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其實都是舊朝遺孤,所以玄王宮的本質是前朝大閥遺留下來的皇宮,相當氣派。反正在陳安看來比自己的永安皇宮要氣派的多。
雖然因為降級為王,玄王宮中的一些僭越的建筑都被拆除,但光以范圍裝飾論,就遠超其他牧府,直逼大乾四京的行宮隨園。
只是如此氣象恢宏的宮殿群卻沒有與之匹配的嚴肅氛圍,讓陳安大跌眼鏡的是,宮門前熙熙攘攘的圍了很多人,更個菜市場一樣喧鬧不休。
這,這是……上訪?
陳安一時都不知道是怎么個章程,直到身旁一人向他輕喚一聲道:“這位兄臺,你也是來注冊獵俠的?”
陳安聞聲轉首,就看到一位身著皮質獵裝的年輕人,他約莫二十出頭,劍眉星目氣度不凡。
“在下游歷至此,實不知本地風情,敢問兄臺,這注冊獵俠是怎么個說法?”
聽到陳安所言,那皮甲青年也不以為意,反是笑道:“不敢當兄臺之言,在下流風亭張蒼,亦是游歷至此,發現這云州之地變成了個磨礪武道的好去處,于是就在這里加入了獵俠組織。”
流風亭,十方巨擘……
陳安腦海中閃過這段信息,手上卻是不慢,拱手道:“原來是名門之后,失敬失敬,不知張少俠可否告知,這獵俠組織是怎么個說法?”
張蒼似是習慣了他人對自己師門的追捧,沒太在意陳安的言辭,而是相當直率地為陳安講解道。
“這話還要追溯到十余年前,前代玄王帝恒暴卒,草原上的胡虜們得到消息,自是不欲安分,直接策馬南下,雖然他們一入關就被聶將軍給鎮壓了,但終究是給云州的防御建設造成了極大的破壞,許多年來都沒能修復。殘破的防御工事使得他們時不時就越界前來看看,聶將軍又不能時刻鎮守北疆,云州很快就糜爛了一域。”
“也就是大概六年前,新任玄王繼位,革故鼎新,頒布了一條政策。那就是殺胡賞,每殺一胡虜人頭,都可以記一軍功,積累足夠的軍功,就可以去玄王寶庫中兌換一件寶物,如此吸引了天南地北的俠士匯聚于此,共同狩獵賊胡。未出三年云州胡患頓解。”
“圣上見了此事覺得甚妙,就將此法推廣到戍戎朔北之地,每逢漠南水草豐美胡人南下之時,三州之地都會興起獵胡潮,或往朝廷或往這云州玄王處兌換寶物,一時竟興起了獵俠這個職業,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么……”
陳安聽得一愣一愣的,不得不說帝云庭當真是好算計,草原自古是中原大地,威脅比之東萊更甚數籌,而帝云庭竟然用這種方法解決了草原之患,怪不得能夠騰出手來對付世家內憂。
而似乎想出這點子的竟是自己那個稍顯靦腆的便宜徒弟,這讓陳安真不知道說什么好,只得接著那張蒼話道:“不知這獵俠制度是怎么個章程,總不能大家出塞亂殺一通吧?”
張蒼笑道:“既然形成了規章制度,自然有著一份章程,朝廷時不時的都會頒布一些軍功任務下來,只有在三州注冊過的獵俠可以接,完成任務后再來此處交接,就可獲得軍功,以兌換自己心儀的寶物,寶兵利刃,玄器法寶不一而足,更有精進丹藥,錢糧水酒可以兌換,幾乎只要是能想到的,都可以用軍功兌換的到。”
陳安先是一驚,感嘆帝云庭好大的手筆,可仔細一算心態卻又平穩了下來。
草原廣袤,若是在其中與敵會戰,戰線難免太長,要知道戰線每長一分,那軍費花費就是翻著個兒往上漲,故兵法有云:食敵一鐘當吾十鐘。
如今大乾缺馬,又與東萊開戰,對草原的防備難免懈怠,可用此法使得草莽英豪自帶干糧馬匹為己殺敵,當真是一手好算計。
所能省下的錢糧甲胄,軍費開支以及戰后撫恤絕對不是一兩件神兵所能打發的,而所謂的寶兵利刃、玄器法寶與之相比,更是便宜貨色。
陳安曾為九五,對軍國事自是不會陌生,雖算不清晰,但也能分辨個大概,這等于是大乾朝廷花點小錢就解決了草原之患,每年節省的軍費開支不計其數,還不用死自己人,這買賣做得合適。
當然,世家門派也不是傻子,可門下子弟總歸要有所磨礪的,與其讓他們在沙海馬匪、荒野兇獸以及蹤跡不顯的魔門身上使勁,還不如送到北方戰場上就近有個照看。朝廷只要不想撕破臉面信義,就不會往死了坑他們。
“不知這注冊獵俠,交接任務可有什么程序要走?”
陳安也就隨口一問,不說還有很多事情等著自己去辦,他也不可能跑來給帝云庭守門戶,不然那成什么了。就算卸下了東萊皇帝位,他只要腦袋沒壞,屁股還是很正的。
“也不麻煩,只要到那些書記官那里,記錄一下姓名籍貫便可,另外接任務的話,兄臺單人獨行可能吃虧,但若找一隊伍加入卻是方便了不少。”
張蒼漸漸說出自己的來意道:“在下不才,身在一支獵俠小隊,接了個偵查任務要深入草原前線,兄臺可有興趣?”
陳安又隱蔽的打量了對方一眼,發現不過七竅小圓滿的修為,心中不禁有數了一些,想來大多前來游歷磨礪自身的人修為都差不太多,畢竟天象以上都是各家的中堅力量,沒有派來吸引火力的必要。就是草原也不會派這些人來白白送死。
因此決定戰爭勝負的還要靠普通凡兵,所以開竅高手才是這場狩獵的主力,
沒有碾壓級的力量,這些人所能造成的破壞有限,獨身一人往草原,確實危險無比,結為小隊才是正經。
如此想著,陳安還是說出了早就準備好了的拒絕話語道:“在下初來乍到,還不清楚各種章程,還是等在下熟悉了,再考慮兄臺所議,辜負兄臺好意了。”
“無妨,閣下請自便。”
張蒼不負大派氣度,毫不介意陳安的拒絕,轉身就向下一個看好的人走去。
陳安也算是揭過了這章,目光投向玄王宮門口排成長龍的隊伍。
所謂的獵俠小隊雖然不能起到軍陣的作用,卻可以弱其根基,長年累月如此,自然戰事不起,而草原的人或許明白這個道理,也或許不明白,但在他們心目中相當的重英雄,崇拜個人武力,就算明知道中原王朝的計劃,恐怕也不會在意,反而會慫恿麾下的兒郎們應戰,也算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這些在陳安看來完全就是一場熱鬧,若是往日無事,駐足此地看看還沒什么,但現在心中有事,還是早早辦完為上。
由是他牽著馬,徑直越過這些隊伍,直往前排,莫名的他身上的存在感逐漸微弱,漸不可查,就當著這廣場上萬人的面,突兀地消失了。
這廣場上萬人,不乏維持秩序的天象高手,卻無一人能夠察覺。陳安就這么施施然的漫步進入玄王宮中。
過宮門時,隱有一道清光閃過,在掃上陳安身體的時候或有閃爍,不過同時陳安眼中神光乍現,這清光終究是沒有報警。
過了宮門,他直奔中心的太玄大殿,站在這整個宮殿群的最中心處,一點燭火在眼中顯現,似乎照亮了整個宮殿建筑群。
到了天仙層次,他的燭光照影術的覆蓋范圍翻了一倍,六十里方圓可見,三百里方圓有感。全力施展,幾乎大半個上洛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也就是說他站在宮外,都能將整個玄王宮“看清”。
只是這里畢竟是傳承千年的玄王族地,誰知道會有什么詭異手段專門針對神念探查,面對這等古老的存在,就是陳安已經位列仙班,也不敢疏忽大意。
若是無意中觸犯了什么機關禁制,那才真是麻煩透頂。所以他不止走了進來,還走到這正中心的所在仔細觀看。
“嗯?不在?”
陳安皺了皺眉,燭光照影術下不存在隱藏的情況,那么就是真不在,且兩個人都不在。
微弱燭光頑強的散開,化為千絲萬縷一點點的攀附上這玄王宮中行走的宮人身上。隨之各種竊竊私語紛沓傳來。
陳安自動屏蔽了些無用的,輕易地從中分揀出自己所需要的信息。
“玄王親征,北上滅胡?”
陳安苦笑,倒是南轅北轍。雖說對方三天前才出發,但只六千輕騎,輕車簡從,誰知道這三日時間對方奔到什么地方去了。
從這上洛出發,三百里開外就是無邊草場,無有城市村鎮,根本是無跡可尋。如此事不湊巧,看來自己只能等西域回來再來看望自己這倆便宜徒弟了。
同時陳安心中還是有些郁悶,不是對這一場錯過,而是丘淵的情報司,至今不能踏出東萊,否則自己怎么會盡趕上這些不湊巧的事。
拽著馬,陳安又從玄王宮中出來,就準備直往西域而行,不耽誤這些功夫。
可忽然之間,他靈光一閃,似是想到了什么,轉首向宮門口豎著的任務板看去,大軍出塞犁庭掃穴,必然不會無跡可尋,總得有些準備才好,或許自己可以從這些任務中分析出帝宏兵鋒所指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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