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有人二次轉(zhuǎn)職啦！”
屠詩一上線就扯著喉嚨大喊，然后發(fā)現(xiàn)兩位師傅就坐在中庭、以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他。
海青真人拿出笛子，道：“你再說一遍，我聽不清。”
屠詩立即低眉順眼，聲音低了八度，就差沒捻著衣角裝可愛了：“師傅，有人二次轉(zhuǎn)職啦。”
易無涯哼了一聲：“你看看你，別人都出師了，你還在原地踏步？”
屠詩辯解：“不是啊，師傅，我是雙職業(yè)，經(jīng)驗槽是普通職業(yè)的兩倍長度，升級比戰(zhàn)黃沙慢是正常的！”
“還好意思找借口？我告訴你吧，目前二次轉(zhuǎn)職的有三人，除了戰(zhàn)黃沙，另外兩個都是雙職業(yè)者。”
“而且戰(zhàn)黃沙還是武……天命……提升實力的速度和你一樣。”
海青真人跟著說了一句什么，屠詩都沒聽完整，因為他還沒從左師傅爆出的猛料里回過神來。論壇上公布的二轉(zhuǎn)玩家只有戰(zhàn)黃沙一個，哪里又冒出兩個？而且還是雙職業(yè)者？慢著，該不會是那兩位吧——并列豫州風(fēng)流人物的逍遙無眠和苦海酩酊？！
原來戰(zhàn)黃沙因為平時與玩家接觸得多，而且轉(zhuǎn)職時軍中特意論功行賞，所以才搞得人盡皆知；而兩位雙職業(yè)者屬于內(nèi)門弟子，平時在深山苦修，玩家竟完全沒收到一絲風(fēng)聲。npc們與玩家不同，有自己的信息渠道，而屠詩正好沾光。
確實，逍遙無眠與苦海酩酊都轉(zhuǎn)職了，和戰(zhàn)黃沙一樣都要求角色為30級，但不同的是，他們二轉(zhuǎn)后不再是雙職業(yè)者！兩個職業(yè)竟然能合二為一，一個是羽士，一個是武僧！
屠詩難掩心潮澎湃，忐忑不安地問：“師傅，我二轉(zhuǎn)是什么職業(yè)？是不是也能合二為一？”
“逍遙無眠重道輕武，苦海酩酊重武輕道，他們的兩個職業(yè)一主一輔、一君一臣，所以轉(zhuǎn)職十分順利，然而你不同，你道武兼修，兩者進展相當(dāng)，水平也仿佛，猶如太極一樣平衡，又猶如磁石陰極陽極一樣緊密結(jié)合，你處在一個圓融的狀態(tài)，難以突破，也就沒有資格晉級。”
“另外，你不僅等級不夠，而且沒有完成師門任務(wù)。”易無涯插嘴道。
師門任務(wù)有很多種，左師傅指的是晉級任務(wù)。玩家在轉(zhuǎn)職關(guān)口都要接受導(dǎo)師發(fā)布的任務(wù)，完成了才能二轉(zhuǎn)。
“我給你的任務(wù)就是讓百家門名動江湖，蓋壓少林武當(dāng)?shù)雀鞔箝T派。”
“我給你的任務(wù)則是為本門在九州各開一間道觀，替本門廣納香火。”
兩位師傅分派的任務(wù)十分相似。前者比較玄虛，就憑屠詩一人之力，怎么可能讓武林同道服膺？真要做到這地步，起碼也得成為武林盟主吧！后者雖然務(wù)實，但也一樣高難度，畢竟十方叢林為了香火也是明爭暗斗，先不說沒有高人坐鎮(zhèn)能不能守得住道觀，單說建立一座道觀，就已超出屠詩能力了。
屠詩苦苦哀求：“兩位師傅，這些任務(wù)都好難啊！能不能換一個？”
“難？有個職業(yè)二轉(zhuǎn)時需要打下一塊版圖以建立國家，和這相比，能有多難？”海青真人輕飄飄一句話就把屠詩嚇得目瞪口呆。真的嗎？真有這種敢與天下人為敵的職業(yè)？農(nóng)民起義軍首領(lǐng)？看來《乾坤》還真是包羅萬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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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皇城，鮑府。
天子腳下，名門大姓何其多也？拿起石子兒朝人群里扔去，很可能砸中前朝皇室遺族，又或是當(dāng)今權(quán)臣的姻親，故有人言：九州貴氣十分，皇城獨占三分。別看門閥如林，刨除沒落的，再刨除還未興盛超過三代的，剩下的也就十來個。這十來個名門望族之中，鮑家既不特別靠前也不過于落后，持中庸之道，很容易就被人忽略。
鮑府明面上的主人是鮑平和（大理寺卿，正三品），實際上則是其父鮑斂。鮑斂是前朝老臣，人如其名，才氣內(nèi)斂，從無驚人之語；新皇登基后他便以年邁為由辭官，卻被天子多番挽留，最后被安排到太學(xué)里主持編纂經(jīng)史的工作，雖是閑職卻能博得文壇風(fēng)評，算得上是新老交替時最能全身而退之人。人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如今鮑家的風(fēng)光有七成是他撐起的。
現(xiàn)在這位老人躺坐在竹編椅子上，在院子里悠然地曬著太陽。
鮑平和恭恭敬敬地在一旁站著，躬身道：“習(xí)悅這次在荊州的表現(xiàn)之差，確實讓老祖宗失望了。”
習(xí)悅是鮑豐學(xué)的字，典出孔圣人《論語》“學(xué)而時習(xí)之，不亦說（悅）乎”。
“小錯亦不可縱容，先晾晾，讓他好好反省。”老人有氣無力地說。過了半晌，又補充道：“假若他守得住清貧，還可堪造就，若不然，你就當(dāng)沒生過這個兒子吧。”
最后一句說得重了，但站隊就是這么回事。管不住自個兒腳的，就別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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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北城，衙門。
“南方多瘴，瘴毒雖輕，化入五內(nèi)易養(yǎng)惡疾；又兼終年潮濕，皮生紅疹，瘙癢難耐。臣多方尋醫(yī)，皆曰藥石不可克也、金針不得度也，長久之計，宜離此地……”
“微臣乞命。”
書房里，鮑豐學(xué)擱筆，拿起紙張輕輕吹氣，讓墨跡盡快干透，吹著吹著，他雙手一合，把難得的一手好字給揉作一團。
他寫的是辭呈。
朝中有例，官員無事不得請辭，想辭官的話，一是借口父母新喪、需回家丁憂，二是假托身體有恙、纏綿病榻。鮑豐學(xué)哪敢咒長輩早死，當(dāng)然只能選后者。但他知道，他只是沒有勇氣面對第三個選擇——謝罪辭呈。正所謂“掩耳盜鈴”，并不是不自陳己罪，罪過就不存在。所有人都看見了，而且看得非常清楚，所以也必須有人自覺地站出來給天下一個交待。
再次提筆，鮑豐學(xué)覺得筆桿沉重如椽。
“自上任以來，民生吏治，無不親力；農(nóng)桑嫁娶，無不親察。兢兢業(yè)業(yè)，如履薄冰，常懸惕厲之心，但求無愧天地君親師。然，罪臣耳目昏庸，治理無方，民眾死傷而不知，妖孽出沒而不防……”
“罪臣乞命，心力交瘁，叩首叩首。”
怪的是，鮑豐學(xué)書寫之時滿心沉重，寫罷卻身輕如燕，多日煩憂掃蕩一空，神清氣爽，彷如年輕十歲。他擦擦汗，欣賞著自己的字，呵呵笑了起來。
捕快幾乎死傷殆盡，這是自己的第一個把柄。雷老狗趁虛而入，想以此把柄拿捏自己，于是自己向家族求助，想掩蓋此事，怎知遇上怪物攻城，這就是第二個把柄了。縱然家里再手眼通天，也已無法掩飾。
既如此，何不反其道而行之，主動遞上辭呈？雷振宇想要利用自己，那么自己干脆辭官，讓對方竹籃打水一場空：他們要的是當(dāng)官的鮑豐學(xué)，而不是辭官的鮑豐學(xué)。相信這一步棋會大大出乎對方意料。辭官不但不是臭棋，而且還是死中求活的唯一妙著，只要家里以及那位貴人繼續(xù)支持自己，遲早可以官復(fù)原職，甚或更進一步——宦海浮沉，看得可不是一朝一夕。反過來說，若自己真被雷振宇利用，家里必然會冷落自己。該怎么選擇，不是早就一目了然了嗎？
但在辭職之前，先把貴人拜托的事情給辦了。
也罷，就再與雷老狗虛與委蛇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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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北城，城主府。
丁大師昨晚已告辭。雷振宇再三挽留不得，欲送上車馬財貨，皆被丁大師婉拒：“此行本就低調(diào)從事，何須大費周章？”竟不帶走一物。
據(jù)線報，丁大師身邊有房豐隨侍。雷振宇早就派人調(diào)查房豐，此人心胸狹窄、睚眥必報、薄情寡義，無半點可取之處，屬于雷振宇最瞧不起的那一類人，能得丁大師看重，無非是此人被蜘蛛精植入的“妖力之種”罷了。以魔頭為棋子，丁大師也是好魄力。
城主正閉目冥思，忽然有人來報：鮑豐學(xué)著官服，孤身前來拜訪。
官服？公事？孤身前來，似是和談，不似示威。雷振宇心念一動，決定接見對方，看看葫蘆里賣什么藥。
一日不見，鮑豐學(xué)竟精神奕奕，好像完全沒受到連日噩耗的影響。他剛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道：“雷城主，我單刀直入吧。我可以投誠，但我需要你也拿出一點誠意。”
“好說，好說，有什么需要我出力的？”雷振宇心里略為警醒，并不正面承認任何猜測。到底何事，讓你急得不要臉面？
鮑豐學(xué)從袖筒抽出紙張：“和我共簽這張海捕文書。”
“嗯？”海捕文書不可輕發(fā)，需要城主與縣丞共簽，再呈交刑部，由刑部印發(fā)副本、全國通緝，叫目標(biāo)無立足之地。雷振宇眉頭一挑，哪來的窮兇極惡之徒竟要動用海捕文書？他拿來一看，皺眉：“這……不好吧，他所犯何事？若事情不大，叫他過來，略施懲戒就算了吧？”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鮑大人干巴巴且毫無說服力地回絕。“他犯的是傷人搶劫案，有苦主，有證人，有證據(jù)，一切齊全。”
“他是個冒險者，通緝的話……不好吧，我朝未開此先河。”
“那又如何？這是第一個被通緝的冒險者，但他不會是最后一個。正是要嚴厲懲治，才能讓冒險者安分一些。”鮑大人文官出身，說話必占上風(fēng)。
雷振宇很有些可惜地看向文書附頁畫像上那張年輕而自信的臉龐。他有印象，因為他昨天才獎勵一枚“建幫令”給對方。那是個挺不錯的年輕人，可惜鮑豐學(xué)鐵了心要搞垮搞臭他……也罷，不過一顆棋子罷了，這人情就賣給鮑豐學(xué)吧。
他一邊拿出城主大印，蓋在海捕文書上，一邊說：“這樣吧，先派人抓捕，他若拒捕，我們再呈上海捕文書。”
“我自然曉得。煩請城主好事做到底，借我私軍，緝拿御清鋒此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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