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回了凈心院,顧卿煙換了衣裳坐在軟榻上,素心從外頭進來,頭發上落了些白點,顧卿煙聽素心說道:“外頭下雪了呢。”
又下雪了嗎?顧卿煙往窗外看,可不,絨絨的雪正往下飄著,今年桃花澗的氣候真是不一樣了,往常幾年不下個雪,干結冰,今年倒好,陸陸續續也下了幾場了。
素心見顧卿煙也暫時沒有要歇息的樣子,不著急給她鋪床,拿來湯婆子正欲給顧卿煙捂上。就見顧卿煙手抵著小腹,眉頭皺著,額頭有虛汗冒出:“嘶。”
昨個兒夜里顧卿煙的月事來了,疼了半宿才睡著,今天一天顧著旁的事,這痛感也不是那么明顯,一通累下來,到了現在晚間,開始反應過來了。方才坐著就不是很舒服,誰曾想越來越疼,每每來了月事,顧卿煙就會疼的想給自己幾拳,轉念一想到給過了明日就該是試煉了,心中起了煩悶。
素心見狀,忙倒了熱水先給了顧卿煙,又找來大氅給顧卿煙披上:“主子可要先躺著休息?”
顧卿煙搖搖手,抬頭看著素心,沒把素心給嚇著,顧卿煙那小臉慘白的沒了血色,說話都覺得費力:“躺著也難受。”
說完捶了捶腰,素心拿了個軟枕給顧卿煙墊著:“二爺給的要還有,奴婢給您拿過來。”
為了緩解顧卿煙的疼痛,宗越給顧卿煙配了藥,素心那常備著,今日早晨給顧卿煙喝了一副,晚間還有一副她這就去給煎了,出了門,剛走了一兩步又回來了。
顧卿煙問:“怎么了?”
素心說道:“寒少莊主來了,在院外。”
顧卿煙聽罷從窗戶看出去,果見院門前有一人影徘徊,似乎在想著要不要進來。顧卿煙下了軟榻,素心見顧卿煙這是要自己出去的樣子,忙幫顧卿煙攏了攏大氅,裹著扶顧卿煙出去了。
寒巖本來回了依山居,但想起顧卿煙吃飯時似乎沒什么食欲,便去了趟廚房恰巧碰見顧卿煙的乳娘沈三娘在那。
“寒少莊主有什么事吩咐?”三娘問他。
寒巖想了想,話到嘴邊有些不好意思開口,三娘不解,還等著寒巖說話:“三娘,方才我見顧卿煙吃飯好像沒什么胃口,想看看廚房里還有沒有什么吃的,給她帶點。”
寒巖說完還不好意思的看向了別處,沈三娘一聽,悄悄樂了一下,轉念一想起顧卿煙小日子也快到了,說了句讓寒巖稍等,自己返回了廚房做了份桂圓紅棗糕。
這期間外頭下起雪來,寒巖抬頭看著天,伸手接住飄落的雪花,是很久了,他沒在桃花澗見過雪。
過了三刻鐘,沈三娘拎著食盒出來了,給了寒巖讓他去吧。
正在凈心院前徘徊想著是讓素心給送進去還是自己送進去,就聽見腳步聲,抬眼看去顧卿煙被素心扶著過來:“你怎么來了?”
顧卿煙看看他頭上的雪,又看了看他手里拎著的食盒。
“看你沒怎么吃晚飯,這是三娘做的。”寒巖說著拎起食盒示意。
素心很合適宜的提醒道:“主子您身體不適,和少莊主還是屋里說吧,奴婢先去給您煎藥。”
說完素心后退三步離開,顧卿煙雖說現在虛著,但也不是不能自理,轉身讓寒巖跟她進了屋里。
寒巖放下食盒就見顧卿煙坐在椅子上難受:“不舒服嗎?”
顧卿煙嗯了一聲,想著寒巖也不是外人,說:“上軟榻坐著吧。”
兩人對坐在軟榻上,寒巖追問:“哪不舒服?我給你叫宗越去。”說著就要往出走。
顧卿煙見寒巖起身,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不用,女孩子的事,一兩天就過了。”
說完顧卿煙耳朵根子染上紅暈,也不看著寒巖,拉著他手腕的手往下??了兩下,寒巖已知是什么事,也不在追問了,安靜坐下。
摸了摸顧卿煙面前的水,有些涼了,順勢拿過一旁的杯子,倒了水,又拿過壺重新給顧卿煙倒了杯熱的。
“乳娘做的什么?”顧卿煙不想二人尷尬,余光瞟見食盒,問寒巖。
寒巖搖頭,倒是自覺的拿過食盒,打開一看,桂圓紅棗糕,還冒著熱氣,顧卿煙一笑,打趣道:“一會兒涼了可就沒用了。”
“快吃吧你。”寒巖說著,拿起一塊就遞到顧卿煙嘴邊。。顧卿煙手里捂著手爐正暖和著,實在貪懶不想拿出來,就著寒巖的動作自然就拿嘴接著了。
沒有人打破這氛圍和說破這舉動,兩人也不覺得有什么異常,顧卿煙難得升起玩笑寒巖的心,四下也無旁人,倒是讓顧卿煙覺得輕松,故而打趣寒巖說道:“你就為給我送吃得來?”
寒巖喝著剛才從顧卿煙杯里換出來的水,別說屋子里雖然暖和,但水涼的也快:“不然呢?”
顧卿煙心想,這人倒是懶,別的借口也不找找,殊不知寒巖倒是想找別的借口,想了一圈沒想到好的。
“那會兒你胃口不好,是不是就已經不舒服了?”寒巖問她。
顧卿煙吃著紅棗糕,不好說話,先搖搖頭,寒巖生怕她噎著,又給她續了杯水:“慢點,小心噎著。”
咽下這一口,喝了熱水,顧卿煙都能感覺得到水流到了何處,回答他說:“沒有,那會兒顧不上難受,只是這頓飯多少大家都是面上的意思,所以意思意思就過了。”
“對了,面具我拿到了。”顧卿煙說著就起身要去拿被素心收起來的面具,一邊找一邊說:“你應該也沒見過成品的樣子吧。”
寒巖聽著她的語氣,感覺顧卿煙應該對于他送的這個禮物還算滿意:“沒見過。”
顧卿煙拿過盒子,打開放在他的面前,自己又在軟榻上坐好:“喏。”
面具被很好的收起來,裝著它的盒子是顧卿煙精心挑選的,小小心思其實都漸漸顯露在這些細節之上。
寒巖端詳著成品,他在畫圖的時候就在想成品出來會是什么樣子,會不會符合顧卿煙的氣質,如今看來,工匠是把他畫中的每一個細節都精美的還原了。
“你什么時候會戴?”他問顧卿煙,他想看看顧卿煙戴著會是什么樣子。
顧卿煙假裝思考,然后湊到寒巖耳邊,輕聲說:“我,不,告,訴,你。”
說完迅速的又回到原來的坐姿,就像 剛才那個調皮的人不是她一樣。寒巖看著她這副模樣,笑出了聲。
顧卿煙瞪他一眼:“笑什么?”
寒巖輕聲咳了咳:“顧卿煙,你知道你這幾次和我說話的態度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嗎?”
被寒巖這么一說,顧卿煙是真意識到了自己現在單獨和寒巖說話時那種不同的狀態,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隨即表面就換了副樣子。端起面前的熱水喝了一口,暫時不說什么了。
這倒讓寒巖有些后悔剛才自己說的那一句話了,好好地氛圍,偏生自己作沒了,他在意識到顧卿煙的轉變的同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轉變,只是看樣子,他還是得暫時小心維護這朦朧的感覺。
素心端著藥進來時,覺得現場有些莫名其妙,顧卿煙像是冷著臉在和寒巖說著蘇探雪的事,但寒巖臉上那由內而外開心的表情和顧卿煙形成鮮明的對比,素心摸不著頭腦,把藥給了顧卿煙,便退下了,畢竟這兩人似乎還有事情要討論。
“你說的香味我也聞到過。”寒巖聽顧卿煙說起蘇探雪身上若有似無的味道,他回憶起自己也曾經嗅到過,“不過探雪素來有熏香、熏衣物的習慣,沒準...”自己正要說什么,忽然想到一事,停住了話。
顧卿煙看著寒巖看自己的眼神,明白了他隱藏的話語,接話道:“我今日拉她的時候把過脈象,沒有異常,但也說不準這香味未來會是引子。”
寒巖點點頭:“我明白,這回碧落宮一行探雪勢必也得跟著走這一趟了。”
“她連桃花澗都來了。”顧卿煙嘟囔著,手不忘揉著隱隱作痛的肚子。
寒巖聽罷順其自然的解釋著:“爹娘怕她在山莊悶得慌,又不知你們其中發生過什么,只當讓她出來找你玩樂。”
顧卿煙笑笑,這回不單是嘴角上揚,那雙本就生的好看有神的桃花眼也彎成了月牙:“你放心,無論她之于你是什么人,只要和你有關,我總得留三分情。”
顧卿煙不能跟寒巖保證她任何情況下都不動蘇探雪,現在的蘇探雪對于她來說是安全的,可未來未必是,一旦蘇探雪成為她這一路上的某一個障礙,她也不會很心善。
寒巖無奈的搖搖頭,窗外還飄著雪花,屋內依然暖和,顧卿煙眼底的笑意只留著他一人的影子,可她的話語,卻透露出這夜里看不見的凌冽,像一陣寒風而過,留下涼意。
或許這就是顧卿煙的人生,把一切都扛在自己肩上成為自己的責任與負擔,為了要實現心中所想,她用著自己的方式一路前行,成為別人眼里的壞人。
寒巖不會去勸阻顧卿煙,因為他知道這樣沒用,就像胥少霖他們,早早看明白了這點,將對顧卿煙的疼愛呵護換做另一種支持,默默幫她掃除兩旁的荊棘和周圍的紛擾,她只需要專心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所以,不知什么時候,寒巖心中也種下了這樣的種子,他不怕顧卿煙在前面跑的多遠多快,永遠在顧卿煙身后保護著她的后背。當然,與胥少霖他們不同,他希望這樣的顧卿煙只是前半生就好,至于后半生,換一種生活也未嘗不可。
痛感在寒巖的陪伴下漸漸消失,顧卿煙也有些許的困了,素心鋪好了床鋪,寒巖把顧卿煙扶到床上躺下,她的手捂了一晚上手爐依然還是有涼意,身體的虛還是能從面色上看出來。
顧卿煙躺下,寒巖替她拉好被子,臨睡前顧卿煙還道:“還不回去?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讓人說閑話的。”
“你還怕這個?”兩人共處一室都快聊了半宿的天了,這才想起來是不是太晚了。
顧卿煙側臥著看著寒巖笑笑,沒說話,閉上眼靜靜躺著。
寒巖的手輕輕幫她撫了撫長發:“你這凈心院的人嘴一個比一個嚴實,自己說不了閑話,再加上你是桃花澗四姑娘,誰敢說你一句,只怕不用你反應過來已經有人幫你處理了。”
說的還真是事實,畢竟桃花澗素來都是你哪怕惹了谷主都行,就是不能惹四姑娘。
顧卿煙動了動嘴沒有人聽見她說了什么,唯獨寒巖看見了那口型,顧卿煙說的是:謝謝你。
寒巖微笑著拍著顧卿煙讓她入睡,不多會兒顧卿煙呼吸漸漸平穩,想來已是入睡,寒巖這才悄然起身離去。
雪依然在下,比來時小了許多,寒巖離了凈心院,往依山居回去,夜里、雪天、一個背影倒是不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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