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回桃花澗,顧卿煙第二日清晨醒來,收拾過后就要去石門走一趟,臨出門又問了素心蘇探雪的情況,聽說昨天后半夜才睡,現在還沒起呢。
顧卿煙輕笑一聲,拿起妝鏡前的錦盒,揣在袖中,就要往外走去了,來到了院中見到寒巖正好走了進來。
“你來的正好,走走走。”顧卿煙輕聲說著,拽著寒巖的胳膊就往外走,也不多給人一進來坐坐的時間。
寒巖是一臉納悶的就被拽了出去,生怕顧卿煙幅度大了再扯到好不容易正在長的傷口:“你慢著點,別一會兒再喊疼。”
顧卿煙聽話的慢了下來,和寒巖并排走著,寒巖見她神經兮兮的,問:“怎么了你?”
顧卿煙道:“你覺得我三哥和探雪怎么樣?”
寒巖一愣,不知道這小丫頭在想什么,倒也順著她的話,腦補了一下百里墨和蘇探雪站在一起的場景,但是,怎么想怎么覺得有點不太搭,于是乎搖了搖頭。
哪知顧卿煙也說道:“我覺得也是。”
“那你問我。”寒巖不解。
顧卿煙笑笑:“不是啦,昨晚我見探雪屋里的燈一直亮著,就想過去看看,怕她不舒服。后來聊了幾句,提到了三哥,探雪耳朵根子瞬間就紅了。”
顧卿煙摘了重點了寒巖說,這把寒巖給說的,一時無言以對,按理蘇探雪也不像是能喜歡百里墨那樣的人,倒是...
寒巖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轉瞬即逝,顧卿煙再問他的時候,他就怎么也想不起來了。
“你想撮合他兩人?”寒巖問。
顧卿煙搖頭:“那倒沒有,只是提醒你一下,小女孩有心思了,你是不是也得留意著點。”
寒巖“嗯”了一下,說道:“來前不久,我爹娘還提過給探雪尋門親事這事呢。”
這兩人就像操著媒婆的心一樣一路就聊著這個話題,來到了石門前面的陣前,顧卿煙率先拉住了寒巖,讓他止住了腳步:“等等。”
寒巖看了看顧卿煙,他聽說過石門前有一機關陣法,一般人不得擅入,而要進石門的人,第一個要學的就是走這個陣法。
“沒事,有人帶著進去就好進。”顧卿煙安慰寒巖道,“不過...”
顧卿煙看了看自己,這里頭少不得要動上半身,這樣一來自己的傷重新開口的機率就大了幾分了,正想跟寒巖商量怎么辦呢,忽然就覺得腳下一騰空,被寒巖一把抱起。
“喂喂,你,你做什么?”顧卿煙不得不害羞,手條件反射的捶著寒巖。
寒巖看了眼懷里不怎么安分的人,說道:“怎么,你想自己過去?你能嗎?”
顯而易見,顧卿煙不能,因著讓寒巖跟了來,所以她也沒打算讓北溟他們派人出來接她。
“那你背著就好了,干嘛抱著。”這會兒的顧卿煙,那小女生的勁兒足足的。
寒巖道:“背著也行,要是我哪步走錯了,背后你給我擋著?”
顧卿煙一想,也是,自己本就是因為背后受傷才這么防著,要是寒巖背著她,后背不就又露出去了嗎。想明白了,也就不做聲了。
直到寒巖問:“顧卿煙,你準備好了嗎?”
顧卿煙剛回神,也不管寒巖說的什么,“嗯”了一聲,也沒說后面的話。
寒巖無奈笑笑:“那你倒是告訴我怎么走啊!”
這下子是顧卿煙臉掛不住了,想張嘴就咬一口寒巖,發現位置不太對,干脆騰出手在寒巖后頸部暗暗使了勁掐了一下,聽得寒巖吃痛一聲,顧卿煙開始得意的準備指導。
“別使陰招,好好摟好了,一會兒別掉下去!”寒巖說完,沒瞧見顧卿煙在他懷里調皮的吐了吐舌頭,這才告訴寒巖第一步怎么走。
寒巖抱著顧卿煙穩穩的過了第一步,隨后顧卿煙也慢慢專注了,一直在寒巖懷里指導著該怎么走,要不說兩人配合默契呢,順理成章的終于來到石門大門口,門墻上放哨的暗衛打二人剛進入石門界地就已經看見,如今已是開了門,迎接二人進去。
顧卿煙一見有了旁人了,掙扎著就要從寒巖懷里下來,寒巖不放,反問:“今日我要不來,你怎么過來?”
顧卿煙心想,好家伙合著在這等著她呢,偏生就不叫你如意,但轉念一想,好漢不吃眼前虧,于是放軟了語氣,說道:“你有理由不過來了?”
寒巖一笑,這丫頭,什么時候學會反撩了,罷了,眼見要來了別人,這畢竟她是老大,不能讓她丟了面子,就算顧卿煙過關了,手一松,放開了顧卿煙。
剛好顧卿煙站穩,北溟帶著冬青、冬鑫他們幾個就都過來,一群人就這么過來,平日里見怪不怪的寒巖,也不禁往后退了兩步,給他們騰地兒。
“主子。”雖說是十三個人,聲音卻是一邊齊。
顧卿煙忙在他們跪下之前,伸了手:“不用行禮了,都帶著傷呢。”
顧卿煙開口,這氛圍就是輕松的,這十三人見顧卿煙起色尚好,心中的牽掛和愧疚也就變成踏實了。
“都恢復的還好吧?”顧卿煙知道南柯也沒少過來,看他們表面上的樣子,倒是都還行。
“托主子的福,這些小傷不算什么。”說話的是北溟,所有人里,就他被打的最多,顧卿煙不免心疼的多看了他兩眼。
“沒事就好,全當這回漲了教訓,下回再讓我知道石門還有別人混入,那就不是這么簡單了。”顧卿煙道,事情過去了,她倒是后知后覺的害怕上了。
冬生年紀小,又愛鬧,這些日子他們都傷著,氛圍少了幾分,方才一聽顧卿煙說這話,又一看不遠處死死盯著他們的寒巖,沒忍住拿兩人打趣。
“主子,那寒少莊主算不算混入的別人。”這一句話,倒是提醒了所有人,還有一個人在一側。
顧卿煙抬起手就往冬生頭上一敲:“我瞧你是不夠疼,早知道讓北溟分你幾鞭。”
說完這話,寒巖也已經重新回到顧卿煙身邊:“多謝各位替四姑娘分擔了。”
他知道眼前這些人重情重義,對顧卿煙更是忠心不二,胥少霖他們也是知道如此,所以表面上讓石門近一月閉關修煉,但實則直接給他們放了假。
一聽寒巖這話,這些個人精,一個個欣喜的表情看著顧卿煙,嘴上忙說著:“寒少莊主不用客氣。”心里想著沒準哪天就可以直接改口了。
顧卿煙素來沒事的時候也容易與他們打成一片,所以也不在乎他們這些個小眼神:“行了行了,反正你們閑著也沒事,帶寒少莊主四處走走,還有余力就練練手。”
寒巖很少出手,顧卿煙印象里也沒見寒巖打過幾次,所以其實她還蠻想看見寒巖的比試的。
冬生心領神會,朝顧卿煙點點頭,表示明白,和其他幾人帶著寒巖就開始今日的石門之旅。
顧卿煙來石門找北溟除了看他們的傷勢如何,也還有別的事要辦,于是留下了北溟還有冬青和冬鑫。
“老鬼在嗎?”顧卿煙問北溟。
北溟道:“在呢。”于是四個人先往老鬼的石屋那里去了。
“參見主子。”老鬼上前行禮。
顧卿煙免了禮,感覺石屋的溫度比前幾日暖了不少,想來是為了早日取毒,做好了準備:“怎么樣了?”
老鬼拿過兩個小瓶子,遞給了顧卿煙:“主子請看。”
每一個瓶子里都裝著或多或少的液體,看樣子是取下了,雖然數量不多,但也能養活一陣子她這蠱蟲了。
顧卿煙想著,便從袖中拿出了錦盒,遞給老鬼:“如今我將它放在房中養,要用毒蟲毒液什么的還得折騰,著實費力,想來擱你這會方便些。”
老鬼不疑有他,接過錦盒在顧卿煙的示意下,打開了錦盒,在看見蠱蟲的那一瞬間,老鬼明顯的愣了。
“怎么了?有何不妥?”顧卿煙以為怎么了,湊上前去看,但見那小蟲子活得好好的,不解的看向老鬼。
老鬼語氣驚訝,問顧卿煙:“主子這蟲從何處而來?”
顧卿煙和北溟相看一眼,說道:“從一個小女孩身上得來。那會兒還是蟲卵。”
“主子一直在喂養?”老鬼瞧著蠱蟲已經成形,而且錦盒中有血液的味道。
顧卿煙點頭,越看老鬼的神色越不對:“你認識這個?”
蠱與毒終究還是有差別,別說是顧卿煙,就連顧寧,到如今見過的蠱蟲也是屈指可數,養就沒養過了。
誰知老鬼一時沒接話,卻是撲通一聲給顧卿煙跪下了:“請主子恕罪!”
“說!”看著老鬼的神色,顧卿煙忽覺得這其中事情不對。
“這個蠱蟲老奴認得,乃浮荼嫡傳練蠱之法中的血蠱。”老鬼說的這個,顧卿煙知道,“這種蠱蟲會根據養蠱者的養法,最后有不一樣的效果。”
這個就沒有人和顧卿煙提過了,但顧卿煙覺得她有必要知道:“接著說。”
通過老鬼的詳細介紹,顧卿煙今日此時才知,這種蠱蟲最初形態就是她所知道的血蠱,能殺人于無形,但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形態,便是心蠱,心蠱通過藥引,先讓人體有專屬于這種蠱蟲的氣味,然后等待時機成熟,養蠱的人便可以下蠱,之后養蠱人就可以通過蠱蟲去控制人心。
“真有這么神奇?”北溟問,顧卿煙也不相信。
老鬼道:“蠱之一術素來神秘,當年前朝皇室也是因為在某處嘗得了甜頭,故而學得了此法,然心蠱不好練得,一來得需要尋找最適合控制的人,二來養蠱的人也要花費上更多的心血,且時間長久,所以一般少見。”
老鬼越說越詳細,顧卿煙聽得頭皮發麻,自然聯想到了蘇探雪身上莫名出現的那股味道,問老鬼:“我問你,你說的引子是什么?”
老鬼道:“這個不好界定,有的在吃食中,有的也可以在味道里,而且每一種引子的味道都不同。”
這下顧卿煙心中猜想已經有了七八分了:“那我手上的這個呢?現在是什么?”
“只能是血蠱。”老鬼如實的說道。
“你有辦法讓它發揮最大的作用對嗎?”顧卿煙以前從未過問過老鬼的身世,自她有記憶起,老鬼就在這石屋之中。
顧卿煙已經問到此,老鬼也已經說到此處,也沒什么再可以隱瞞的:“如果主子信任,老奴愿意代主子養這蠱蟲,雖已不能是心蠱,但一定讓它為主子盡最大的力。”
“信任?你究竟是什么人?”顧卿煙問。
老鬼如實說道:“老奴本是浮荼中人,原本就一直為他們養蠱蟲。”
顧卿煙一驚,不自覺的后退了一步,北溟和冬青冬鑫已經側身站在了顧卿煙身前半步。
“幾位放心,老奴一直皆無加害之心。那年浮荼蠱蟲鬧宮中一事之后,我被顧二爺擒獲,關押起來讓我研究解蠱之法。”
那場禍端由老鬼而起,最終也不是因他的法子而解決,老鬼那是年輕氣盛,遲遲不愿歸順,故而也一直沒給出解蠱之法,直到后來,蠱蟲反噬了浮荼自身,顧寧帶著老鬼看到了浮荼因蠱蟲大傷元氣的那一幕,死的死,活著的不得不逃離帝都、老鬼想要施救,卻被顧寧攔下,他們要他也經歷一場無能為力。
自那之后,老鬼被顧寧帶回了石門,關在了石屋,不打、不審、不言語,就這么耗著,時間長了,老鬼反倒看明白了什么,開始自請做些事情,竟然在石門莫名的安分下來,后來顧卿煙來了,老鬼想起了自己比顧卿煙大個一歲不到的孩子,對待顧卿煙竟然也是柔和幾分,但凡顧卿煙的要求是有求必應。
一開始顧寧他們也防著老鬼,后來著實見老鬼沒什么威脅,這才放了心。
“老奴武功皆被顧二爺廢除,能用的也只有這些瓶瓶罐罐、壇子里、盒子里的毒,但主子在這,比我更知道這些,,你們又常年護在身邊,我又怎么可能有機會下得去手。”
老鬼一句話,倒讓顧卿煙想起了有一次她過來拿東西,老鬼點了一縷清香,當即顧卿煙就聞出了不對,還對老鬼說了句:“自己的石屋自己不知道,有的東西不能亂用,別傷了自己身體。”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么些年,老鬼看見顧卿煙對待身邊的人皆是這樣一條準則,慢慢的,心也隨著時間,發生了轉變。
“為何之前不提?”顧卿煙緩了緩神,語氣平和了些。
老鬼搖搖頭:“不敢提、羞于提。”
“那為何我爹他們也不曾告訴我?”
“或許是忘了吧。”老鬼道。
顧卿煙嘆了一聲,屋里待太久,悶得慌,也不知道再說什么了,道:“先起來吧。錦盒我留下了。”
說完顧卿煙出了屋,一時半會兒對于今天這事她要消化一下,千防萬防,怎料這十多年石門一直有個浮荼的人在,這么想來都覺得試煉的事可笑。
“主子,那蠱蟲真要放那?”北溟問。
顧卿煙道:“先放著吧,他若真有異心,我反倒要那東西也沒用了。”
頓了頓,顧卿煙揉了揉腦袋,這后背還沒好利索呢,就碰上這頭疼的事:“派人去趟我爹那證實一下老鬼的話。算了,北溟,還是你親自去一趟吧。”
“是。”北溟領了命。
顧卿煙搖搖頭,這事就先這樣吧,轉頭問冬青:“那兩人呢?”
冬青知道顧卿煙指的是不歸城剩下的那兩,于是說道:“在刑房押著。”
“問出什么來了嗎?”
冬青道:“一個這兩天陸陸續續張口了,另一個...”
要不說不歸城出來的都是死士,即使口中沒了毒藥沒法自盡,但也沒松口,任由暗衛們使勁兒,熬了兩天,北溟下令停一天給他們養傷,好生招待一天,然后繼續,軟硬兼施這么下來,有一人熬不住開始松口了,只是另一個人還在堅持。
顧卿煙倒是不著急:“無妨,慢慢套,有時間陪他們玩。”
人最薄弱的是什么,不是一刀給個痛快,而是慢慢消磨那份意志,就像老鬼,石屋生活就一個人和一堆瓶瓶罐罐作伴,早已沒了所謂開心和憂愁,也沒了對生活別的訴求,想死,在石門沒那么容易,頭還沒撞墻上,就有暗衛攔住,毒藥就算服下,也能給你再從閻王手里弄回來。
剩下的,也就只剩著熬過余生光陰了。要不是顧卿煙后來總是來這里找毒素,老鬼的生活就真的再沒了旁人了。
或許就是這樣顧卿煙的不經意闖入,才讓老鬼成了現在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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