤尸還在睡！”
經過一晚上的靈氣滋養，李子元已經好多了。身體養成習慣，即便不去刻意修煉，也能睡眠中養體。推了推熟睡的大錘，李子元拉著細妹慢慢往前走。
好一會兒，走在前頭的周老太才放開二娥，惡狠狠的看著孫女。
“要想保命，跟緊點！”
周老六看見自家老娘領著李子元和幾個孩子過來，皺了皺眉頭，跟身邊的婆娘王桂花說了些什么，王桂花撇了撇嘴，不大情愿的走了過來。
“大嫂，我們問過了，再有兩天就能到安城了。聽說安城的知府愿意接收逃荒的，還給分地，你可得堅持住啊！”
“謝謝你桂花。真不知道說什么好。”
李子元上前一步，感激的握住王桂花的手。
王桂花攥了攥手心，不自在的回到男人身邊。
不一會兒，周老六的幾個孩子都圍了上去。
逃荒的路上，人命如草芥。肚子都吃不飽，哪有什么遵紀守法。像李子元一家子，妥妥的要被人欺負。沒有男丁，只剩些女人孩子。殺了賣了搶了，毫無還手之力。
周家就算只有周老六一個男人在，也能起震懾的作用。等和周老六一家河流，那兩個鬼祟的男子已經不見了。路上歇息的時候，李子元把幾個孩子攏在一起。
“二娥三丫，你們不要單獨一個人行動，就算上茅房，得叫你大哥或者我陪著。外頭這許多人，也不曉得哪個是好哪個是壞，要長個心眼。早上你奶奶罵我們，其實是怕有人以為我們孤兒寡母沒人幫襯，你們心里不要有芥蒂。”
罵就代表是一家的，不聞不問就代表不管了。
幾個孩子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聽明白了沒有。李子元怕她們沒意識到嚴重性，下了點猛料。
“早上二娥打水，我就看見后面有兩個男人鬼鬼祟祟的。這要是離的遠了，出點什么事我們都不知道。再有兩天就好了，這兩天晚上大錘上半夜不睡，下半夜我守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二娥臉色嚇的發白，三丫低聲道：“娘，我看見你給嬸嬸糖了，是想讓叔叔嬸嬸幫我們嗎？”
“你們叔叔嬸嬸也不好過，阿福阿壽阿祿三個小子跟著，吃的都見底了。不是不幫，是有心無力。再說了，你叔叔沒有丟下我們，就已經是最大的幫助了。所以心里不要有怨言。知道嗎？”
給孩子心里種下愛，比種下恨要更好。
李子元幾個不緊不慢的跟在周老六一家子后面，一旦隔的遠了，周老太的大嗓門就來了。
瘟神啊攤尸啊作孽啊，多難聽的話都出的來。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太陽特別烈。大錘喊著渴，李子元假意拿著罐子提水，從空間里倒了一桶礦泉水進去。
大錘抱著就是一頓猛灌，一罐水幾個孩子就這么喝完了。
突然前面傳來一陣騷動，周老六一家子圍在一塊，阿福幾個咧著嘴哭，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等李子元幾個走到了才曉得，王桂花暈倒了。
“小叔，快把桂花抱到樹蔭下面，我來看看吧。”
李子元話音剛落，周老太慌忙道：“對對，老五媳婦家里是鈴醫，叫她看看！”
摸完脈，李子元心中沉了沉。
哎。
“桂花沒事，她這是有身子了。”
周老六不知道是哭好，還是笑好。孩子來的不是時候，可這么艱難的路走過來，孩子還穩當的在肚子里，是個要強的。
周老太癱坐在地上直抹眼淚。她是女人，更是曉得現在這種情況有了身子多難生養。大兒子才沒了，小兒媳婦……三個孫子可咋辦。
氣氛一時低沉起來，李子元喊大錘把包袱拿過來，當著眾人的面打開春枝給的荷包拿出一小包鹽一小包糖遞給周老太。
“娘，燒點水放進去給桂花喝吧。”
周老六忙去提水，周老太留下來燒火。
一碗糖鹽水下肚，王桂花醒了。知道懷了孩子，又哭又笑。一直盼著生個閨女，盼啊盼啊，阿祿七歲了都沒動靜，這會子孩子來了……
歇一歇就該繼續往前走了，周老太把擔子挑了，叫兒子背兒媳婦。
“都昏過去了，身體能好到哪里去。擔子我來吧。”
周老太佝僂著背，艱難的撐起擔子，忽然肩上落了空。大錘憨笑道：“奶，我娘讓我挑擔子，我力氣大！”說完挑著擔子就走了。
周老太看著孫子的背影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要是大錘是全乎的，老五好歹有個香火。
過了一會兒二娥過來扶她。
“奶奶，咱們得趕緊走了。”
為了用水方便，一般都宿在水源附近。李子元身上好了不少，帶著孩子們去取水。
難得的，一條小河，水還算清澈。強忍著洗澡的沖動，李子元拉著細妹給她洗手洗腳，看著孩子破爛的布鞋心里特別不是滋味。二娥和三丫也算大姑娘了，曉得干凈，自個細細的洗手洗腳。
“大哥，你好好看著，有人來就喊我們，我們洗完了你再洗。”
“知道了三丫。”
都整頓好，二娥先帶三丫和細妹回營地，她留著陪大錘。
大錘守人的時候，隨手扯了些藤，編了個藤籃。雖說人情世故不大懂，大錘手很靈巧。他一臉興奮的給李子元獻寶。
“娘，你看。”
“大錘真厲害，去洗吧。別把衣服弄濕了。”
李子元盯著手里的藤籃，看水里有游蕩的小魚想碰碰運氣。喊大錘用石頭碼了一個小壩，中間留條缺口，往藤籃里丟了些饅頭碎，用藤籃擋住口子。許是小河里的魚沒見過人，一點不曉得怕，不大會，藤籃里竟然攬了不少小魚，其中還有條巴掌大的鯽魚。
整理干凈小魚，李子元馬上帶著大錘回營地。沒成想，她們的火堆附近來了不少人。小小一塊空地，燒了四五個火堆。
不同于李子元這邊的老弱病孕，周圍有許多健壯的男人。
只聽見周老太在那罵二娥：“見天的作妖！臉洗那么干凈做甚！”說完從鍋底掏了一把煙子抹在二娥臉上。
二娥委屈的直哭，李子元心下暗道慚愧，竟然沒考慮那么多。
強撐起笑容，李子元揚聲道：“娘，河里好多魚！晚上起碼能做點子魚湯喝了。”
一聽有吃的，附近的人都動作了起來，有伶俐的婦人過來打探：“這位嬸子，河里的魚你們怎么撈上來的？剛剛我們去取水也看見了。”
“我兒子編了藤籃做的。你們若是不會，我叫我兒子教你。一會晚上我還準備叫他多去攬一點的，這樣明兒的飯也有了。”
“那可太不好意思了。這位小兄弟，能不能麻煩你教一下？”
幾個小伙子圍住了大錘，李子元便去整治飯食。鯽魚單獨給了周老太讓她煮湯給王桂花喝。剩下的小魚李子元干煎了之后搗碎用水煮開再往里攪黑面，撒完鹽，想了想又撒了點糖。一罐黑乎乎的糊糊就是晚飯了。好歹有魚味兒，幾個孩子早就蹲在邊上等著了。
李子元推了推三丫指了指周老太，三丫不情愿的端一大碗過去。
“我們本來就不多，給了奶奶，還不是阿福他們吃了。”
“沒事，河里的魚憨的很，你哥哥一會再去攬就是了。”王桂花懷孕了，阿福幾個又小，周老六是騰不出來去攬魚的。再說，她們這一幫子，需要周老六一直呆著。
一晚上，營地的人來來往往。男丁不停的去河里撈魚，婦人們都在學李子元烤魚。
“菜干放的久，魚干一樣的。魚再小，身上有肉。咱們把魚烤熟烤干，帶著，說不得能扛兩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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