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僅僅只是一縷思感而已。”
“思感?什么是思感?”陳安追問道。
“簡單的說就是一個念頭,欲要做某事的想法!
一個想法,不止能化形,還能遺留萬古?陳安沒來得及驚訝,因為他很快想到了自己問題中的語病,立時糾正道:“你是誰的思感?”
“東海,王岳!
真的是大將軍王,陳安愕然,一時竟想不起自己接下來該問什么,猜測是一回事,聽到當(dāng)事人承認又是另外一回事。
血影也不催促,短暫的沉默之后,陳安再次抬頭,神色復(fù)雜道:“那你的本體在哪里?”
這個問題只是陳安心神激蕩下的下意識所問,他根本沒有期待會有答案,大能的下落哪是旁人可以輕易探知的。
哪知血影竟然依舊機械的回答道:“已經(jīng)消亡了!
“消亡?死了?”陳安目瞪口呆,哪怕明知道這是個謊言,也還是忍不住詫異萬分。
對這些如今已經(jīng)消失在中央界的上古大能的下落,古籍之中沒有諱言,而是直接給出了解釋,但那不是迷失星途,就是沉眠諸天,直接咒自己的本體死亡的,陳安還是第一次見。
亙古之時,洪荒大地之外還有無垠星空、九幽絕淵等地,其遼闊遠勝洪荒,在那時就有很多大能懷著探索開拓之念,去往彼處再也沒有回來過。后來因為種種原因,洪荒大地碎裂成為諸天萬界。諸天神秘莫測,唯有萬界供人族生息,所以迷失星途、沉眠諸天便成為了解釋大能去處的最好說辭。
而像血影這樣直言本體已死的,簡直是不可思議。
要知道,大能已經(jīng)徹底融合規(guī)則,出口成憲,因果相連,更何況是與本體息息相關(guān)的分身,他們所言的生與死隨時都能引發(fā)大道具現(xiàn),發(fā)生不可測的后果。所以大能哪能輕易言生死,就算是真死了,也不能說,用迷失星途,沉眠諸天指代就好。
“嗯,確實是死了,除了幾縷思感,什么都沒留下!
血影絲毫不顧及陳安的感受,非?隙ǖ卣f道。
此時陳安頗有一種看你一本正經(jīng)胡說八道的感覺,他已經(jīng)無力吐槽,只能順著血影的話頭說道:“怎么死的?”
“自殺!
陳安撫著額頭,有一種越來越玄幻的感覺。
“你不信?”血影越來越靈動的眸子直視陳安,認真地道:“人可以求永恒,我的本體他為什么不能求永逝!
陳安一呆,是啊,人可以求生,神為什么不可以求死。生與死不帶任何感**彩的話,本就只是一種狀態(tài)而已啊,也許永恒之后的境界就是永逝……
不待他深想,卻聽血影接著說道:“世人皆喜生惡死,卻不知永遠不死可又有情感在身,是一種怎樣的孤寂煎熬。當(dāng)然這不是本體求死的原因,事實上本體所求者并不是死,而是變化,世人只看生死,不通變化,永遠得不到造化精要,其實求死本身就是一種超脫生靈本性的行為,既非生靈便為造化!
“笑話”,陳安哪怕已經(jīng)對造化永逝的說法有所認同,但還是被這番理論雷的不輕,辯駁道:“那這世上自殺之人不都成造化大能了!
“這些人雖所為者不過解脫,但確實是求變化,身化能量散于天地,養(yǎng)育億萬微弱生靈,推動輪回,未嘗不能說是一種造化。懦弱,逃避不過是世人根據(jù)自身觀念強加于他們的情狀,未必是天地大義!
這簡直是詭辯,陳安感覺自己整個世界觀都在崩塌,只能道:“我等生而為人當(dāng)然應(yīng)該以人道觀念來看待問題!
“所以爾不為造化!
陳安被噎個半死,只能道:“那你的意思是造化都是死的?”
“不是,真正意義來說應(yīng)該是不生不死,非生非死!毖暗捻右呀(jīng)不是靈動這么簡單了,一股深邃睿智的古老氣息自他身上發(fā)散而出,使人不由自主地就對其信服幾分。
“那到底是個什么狀態(tài)?”
“你想象不到的存在。當(dāng)你看到造化之時,造化就是活的,你看不到它的時候,它就是死的。隨你的觀察而變,因為你之觀察,并非只是看看,而是會以你自己的觀念強加定義,不過是盲人摸象,只窺一面。”
很高大上的樣子,陳安感覺完全不能理解。隨后,他狠狠搖了搖頭,將這些雜亂的念頭摒棄,他連永恒都達不到,想什么之后的境界,那不是庸人自擾嗎。
現(xiàn)在陳安也明白了,血影存在的目的并不是要收了自己,或者奪舍什么的,只是單單地要傳遞一個訊息,去東萊,拔血刀;卮鹱约旱膯栴},只是福利,面對這難得的福利,不將心中疑惑解答,這都談的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死后成造化?自己但求一世灑脫,哪管前路是生是死,著眼當(dāng)下才是正事,于是想了想又回歸先前的話題,問道:“東萊在哪?”
“東面。”
“怎么救萬民?”
“拔血刀!
“你剛剛說我存放在你那的東西又是什么?”
“不知道。”
“……”
就在陳安忍不住想要破口大罵的時候,血影伸手點向陳安的胸口道:“我只是一縷思感,一股執(zhí)念,與本體所差甚遠,記憶殘缺不少,很多事情也并不知道,如果你真的想搞清楚一切,或許可以靠它!
陳安順著他的手指,看向自己胸前,在那里有一塊玉佩,正面刻著草木,背面刻著兩個古樸文字,正是陳安的天機秘鑰。
報得大仇后,對于這個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的物事,陳安怨念深重,一直用絲絳系在身上。
此時被血影點出,陳安心神巨震,猛然抬頭道:“你知道這是什么?”
“這是天機印信!
血影的回答依舊不帶任何情緒,但卻讓陳安隱隱激動起來,竟然真的有人認識天機密鑰,這個害的自己流離失所的罪魁禍?zhǔn),也許今天自己就能知道其中到底蘊含著什么秘密,引的無數(shù)人追逐不休。
陳安顫抖著聲音追問道:“天機印信是什么,又埋藏了怎樣的秘密?”
沒有得到回答,仿佛剛剛“天機印信”幾個字觸發(fā)了某種機關(guān),血影眼中的神采又變得遲滯了起來,口中喃喃低語著:“天機印信,天機術(shù)士,果然是他們……”
“你到底在說什么,天機印信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陳安再也不復(fù)之前的淡然從容,大聲叫喊,試圖喚醒陷入了沉思的血影。
對于大能布局,乃至天意變換,這些太過遙遠的東西,他都不放在心上。什么東萊,什么血刀,他根本就沒打算去。無論背后暗手是真的想要他遵循軌跡走下去,還是只想利用的他的逆反心理,他都不在乎,他只會按照自己的本心走下去。所以剛剛的問答也都是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可是天機密鑰不同。
闔家被滅,父母之仇一直是陳安的心結(jié),盡管大仇得報,但他還是想要弄清楚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么。
一開始還在大周時,他以為僅僅只是任中虛等人的貪心,以及一些不為人知的政治原因,天機密鑰在他眼中也不過是個略具紀念意義的東西。
所以大仇得報后,他也就沒有再深想其他。
但是后來,他來到了中央界,這里發(fā)生的一切都對他這么多年所形成的固有觀念造成劇烈沖擊。隨著對這個世界的神話傳說的深入了解,以及自己身上頻頻發(fā)生的異狀,讓他不得不產(chǎn)生一些令人細思極恐的猜想。
也許,天機密鑰只是一條線,一直有一個幕后的黑手,在操縱著一切,玩弄著一切,甚至包括自己曾經(jīng)的命運。
家破人亡不是偶然,來到中央界也是被人安排好的命運的一部分。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一切也太可怕了。
剛剛與血影直面時,他并沒有害怕,甚至還隱隱有著興奮的感覺,因為他認為自己就要面對那個最終的答案了,大將軍王就是那個幕后黑手。哪怕最后報不了仇,有些遺憾,但自己到底是明白了一切的真相,即便是死,也死的其所。
可是現(xiàn)在,經(jīng)過一番對話,真相還是一團漿糊,反而他得到了個更加可怕的訊息,大將軍王也是那個幕后黑手的一枚棋子。
那可是大將軍王啊,比帶領(lǐng)人族披荊斬棘艱難求存的人皇還要強悍的大將軍王啊。
僅僅只是一縷思感,而且是個經(jīng)歷萬載時光消磨后的思感就能斬殺真身大妖的大將軍王啊。什么樣的存在能將他當(dāng)做棋子?
當(dāng)然對那個幕后的存在陳安倒沒有什么畏懼之心,人生而有一死,連死都不怕,還有什么可懼怕的呢。就算對方再強也只是捏死自己而已,自己孑然一身又怕了什么。
他只是迫切的想要知道,仇人是誰,是誰安排了這一切,死并不可怕,但死得糊里糊涂的,他不甘心。存在身上的異狀是血影引發(fā),血影也是他最后的指望,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離答案很近了,若不能問出個究竟,又怎能罷休。
也許是他的呼喊起了作用,血影漸漸回神看向了他,目光深邃,帶著一絲了然的意味道:“竟然是你,原來如此!
陳安一呆:“你到底在說些什么?”
血影不答,只是自顧自地說道:“原來是這樣,那我在這個世界上也就沒有遺憾了,既然你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我便索性用這最后的能量助你一臂之力吧!
話音一落,血影轟然炸開,化為星星點點的綠色小光球,紛紛散入周圍的混沌黑暗中消失不見。
突然的變故,使得陳安大驚失色,猛然伸手向前抓攝,徒勞地想要留住什么,口中不甘地喊道:“什么原來如此?什么是天機印信,天機術(shù)士又是誰,他們又是誰?告訴我,告訴我啊……”
沒有回應(yīng),只有四周的黑暗在吸收了綠色光球的瞬間,驟然一盛,將激動的陳安吞噬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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