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別院,顧卿煙依舊是坐在對面屋頂上,面無表情的看著窗戶里的人影。
林夫人從宴席上下來,就直接來了林沐的房間。
“娘。”
林沐在母親面前依舊是一個小女孩,甜糯的聲音叫著娘親,還帶著淡淡的不舍。
之前她沒覺得離開家,離開父母會怎么樣,可這隨著日子近了,她身邊陌生的丫鬟婆子多了,屋里紅燭喜氣多了,她一下就有些失神了。
林夫人在聽見這一聲“娘”后,原本泛紅的眼眶瞬間濕潤,定神的看著眼前的女兒,一時所有的話語都哽咽在喉。
“娘。”
林沐再次出聲,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來寬慰母親。
“坐吧。”
林夫人倒吸一口氣,想將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再逼回眼里,聲音略帶沙啞。
母女二人攜手坐下,林夫人平和了下情緒,少不得站在一個妻子的角度,叮囑林沐。
“往后便是他人的妻子了,親近些的人稱你葉小夫人,尊敬些的人稱你世子夫人。無論是哪一種,你都不再是單純的林家小女兒了。”
屋頂上的顧卿煙嘆一口氣,這些話雖然絮叨,但今夜不正是留給她們絮叨的嗎?
過了今夜,誰還知道未來會怎么樣呢。
“娘放心,世子對女兒也好,婚后也不會叫女兒委屈了的。”
林沐和葉瑾梁相處下來,感覺葉瑾梁不似其他傳聞中的功勛子弟般紈绔,對她倒也有著幾分真心。
林夫人點點頭,他們不說閱人無數,但識人看人還是有些見解的,她也覺得葉瑾梁這孩子還不錯,有想法又會去做事,不是混日子坐吃山空的人。
“我們來之前,宮里傳來過消息,說你們婚后許是要對小世子封官進爵的....”
顧卿煙見他們聊起葉瑾梁,便已經豎起了耳朵仔細聽著。
加官進爵?顧卿煙好像是聽裕王之前說了一嘴,只是圣旨她要明日才能瞧見,到還不知道葉瑾梁要成什么官。
至于他們所說的那些關于葉家的關系,顧卿煙比她們還熟,便也無心多聽。
只在她們又說起葉家求取這門親事的時候,顧卿煙留意了一分。
“誒,也不知道永安侯怎么考量的,竟是看上了你,要讓你從都中遠嫁過來。”
林夫人嘆一聲氣,感慨道。
林沐剛到指婚的年紀,她們原是想著不著急說人家的,結果沒想到,要不怎么能說是世事無常呢。
林沐安撫著母親,自己原也想過這個問題,所以當時非要與葉瑾梁見一面,若是這人不行,她便是抗旨也不要嫁的。
只是后來相處后,她便沒了要抗旨的心思,連帶著之前的疑慮也被打消,如今林夫人再一提起,林沐表面沒什么,內心卻也開始慢慢回到現實中來。
“有意思。”
顧卿煙呢喃,她不太能看清林沐的表情,卻從她的肢體語言中看出了林沐這輕微的轉變。
聽了大半宿的廢話,在母女二人睡下后,顧卿煙終于從屋頂上跳了下來。
北溟已經在院外等候顧卿煙多時,二人一碰相互探聽的情況,顧卿煙能確定,林家絕對算得上是被強行拖下水的那一個。
如果說之前她不確定君上的賜婚里有多少怡郡王的手筆,那么她現在能猜測,這其中,怡郡王或者說他依附的這些朝臣們,使了九成力了。
可是,他們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顧卿煙沒想明白,她打算回頭找裕王問一問。
“去永安侯府廚房一趟。”顧卿煙說道。
侯府別院的這幾人,現在還不是她的目標,她只需要確保這幾人現在沒有明確的拉幫結派就行。
北溟帶著顧卿煙兩人很順利的來到永安侯府的廚房。
廚房很安靜,師傅們都已經休息了,冬允順利的搞到了食譜給了北溟,北溟轉交給顧卿煙。
“找找這兩道菜的食材。”顧卿煙快速看了一遍菜單,指著單子上兩道菜說道。
這兩道菜正好是一道藥膳一道湯。
她一指,北溟便明白了她要干什么。
快速的在一堆剛干貨食材里給顧卿煙找出她要的東西。
“主子,新鮮的菜要清晨才會送來。”北溟道。
“沒事,夠了。”
顧卿煙擺擺手,隨即從腰間掏出一包藥粉,化了水,均勻的裹在了食材的表面。
北溟把食材放回原位,兩人這才出了永安侯府。
“冬允呢?”顧卿煙問。
北溟回:“蔣榮回去了,我讓冬允跟上去了。”
“嗯,他剛剛一直在永安侯府,后來可見葉瑾梁了?”顧卿煙問北溟。
北溟點點頭,說道:“葉瑾梁送完客人,就和管家開始交代明天婚宴的事宜....”
北溟轉述著冬允和他說的葉瑾梁的上心程度,大到明日賓客迎來送往,小到門口掛著的紅綢,葉瑾梁都一一細致的和管家對過。
顧卿煙一皺眉,有一種說不出的古怪。
“方才還派人拎著食盒,說是去王宮別院一趟。”北溟道。
顧卿煙點點頭,她倒不怕,畢竟別院里還有素心在,素心在就等于她在,倒不會出什么讓人可猜疑的地方。
“還有嗎?”
“再之后他就回屋了,也沒見什么人。”
顧卿煙眼睛一轉,囑咐北溟:“你今晚留在這,盯好葉瑾梁和永安侯。”
“是。”
顧卿煙打算再去李林玉那看看,比起蔣榮和付長生這兩一個偽裝者一個小狐貍,李林玉那顧卿煙倒是有極多的辦法對付。
這么想著,顧卿煙便迅速離開了永安侯府,直奔冬生那去了。
“主子!”
黑夜中,冬石只覺得自己身后突然來了一人,已經做好了反擊姿勢,結果等人走近一看,居然是顧卿煙。
冬石迅速收了劍,乖乖站在了顧卿煙身邊。
“怎么樣?”
顧卿煙左右張望了一下,這家客棧大堂已經打烊,關門,李林玉的房間又在客棧的二層靠里的位置,所以他們現在,全然是在一個極為不好待且距離不算很近的墻角呆著。
冬石給顧卿煙指了指還亮著燈的房間。
燭火映照出伏案寫著什么的人影。
看那動作不急不緩,有些氣定神閑的樣子。
“李林玉回來后只見過一個許大人和一個趙大人。”冬石道。
這兩人是裕王手下的朝臣,也是宮中許娘子、趙娘子的娘家人。
顧卿煙冷笑:“原來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啊。”
“主子,那兩人需要找人盯著嗎?”冬石問。
顧卿煙搖搖頭:“不用,那兩人不過是他們手下的螻蟻,不用盯,但凡有點什么事,他們自己會把人扔出來的。”
朝堂之上,哪有什么情分可言。
“冬生呢?”顧卿煙問道。
冬石答:“方才許大人、趙大人走后,李林玉找了客棧一個小廝,不知道說什么了,那小廝急匆匆的就從客棧后門出去了。”
“冬生怕有事,跟過去。”
兩人正說著,互見一人影就要躍上墻頭,顧卿煙和冬石瞬間伏地身子,隱蔽起自己。
“是我。”對面的人率先說話,正是冬生回來了。
“主子?”
顧卿煙和冬石抬頭的時候,冬生正好看見了顧卿煙。
“嗯,你那如何?”
顧卿煙直接問道。
冬生從懷中掏出信封,說:“我跟著小廝到了宮門最西側,瞧他在那等了好一會兒,然后就見冬煒出來了。”
所以他就直接打暈了客棧的小廝,從冬煒手里拿過了那封溫夫人要從宮里送出來的信。
“小白兔反應還不錯,都知道給兄長求救了。”顧卿煙冷笑著說。
那封信里大概內容無非是溫夫人覺得帝姬已經對她存有敵意,讓兄長進宮時一同商量對策。
“送進去吧。”
顧卿煙說道,李林玉的命,她還不打算那么快就了解,畢竟相比較手起刀落,無形的折磨是她更喜歡的方式。
冬生點頭,將信折回了原來的模樣,然后翻進了客棧,在李林玉房門前敲了三下,然后放下信,躲到一邊。
在屋里的李林玉此時心神絕沒有影子看上去的那么悠閑,他心中的雜亂在桌面上的畫作里一覽無余。
聽見敲門聲,這才深呼吸的放下筆,走到門口,靜默了一會兒才打開門。
探頭左看右看,沒有人,低頭看見信封就在門框邊上,彎腰撿起信封,然后迅速關上了房門。
見到信中的字跡是妹妹的,便暫且放下心來,把信在燭火里一燒,打掃了灰燼,慢慢睡下。
顧卿煙等他滅了燈,叮囑了冬生和冬石幾句,也從墻頭下來,一想覺得今夜差不多了,轉身回清鸞院去了。
宮里,溫夫人輾轉反側依舊難以入眠,招來丫鬟問信送沒送出去,得到了回答之后,才覺得稍許安心。
沒過多會兒,丫鬟來報:“娘子,李姑姑回來了。”
溫夫人精神更甚:“讓她進來。”
“是。”
話音落,便見李姑姑被一小丫頭攙扶著腳步一高一低,面色慘白的走了進來。
到了溫夫人跟前就要一跪,溫夫人忙說:“姑姑莫要行禮了,怎生打得這么重?”
“老奴冒犯了帝姬和王妃,不重,不重,只是讓娘子擔心了。”
李姑姑說話的聲音都虛了,這一句話,仿佛要用盡全身力氣。
額頭上密密麻麻的細汗滲了出來,溫夫人一陣揪心。
既是揪心李姑姑,也是揪心她自己。
她總有種,若她哪天犯在了這沁蕊帝姬手里,能圖個痛快就算是三世修來的運氣了。
想到這,她更覺心中不安。
李姑姑瞧出些端倪,安撫著溫夫人:“娘子也不必太擔心,大人不日就要進宮探望,屆時娘子大可與大人說說。”
“兄長事務繁忙,這女人間的事,怕也為難。”溫夫人語氣帶著傷感。
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因為沒休息好布上了紅絲,微微泛紅的樣子更像一只楚楚可憐的小白兔,看的人忍不住想要保護。
“大人是都中王宮重臣,娘子又是最得王爺寵愛的,沁蕊帝姬不常在宮中,娘子不必太過憂心。”
李姑姑面上安慰著溫夫人,心中對顧卿煙的感覺卻慢慢從一開始的不甘變成了恨意。
她自進李府開始一直是被人尊敬著的姑姑,后來做了李林玉兄妹的乳娘,地位又拔了一籌,府里眾人更是不敢怠慢。
直至溫夫人進了裕王宮,李姑姑于宮里也是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籌的,便是因著主人信任,下人尊敬,李姑姑自是有些目中無人。
有時候連王妃宮中的人她也不曾放在眼里,所以今日在清鸞院,就算見了王妃,她也是那副樣子。
可誰曾想,那不常在宮里的沁蕊帝姬會直接就拿她發作,不僅不給她面子,還當眾數落了她一頓,又順勢讓王妃下了責罰令,一口氣打擊了她那高傲的自尊,她心中憤恨。
“勞姑姑一直操心了。”溫夫人乖巧的樣子拍了拍李姑姑。
“那畢竟是沁蕊帝姬,君上和王爺都寵著的人,我們,不過是些后封的郡主,一個陪嫁的姑姑罷了,姑姑還是別為了我,再沖撞了殿下。”
溫夫人說的可憐兮兮,自降身份,這一番話,反讓李姑姑怒火中燒。
“夫人莫要勞心,早些休息才是,明日還要陪著王爺去赴宴。”
等安頓了溫夫人睡下,李姑姑那溫順的眼神猛然一愣,不再掩藏心中的恨意。
掙開原本扶著她的小丫鬟:“不用你扶,老身自己能走。”
一跛一拐的回房間去了。
坐在床邊左思右想,忽然邪惡一笑,呢喃:“你不是喜歡戴著面具嗎?那我倒要看看你面具下的臉究竟什么丑樣。”
“不,我不單要自己知道,我還要這整個霽城的人都知道,沁蕊帝姬,是個丑八怪。”
“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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