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南同謝老夫子喝酒,細(xì)吞慢咽,一臉感激。
先前擺了徐江南一道的老夫子飲了一杯酒,望了望門外的秋高氣爽,咋舌說道:“小后生,先說說看,李閑秋讓你怎么做。”
徐江南搖搖頭徑直說道:“先生沒同小子說這個,只是讓我去金陵接一個人,然后早點回去!
謝老夫子疑惑問道:“接人?徐家還有親人在金陵?”
徐江南有點羞澀,畢竟老夫子當(dāng)年李先生也來拜訪過,雖然說結(jié)局不好,但應(yīng)該是個可以信任的長輩,所以沒有隱瞞,回應(yīng)說道:“一個女子。”
謝夫子人老成精,這種世情怎么會看不懂,喝酒之后也有些不正經(jīng),老懷大樂,端著酒杯調(diào)侃說道:“哪家的女子?”
“陳煙雨!毙旖险f話的時候看著謝夫子的神色,小心謹(jǐn)慎悶悶說道。
“誰?”謝老夫子一時半會沒想起來,只是聽到徐江南說了個名字,有點好奇。“老夫也認(rèn)識?”
徐江南湊上前去,默默又說了一遍,然后還補充了一句。“應(yīng)該算是皇家的人!
謝老夫子喃喃兩句后像是有所猜測,一臉不可置信的沉聲問道:“是那個才回宮不久的公主?”
徐江南點了點頭。老夫子像是受了驚嚇,也像是想開了某些東西,手上的酒杯直直掉落下去。
好在徐江南身手不錯,伸手接過,不過酒水倒是灑了點出來。對這事徐江南也是為難了好久,確實有些同他如今做的事有些不符合了點,無論小煙雨是怎么想的,人先帶走了再說。不過這事擱夫子眼里確實有些難接受,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不說勢同水火,怎么也不該如此諧和才對,尤其是連理之好,想都不敢想,輕聲問道:“當(dāng)初陳妤是被李閑秋給劫走的?”
徐江南點頭一笑,算作默認(rèn)。
謝老夫子今日一驚一乍的事情太多了,先前李顯彰的說辭就讓他大起大落了好久,如今又來個更加看不慣皇權(quán)的徐后生,索性搶了公主,還藏匿了十多年,搶一遭就算了,如今還想著去皇城搶第二遭,這跟送死有什么區(qū)別,這可比起去邊城不遑多讓,謝老夫子頓時覺得自己思路有些跟不上,也就在書院呆了十多年,這世道咋就變了樣?感情一個個都視皇權(quán)于無物膽兒肥的逆天貨色?
謝老夫子嘆了口氣,褒貶不定說道:“徐家人才輩出啊!
徐江南將酒杯放下,沒有做聲。
謝夫子等到心情平靜下來,然后無奈說道:“徐后生你這是要在當(dāng)今天子的臉上扇兩巴掌,逼著皇家同你不死不休。
徐江南低下眸子說道:“其實小子覺得去不去似乎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謝夫子一怔神,拍了拍徐江南的肩膀說道:“嗯,這么一想,倒是老夫目光淺顯了!辈贿^隨后謝夫子也是沉聲說道:“小后生,不過你要知道,你眼下做的這兩件事太過驚世駭俗,一件是在挑釁皇家的權(quán)威,一件是在皇家的臉面上胡作非為,都是圣上眼里罪無可赦的事,若是老夫孤身一人,倒是能助你一臂之力,幫你搖旗吶喊一番,不過就是一條命,也活了近甲子歲月,差不多夠了,只是老夫心有旁騖,膝下有兒有女的,所以,倒是無能為力了。”
徐江南點點頭,一臉笑意說道:“夫子能這么說已經(jīng)是在幫小子搖旗吶喊了,好意心領(lǐng)了,不過小子并不想著將夫子牽連進(jìn)來,也不想這件事牽連到太多的人,小子雖然不懂西夏的刑法案律,但也知道這是株連九族的滅門案子,我一人身死可以,若是就此連累到了夫子,怕是到時候也沒臉下去見我爹,而且就此之后,小子也會心有念想,怕是之后做事會縮手縮腳!
謝夫子忽而想到一件事,徑直問道:“小后生你去過景州唐家沒有!
徐江南知道他的意思,沉默著搖搖頭,說起來他對這個自己外祖父的府邸,不喜歡,也不討厭,但要說好感,心里總覺得不是那么回事,也沒有一丁點激動興奮的感覺。
謝夫子有些羞愧說道:“當(dāng)年老夫在唐府聽了幾年學(xué),唐太公不吝教導(dǎo),這情老夫是真的還記在心上。后來徐暄帶著唐侄女私奔到了西夏,唐太公也是因此氣血攻心,老夫當(dāng)時去見了唐太公最后一面,他氣怒之下說了些關(guān)于徐暄的話,有些難聽。
然后一睡就沒有醒過來,唐家對徐暄的態(tài)度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你也別太怪你外祖父,他也有難言之隱,再加上后來徐暄滋事重大,等到老夫狠下心的時候,已經(jīng)雷厲風(fēng)行塵埃落定了,那會老夫也就知道了,能這么快落定下來,定然是圣上在背后授意,推波助瀾了一番,至于你外祖父,也是個可憐人。
你太公想要你爹死,就算你外祖父心有不舍,也是兩難的抉擇,怎么選,一個不僅是自己要背上不孝的名頭,還要讓唐家掛起不忠的牌匾,另外一個雖然心狠,但是只要死一個人,卻是忠孝兩全,不過讓你外祖父沒想到的就是你娘也跟著自盡了。唐家就此也是仁者見仁了,說你外祖父傻的人也有,說善的人也多,這步棋現(xiàn)在看來,是真的走錯了。
老夫知道你心里有些芥蒂,也有怨由,而且那事過后,你外祖父也是多少年沒開過中門了,想必你還活著的事這兩口子還不知道,凄凄涼涼過了十多年,也算受盡了苦,老夫比起他,不知道要好上多少,至少有個孫媳婦時不時還能帶著老夫的孫兒上山來住上一陣。徐后生,算是老夫求你,讓老夫為唐家做這么點事,你有機會,定要去唐家看看,看看那兩位老人,怎么說也算是你這世上屈指可數(shù)的親人了。不然真讓人給說中了,一個老無所依是唐家的笑話!
徐江南心有觸動點點頭,算是應(yīng)承下來。“嗯,先生也同小子說過此事,只是當(dāng)下的確脫不開身!毙旖仙裆珱]落,輕聲又道:“還望夫子替小子瞞住此事!
“自然,自然,不然就憑你外祖父當(dāng)著文武百官能沖著徐暄劈頭蓋臉一頓大罵的剛烈性子,指不定能捅上天。”謝夫子面有喜色的搓了搓手回應(yīng)。不過沒過一小會,臉色笑容又收斂了起來,嚴(yán)肅問道:“徐后生,老夫也不瞞你了,如今天子和百官都已經(jīng)知道你還活著的消息,你可有對策?”
徐江南對此早有猜測,所以此下也不至于大驚失色,苦笑說道:“走一步看一步,原本還好,我在暗,西夏在明,不過是小子自己粗心大意,漏算了一子,沒想到會在平王府因為劍匣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現(xiàn)在反而變成了,小子在明,西夏那些人到了暗處!
謝老夫子面帶憂色點點頭,“車到山前必有路,老夫提醒你,這次過來的可是青城山的老神仙,打得過?”
徐江南愁眉苦臉,“不瞞夫子,來之前小子在城外顧陽亭跟一個男不男女不女的人打了一架,沒打過,還好讓弘道大師給救了。對了,大師知道弘道大師的名號么?”
謝老夫子沉吟一會,搖搖頭說道:“弘道不認(rèn)識,不過那男不男女不女的如果沒有猜錯,老夫倒是知道一二!
徐江南凝眉,靜待下文。
謝老夫子回憶說道:“老夫當(dāng)年在金陵當(dāng)國子監(jiān)祭酒的時候,同方家打過交道,其中碰見過這么一個人,說話姿態(tài)神色像個女子,叫吳青,因為行為實在怪異特殊,老夫也就記了下去,至于其他,老夫沒打聽過,也就不知道了。眼下這人在西蜀道出現(xiàn),又恰巧在這弘碧城,老夫估計還有眼線人,怕就是沖著你來的,畢竟當(dāng)年徐暄是命人撞開的大門,積怨至深,至于那個你口中說的那個弘道大師,沒聽過,也沒聽說過有什么事跡傳聞!
徐江南又接著說道:“我聽那大師說,當(dāng)年是我爹給救了,所以才有此,不過對于當(dāng)年發(fā)生了什么,這位大師閉口不談。只是他的談吐很是奇怪,口口聲聲都是西夏子民,想必當(dāng)初也是為官的清流,夫子沒有印象?”
謝老夫子捻須搖頭,長者風(fēng)范。
徐江南也沒有繼續(xù)追問下去,想著此番應(yīng)該算是不虛此行了,起了身子,拱拱手,正想著告辭。
謝夫子又將徐江南按了下去,就在徐江南一臉疑惑的時候,謝夫子指了指先前從內(nèi)屋拿出來的包袱,輕聲說道:“這是當(dāng)初李閑秋過來之時留下的,老夫拒絕之后,也沒看,原封不動在這里,你拿了去吧!
徐江南順手接過掛在劍匣上,沖著謝老夫子一拜,徑直往外走去,才邁出竹樓,謝老夫子的聲音追了出來。
“小后生!
徐江南轉(zhuǎn)眼看到老夫子面容落寞,原本腰間的麻繩腰帶也是七扭八歪,等著后續(xù)。
謝老夫子想了想,還是嘆了口氣回過頭,擺了擺手說道:“走吧,走吧!
徐江南滿頭霧水,無端由的一笑,往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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