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前臺小妹差點認出我來了。”屠詩在聊天窗口打字。
柳晗時秒回：“所以我才調(diào)整相貌。”
“怎么辦？我會不會被人肉搜索？”
這次柳晗時過了十多秒才回復，估計剛才在翻白眼：“你在被通緝前就沒想到過這個問題？”
坦白說屠詩真沒想得如此深入。江湖事，江湖了，這是武俠小說里的信條，他也一直這么認為的。
接著柳大才子甩來一條鏈接：“淡定，從現(xiàn)在開始，再也沒有人會去人肉你，因為你已經(jīng)不值錢了。”
打開鏈接，是王念明（軒轅低調(diào)）發(fā)表聲明，宣布撤銷懸賞。屠詩懵了：這怎么回事？為什么軒轅低調(diào)出爾反爾？再在網(wǎng)上搜索，原來今天早上國內(nèi)某知名報紙刊登了社評，著重提到“玩家在游戲里犯法，卻在現(xiàn)實里遭到通緝”一事，強調(diào)“虛擬的歸虛擬，現(xiàn)實的歸現(xiàn)實”，奉勸廣大玩家“莫要混淆虛擬和現(xiàn)實的界限”——這其實就是在不點名批評軒轅低調(diào)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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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今天傍晚，軒轅低調(diào)撤銷對我的懸賞了。換句話說，你一分錢也拿不到。”
聽了這番話，斑斕錦就像看傻子一樣看屠詩。屠詩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對，我剛聽說的時候，也和你一樣的表情。你不是說讓其他人見證你的勝利嗎？你現(xiàn)在去看看外面有多少人，就知道我說的是真話了。”
斑斕錦一腳踢翻桌子！滿桌酒菜朝屠詩面門潑灑而去！屠詩早有準備，雙足蹬地，仰面貼地滑行，躲過雜物不說，還能拉開與斑斕錦的距離。他迅速把姿勢調(diào)整為半蹲半跪，左手握住劍鞘，舉起右手，嚷道：“媽蛋，我都投降了，你還動手？有你這么混江湖的嗎？！”
寂寞芬芳急得眼淚打轉(zhuǎn)：都撒時候了還貧嘴？！她艱難地道：“師傅……放開我……”
背部傳來的壓力變小了，她趕緊喘幾口氣，眼冒金星的情況稍減。公孫大娘嘆道：“別怪師傅，你犯不著和他一起死。你看，那是什么？”
雖然明知道師傅是為了轉(zhuǎn)移自己注意力，但寂寞芬芳還是抬頭去看，只見御清鋒握住劍鞘的指縫間冒出縷縷白煙，煙氣凝形為枝蔓，輕輕搖晃，如有實質(zhì)。寂寞芬芳吃驚得忘記掙扎：“他劍鞘開花了！”看起來像是花苞，因此不知是什么花。
“那是‘勢’，是神兵利器特有的異象。氣乃勢之母，勢乃氣之子，能示人以勢，說明他沒有氣餒。他雖然投降，但他沒有輸。好，好，我見過的年輕人里，他當屬第一流，不愧是百家門傳人。”
那邊斑斕錦吼道：“你要投降，就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屠詩猶豫一下，把劍連著鞘收入儲物囊里，隨即被斑斕錦摁倒在地、戴上木枷。由于斑斕錦是捕快，對于屠詩這種紅名玩家會觸發(fā)特殊劇情“緝拿歸案”，屠詩的技能、裝備圖標均變成灰色，表示不可使用。
系統(tǒng)提示：您已被捕。
系統(tǒng)提示：“洗刷冤情”宣告失敗。
系統(tǒng)公告：玩家御清鋒已被緝拿歸案，緝拿者為玩家斑斕錦。
抓獲通緝犯無疑是大功一件，斑斕錦身上冒出金光，竟是經(jīng)驗多得原地升了一級。他正志得意滿，低頭卻見御清鋒神態(tài)自若，不由得陰了臉：“你……難道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我都被你抓了，我還有必要說假話嗎？”
“王念明可不是會賴賬的人！”
屠詩搖搖頭，哈哈大笑。
斑斕錦嘴角抽搐，胎記抖動：“你笑什么？”
“我真后悔沒去見月魔一面。”
不管還有英雄級NPC在場，斑斕錦一腳踢在屠詩臉上，咆哮道：“月魔算什么東西，也配和我比？打敗你的人是我！”不得不說，這時候他的吼聲可比老虎兇猛多了。
屠詩躺倒在地，笑得越發(fā)開心。斑斕錦不解氣，多踹幾腳，這時烏霆殲才道：“夠了！各位，我等要押解罪人，這便告辭，改日再來暢飲！”隨著他起身，身后一群大漢黑壓壓站起，殺氣騰騰，威勢甚大。
斑斕錦一指寂寞芬芳：“我懷疑這位冒險者窩藏御清鋒，跟我們回刑部走一趟吧！”與之同時，寂寞芬芳的名字變?yōu)辄S色，這是捕快的特權(quán)。
屠詩茫然：“這誰啊，我不認識她。”
李方琳拄起佩刀，手指輪番敲打刀鞘，笑道：“就是嘛，公孫家的女娃安分守己，怎么會和歹人扯上關(guān)系呢？”她雖還坐著，卻一點兒沒被捕快們的威勢壓倒，談笑間云淡風輕。
烏霆殲爽朗大笑：“百花觀當然不是藏污納垢之地，不過，夫人你也要擦亮眼睛，莫再讓宵小混進來！”
夫人賠笑告罪，姿態(tài)壓得極低，完全不像修道人。屠詩完全能理解。“春秋”釀造時需取草木枯榮、古都滄桑、家國興衰三重真意，芍藥夫人注定離不開長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正如右?guī)煾邓f，拘泥身外物反而失了修道的本心，如果夫人沒被紅塵俗世耽誤的話，修為應會更高。
“記住我！”眼看捕快們離開，女孩叫道：“我叫寂寞芬芳！”
御清鋒被押走后，夜晚都安靜了。滿目杯盤狼藉，這景象寂寞芬芳雖見得多了，但從沒有今天這樣令她煩躁。本該是今晚主角的“春秋”孤零零留在桌上，她鬼使神差地給自己倒了杯酒，抿了一口，酒液微酸，頃刻轉(zhuǎn)為濃酸，刺激得唾液大量分泌；這時酸又轉(zhuǎn)為甜，連帶著唾液和蜜糖也似，沁人心脾；然后甜味兒戛然而止，苦得讓人下意識要吐出來；酒液已滑入喉嚨，苦味全數(shù)變成火辣，辣得人眼淚直流。
寂寞芬芳抹了一下臉，才發(fā)現(xiàn)自己哭了。她干脆一飲而盡，喝得太快，酸甜苦辣一氣嘗完，就像渡過整個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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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tǒng)公告：玩家御清鋒已被緝拿歸案，緝拿者為玩家斑斕錦。
月魔聽到這條公告，很有些迷茫。他執(zhí)劍的手自然下垂，渾身都是破綻，大概忘記自己還站在擂臺上。除了臉和劍，他渾身都似要融入黑夜中，就連擂臺邊上掛著的燈籠也難以照亮他。
他忘記自己站在擂臺上，別人可沒忘，立即有機靈的玩家躥上擂臺，趁機偷襲。橫眉劍！玩家現(xiàn)階段所能入手的神兵之一，怎叫人不眼紅？而且持有者死亡時必定掉落此劍，更是值得鋌而走險！
下一秒，該玩家和擂臺一起分作兩半，燈籠倒地，燃燒起來。煙塵彌漫，月魔一步步從中走出，神色疲倦。他對鴉雀無聲的圍觀群眾道：“我走了。真沒意思。”
于是他來到傳送陣，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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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tǒng)公告：玩家御清鋒已被緝拿歸案，緝拿者為玩家斑斕錦。
聽到這個消息，繾綣闌珊一開始還沒搞明白，等明白過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在又叫又跳。太棒了！最強的“蠱”，終于煉成了！
以九州為甕，以各路高手為材，雖然途中出了一些意外（楊澤于庇護御清鋒），但總體來說，煉制過程還是讓人滿意的！御清鋒披荊斬棘，技術(shù)得到提升不說，最重要的是培育出他的殺意！他是不是被冤枉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煉蠱”結(jié)束時，他會真真切切踏入犯罪者的領(lǐng)域，因為他將會漠視所有生命，殺人時再不猶豫！御清鋒的光芒只有在殺戮時最為強盛，從今開始這光芒將恒久閃耀，不會黯淡，也無法被遮擋！和他一比，其他玩家都是在過家家！“九州風流人物”算個屁？只有御清鋒才有資格站到中國玩家的頂端！
繾綣闌珊馬上找到甜蜜蜜。軒轅幫人員眾多，消息靈通，問他們詳情最適合不過。
“聽說根本沒有戰(zhàn)斗，是他自己投降的。”
“投降？”
繾綣闌珊大腦一片空白。御清鋒不是經(jīng)歷廝殺后力竭被擒，也不是被人暗算而失手……他居然主動投降？他為什么放下劍？他為什么不逃跑？為什么選了最沒有骨氣的那條路？御清鋒沒有蛻變，煉蠱失敗了？！
“要不我們明天從長計議？”甜蜜蜜建議。
“不了，我們的合作到此為止。”繾綣闌珊拋下這句話，離開。
甜蜜蜜是個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既然御清鋒的事情已解決，想必會掉過頭來設伏對付自己。不過那些事情怎樣都好，煉蠱失敗，下一步該何去何從呢……
來到僻靜無人處，繾綣闌珊抱住膝蓋，埋頭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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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押到大牢后，屠詩下線，與柳晗時吃燒烤。依然是一支青島，一罐廣氏菠蘿啤。
雖然被抓，屠詩心情還是很不錯的。他雖然輸了，但是斑斕錦沒贏，軒轅低調(diào)也沒贏，縱觀整個逃亡過程，好像誰都不是贏家。他不由感嘆：“運氣真好，在我被抓之前，軒轅低調(diào)就撤掉懸賞了。我簡直就是小說里的主角嘛！”
“哈哈，如果你是主角，你早就洗脫罪名了，何至于被抓？你真以為是運氣站在你這邊？”
“難道不是嗎？”
“我不相信運氣，我只相信我自己。”
“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能影響軒轅低調(diào)嗎？”
“我買了熱搜。”
聽了這話，屠詩腦子一時轉(zhuǎn)不過彎。
柳晗時用筷子把串上的黃芽白扒拉下來，他怕弄臟臉：“我知道你不可能逃一輩子，你越是逃，王念明越是漲懸賞，漲多少錢他都不在乎。壹佰伍拾萬元很多嗎？他花起來，就跟我們花幾十塊塊錢買烤串一樣，眼都不眨一下。你的付出和他的付出不對等，從一開始你就沒勝算。我能做的就是縮短你逃亡的過程。你每一次戰(zhàn)勝對手，每一次逃出生天，王念明都會給你的懸賞加碼，而我都會雇傭網(wǎng)絡水軍，在各個平臺上廣而告之。放心，花的錢不是很多，我只是推波助瀾，畢竟光靠王念明的名字就足夠吸引人們關(guān)注了。不過現(xiàn)在手頭稍微變緊，今晚你買單好了。”
“買了熱搜，就能影響軒轅低調(diào)？”
“你還是沒搞明白。我影響的是普羅大眾，我把你打造成一個社會現(xiàn)象，只有這樣才會引起官方媒體的注意。王念明有沒有執(zhí)法權(quán)？他對你懸賞，有法律條文作為依據(jù)嗎？先例一開，是不是只要有錢，就能隨意給人定罪然后懸賞？會不會引發(fā)效仿？最終會不會動搖法制根基？這，才是問題核心。王念明不蠢，第一時間撤銷懸賞，事態(tài)停止發(fā)酵。當代熱點層出不窮，人又是善忘的，只要一個月就再也沒人想起你了，你就又可以開心玩游戲了。”
屠詩雖然沒完全搞明白，但不影響他忽然覺得柳大才子很帥。媽蛋太帥了，有這樣的朋友真好！如果自己是大雄，那柳晗時就是哆啦A夢啊！
“物極必反，盛極而衰，說穿了也就這么回事，誰也逃不脫自然規(guī)律。那個問題你想出答案了嗎？”
“什么問題？”
“無論逃不逃，結(jié)局都是被抓，你當初何必逃？逃的意義是什么？”
屠詩這才想起好像是討論過這個問題：“我有點頭緒了。別告訴我答案，我自己想。”
“這也能關(guān)我事？我怎么會知道答案？”柳晗時笑。
“反正什么問題你都有答案。我要是像你這樣聰明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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