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元進屋里把大錘和石頭喊出來跟沈梅安和齊三七見禮。
沈梅安看見大錘的樣子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撫了撫大錘的腦袋道：“你做的很棒，保護娘親是每個兒郎都該做的事。”
大錘再傻也知道怕，早先聽見說官差來了，嚇的躲角落不敢動。這會子，聽見大官夸他還害羞起來。縮到李子元身后伸出一只手掌：“謝謝大人。”
掌心放著一粒糖。
沈梅安拈過來放進嘴里，對李子元道：“李大夫放心，此事自有本官去周旋。”
“謝過沈大人！”
等沈梅安走開，李子元一把拽過齊三七：“怎么把沈大人給帶來了。”
人情欠大了！
“師姐！你信里寫的不明不白，我怕你出事啊！正好去虞府的時候看見沈大人我就把他拖過來了。”
齊三七這會子也意會過來了，他居然把自己的上官拽著就跑！應該稟明情況之后，由上官派個長隨過來處理才是！
哎喲，我這個豬腦袋！
“行了，你也別放在心上，沈大人不是小氣量的人。還是要謝謝你了三七。”
“謝啥。這是我師侄吧？乖乖，做的好！有血性！走，我帶你們買好吃的去。”
正好喜來婆和黑婆婆過來了，李子元請齊三七把倆孩子送回百草堂。
“產婦還沒脫離危險，我走不脫身。三七你帶著他倆回去，回頭我奉上謝禮。”
“啥謝禮不謝禮的。貴重點就行，最重要是值錢。”
“貧什么呢！”
“行行！走了走了。”
有喜來婆和黑婆子的幫忙，山花的危險期安全的度過了。
李子元最后一次來給山花換藥，聽說了大柱父母的消息。
不得不說沈大人道行還是高一些。
大柱爹娘說自己被打狠了，行動不便。沒事，醫民署那么多大夫找幾個過來給你鑒定傷殘情況。
皮外傷！沒傷骨頭!
大柱爹娘改要訛錢，賠償醫藥費精神損失費誤工費。
行，你們說多少就是多少。拿著銀子點清楚，開心吧？
人還沒走出衙門呢，馬上給捆回來了。
似大柱爹娘這樣子的人，要找把柄一找一個準，平日里就不是什么好人。大奸大惡是做不成，小偷小摸惡心人的事多的是。苦主們一聽有大人撐腰，一群人都來告官。
欠賭資不還，偷雞摸狗，打我家孩子了，欺負我婆娘了，一樁樁論。
到最后，訛過去的錢賠個精光。衙門嫌死了倆人，干脆關幾天以儆效尤，皆大歡喜。
山花她娘說擔心那老兩口出來了還要胡攪蠻纏，勸山花夫妻二人跟她去村里過活。
“把屋子租出去，每個月收些錢糧。我身子康健，能幫著帶孩子。女兒女婿佃幾畝地，閑時上城里賣幾天工，日子總會好過的。最主要的，不用怕他們過去鬧事。村上家家戶戶都沾親帶故，他們敢來，我們就敢收拾。”
“您是一片慈母心，想必山花和大柱能理解的。”
本想著山花娘是個心軟的，沒想到，該硬的時候硬的可以。想想喬淑燕的母親喬老太太，和面前的老太太一樣，都是為了孩子著想。
山花徹底能下地到了一個月往后，李子元功成身退了。
她思慮了幾天，在想怎么還沈梅安的人情。后來，喚齊三七過來，請他送一個匣子給沈梅安。
齊三七滿臉不樂意。
“師姐偏心。”
“你先去，辦好事了，回來了找我，少不得你的好處。”
李子元送的匣子里裝的是厚厚一摞藥方，最上面放了一封信，大致內容是希望這些藥方能在醫民署和更多的大夫分享，能夠救助更多的人。
沈梅安在家看著信看了許久，說心中不震撼是不可能的。能毫無私心的把秘方供出來和他人分享，大醫無私啊。
齊三七回來后，李子元給了他一本總結外科經驗的書。
“不值錢。要是不喜歡，拿去賣了換銀子吧。”
書中除了如何處理外科傷口，術后護理的相關用藥，包括按壓止血針灸止血都有詳細介紹。齊三七略翻一下，馬上慌的把書還給李子元。
“師姐，我不能要！太……太貴重了。”平時嘴上說的厲害，慫的不行。
“給你的就是你的。只要你記得，以后遇見求教的，教給他們就行。”
被巨大驚喜砸中的齊三七，晃悠悠的回到家，他爹捏著耳朵就要教訓。
“叫你干啥啥不行！又去哪晃蕩了。”
他把書掏出來遞給他爹：“百草堂李師姐說謝謝我給的，爹，怎么辦啊。”
“什么怎么辦！一本書就把你嚇成這樣！看你什么時候能獨當一面！”
齊大夫更夸張，才翻兩頁就嚇住了。
“真個說給你的？”
“嗯。師姐還說只要有人愿意學，叫我教給別人。”
“你還坐什么啊！趕緊起來！”
“不是啊，爹，我才回來坐也不許坐啊！”
“去去，喊你娘備禮，我帶你上門去。誒，李大夫是女人家，得把你娘也帶著。趕緊的啊！”
齊大夫自己拿著柜子鑰匙，從里掏出一根百年人參，咬咬牙又從里拿了一支何首烏。
一家三口趕上門，李子元正預備出去，就這么在門口碰上了。
齊大夫一腳踢向齊三七的腿窩子：“還不跪下拜師！李大夫，犬子不通世事，還望見諒。”
沒想到齊大夫來這一招，李子元連忙擺手。
“齊大夫，齊太太快進屋吧。”
才惹了糾紛，李子元不愿意再被說閑話了。
齊太太是個有意思的人，見禮的時候把幾個女孩兒一一拉著夸了一頓。手上不曉得戴了多少鐲子，每個女孩都擼了一個。她行事周到，來的匆忙還給大錘和石頭準備了禮物。木頭做的刀劍斧戟，打磨的光滑水亮。
不廢什么銀錢，孩子們開心的很。
“我啊，只有羨慕李大夫的份，家里許多孩子，熱鬧。”齊太太一副拉家常的樣子，李子元只得順著話說。
“我還要羨慕齊太太，三七是個很好的孩子。”
“我家老爺讓三七拜師，瞧著您怕是有些顧慮？”
齊太太說話的時候，齊大夫和齊三七一句話不敢說，可見家庭之地位。李子元喜她對孩子們用心，說話爽利，直言道：“世人對女子看法頗有偏駁，三七本來就是繼承家業的人再拜我為師，恐怕以后聲名有累。我挺喜歡三七這孩子的，熱心腸，有善心。要不我也不會把書給他。給了就是他的，怎么用怎么學，以后就看他自己。若有不懂的只管上門來，我們身為醫者，互相交流心得總是要的。”
齊太太點點頭，“那還請李大夫多照顧了。改日，請您上家里玩去。”
“一定。”
“看您還有事要出門，我們就先走了。這回認了門，下回我可得常來。”
齊大夫還欲上前，叫齊太太一個眼神給止住了。
回去路上，齊大夫就說：“怎么沒說拜師的事啊！”
“拜不拜的，有那么重要么。人李大夫說了，有事只管問她。”
“那能一樣？拜師了，名正言順。真當人家跟你交心呢？”
“就你這小心眼，瞅瞅。你沒聽見李大夫說，怕影響三七的名聲！你怎么不想想人李大夫的名聲呢？孤兒寡母的，拉扯幾個孩子。瞧著人年紀不大，長著也好。收三七這大歲數的成年男子做徒弟，還嫌說閑話的少呢。往后，我常上門，咱們就當親戚往來。我瞅著，李大夫不是那小家子氣的女人。”
“還是夫人思慮甚遠。”
“哼，指望你們還能干成什么事啊。”
齊家一家子走遠，李子元跟著就出了門。虞府派人來請她，說是家里小小姐有些個不舒服，叫去看看。
虞府已經是熟來熟往了，只這回沒看見錢嫂子。一問才知道，虞夫人體恤她月份大了，叫在家歇著，還給了小丫頭伺候。
說話的丫頭子一臉羨慕道：“錢嫂子得夫人看重，夫人對她可好了。”
旁人的事輪不著李子元說閑話，只聽著跟在后面走。到了院子里，虞夫人正坐在邊上看孩子戲耍。初夏的日子，太陽不冷不熱的，大人舒服小孩兒也舒服。
李子元上前見禮，虞夫人擺擺手：“李大夫快別了，我不是那起子講究的。近來可好？聽說你還遇上官司了？”
撿些能說的都說了，虞夫人唬的直拍胸口。
“那起子人最是惡心，惡人先告狀。你啊，也莫怕。再有事，只管差人找我，或者叫錢嫂子帶話都行。”
“謝謝夫人了。我一個女子，要養家糊口，總歸是該承受的都要承受罷了。聽說小小姐最近有些個不舒服？怎么回事啊？”
“吃了奶愛吐，好幾日不曾大解。”
“我看著精神還好呢。”
“可不是。府里的大夫也是說精神頭好就沒事。我這個當娘的總還是擔心孩子。”
“能不能給我些水凈手，我得抱一下小小姐。”
一聽李子元要凈手，虞夫人眼尾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小兒好動，脈并不好診。奶娘抱過來的時候，還提醒了要怎么抱。沒成想，小小姐在李子元手上開心的不得了，咧著嘴直笑。
李子元摸了脈，逗弄著小小姐張嘴看舌苔，好一會兒才把孩子交給奶娘。
轉向虞夫人問道：“請問小小姐的乳娘是哪一位？”
抱著小小姐的奶娘看了看身后。她是負責小小姐生活起居的，后面壯碩的年輕嫂子是專門喂奶的。
見虞夫人看向自己，小嫂子慌忙跪到地上。
“我……我什么也沒做，只吃了府里的東西……”
李子元把了把她的脈象，又問府里供給奶娘的三餐食譜。
等人把食譜送來，李子元提筆在上面勾勾圈圈，轉而遞給虞夫人。
“夫人想必是精心挑選的乳娘，身子確實很康健。乳娘身子特別好，哪怕吃的粗茶淡飯奶水也會不錯，對于乳娘來說，府里的食物過于油膩了一些。我做了些刪減，繼續照著吃，小小姐會好起來的。”
本來普通人家對產婦都會多加照料，吃食上比一般時候要好。一來生了孩子需要補一補，二來小娃兒要喝奶，不吃好點奶水會不足。
說了會育兒經，奶娘把小小姐抱走去睡覺。虞夫人朝身后的丫鬟們揮揮手，院子里便只剩下李子元和她二人。
抓不準虞夫人要做什么，李子元便沒有說話。
誰料虞夫人湊過來道：“李大夫，我跟你說個事，南院的母老虎要來了，你得小心一些。”
南院？沈梅安？母老虎？
李子元的眼神表達了她想表達的意思。干我什么事啊？
“你怕是不知道吧。上回她懸賞安城的媒婆上門要聘你，沈梅安跟她大吵一架。”
“懸賞？為什么啊？”
“為什么？為了顯得賢惠唄！沈梅安跟我們家二爺一樣，見不得家里鶯鶯燕燕的，身邊干凈的很。你說做人夫人的，求之不得呢。她倒好，生怕別人說她不賢惠，只要沈梅安在外面跟哪個女子相處一會，她必要去打聽，千方百計要把人弄上府里。為這，在京里鬧了不少笑話。”
“愛一個人，必定是眼中只有她一人，心中只有她一人，同樣的也一定要君心似我心。沈太太這般行為，怕是因為不愛沈大人吧。”
沒想到李子元說出這般話，虞夫人對她倒是刮目相看起來。
“旁人都說我嫁給我們家二爺白瞎了家里的心血，還不就是說我們家爺不做官。可怎么說呢，我們家爺去我娘家求娶的時候說了，一生一世一雙人，他做到了。給個大官我且不換呢。”
“說不出來是虞二爺的福氣還是您的福氣了，但是我肯定是小少爺小小姐的福氣。父母的愛是給孩子最好的教育。”
虞夫人和李子元相視一笑，這時虞二爺從外面進了來：“我說耳朵癢癢呢，原來是太太在念叨我。梅安聽說寶兒病了，非要跟我來看看。李大夫既然在，那定然沒事了。”
沈梅安從后面走出來后，李子元和虞夫人互相交換了眼神。
背著別人說閑話，不曉得來人聽到了多少，實在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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