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離欣然思定,即刻吹個唿哨,響徹云霄。
金翅鳥聽到召喚,斂翅俯沖,箭一般落將下來,與夜離挨挨擦擦,十分親熱。
夜離拍拍金翅鳥道:“我的老伙計沒來,今日就帶你去建一場功業(yè)。”說著,躍身跨上了金翅鳥,在它脖子下輕拍了兩下。
金翅鳥唳鳴一聲,展翅蜷爪,徑朝高高的藍天中飛去。
夜離與胤光自小同在言京山學(xué)藝,各有座騎,夜離的是金眼雕,胤光的是金翅鳥,空閑之時就駕著鳥兒千山萬壑的追逐戲耍,彼此早已熟悉對方的座騎和口令,因此夜離駕馭金翅鳥就如同自己的座騎,不過家常便飯,小菜一碟而已。
夜離駕馭著金翅鳥在大營上空盤旋了兩圈,徑朝蔚藍的大海飛去,一會兒高飛蒼穹,一會兒低掠大海,鉆云穿波,好不歡欣哩!
他心中兀自得意道:“哥吔,我兩個就比一比,是你凍冰過海快哩,還是我駕鳥過海快!嘿嘿……怕你冰還沒凍成,我就將那舞陽化擒回來了。”
夜離越想越沾沾自喜,金翅鳥也越飛越快,宛如一道金光在碧波萬頃的大海上飛馳,映耀天宇,飄逸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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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婆島離海岸不過五六海里,金翅鳥振翅飛翔,眨眼的功夫既已到了占婆島的上空,水田樹叢、屋舍宮殿,甚至防御工事以及人物,無不歷歷在目,依稀可見。
夜離欣喜不已,忘乎所以,一拍金翅鳥俯沖下去,畢竟他年少識淺,不知島上早已經(jīng)布下塞防哩。
占婆島上的守軍起初并不在意,只道不曾看見過這種金光閃閃的大鳥,都驚訝地抬頭觀望,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
等金翅鳥逼得近了,守島軍兵這才發(fā)現(xiàn)鳥背上還坐著一個人哩!
其中有從套頭關(guān)隨忽得烈撤上占婆島來的士兵,忽然大叫道:“不好了,那騎鳥的王子來了!快放箭!快放箭!快放箭啊……”
守備島嶼要塞的正是忽得烈。他聽到叫喚,慌忙奔出帳來,抬眼覷看:那人雖看不清楚,但那大鳥卻識得明白,正是套頭關(guān)前大逞神威的那只金鳥。
忽得烈急命眾將士準備弓弩,待靠得近了,萬箭齊射,將它射死。
堪堪之間,夜離與金翅鳥已經(jīng)飛入弓弩射程之內(nèi),忽得烈一聲令下,頓時島上強弓硬弩齊發(fā),無數(shù)箭矢恰如蝗蟲遮天,密密麻麻照空飛來。
但聽見箭矢颼颼颼的破空穿風(fēng)聲,如狂飆過耳,驚心動魄。
夜離馭著金翅鳥兀自向島上飛落去,猛然間就瞥見下面烏黑黑一片,如一陣驚雨飛掠過來。待明白原因,數(shù)以千計的箭矢已颼颼撲面而至,他一邊拍動金翅鳥躲避,一邊急抽斬妖刀格擋。
一輪才過,一輪又至,天空飛滿箭矢,將夜離和金翅鳥困在當中。
夜離左避右閃,不停格擋箭矢;金翅鳥也揮動巨翼撲打不止,但早已陷入箭陣之內(nèi),抽身都難也。
夜離一咬牙,猛拍鳥項,駕馭著金翅鳥繼續(xù)俯沖下去。
可憐金翅鳥雖有靈性,但畢竟是凡物,不多時身軀羽翼俱被射滿了箭矢,鮮血飛灑碧天,不時發(fā)出悲唳聲。
夜離雖有金翅鳥遮身,斬妖刀護體,可是箭陣密集,來勢兇猛,右肋下也早就吃了一箭,疼痛難當。
就在他無力回天之時,金翅鳥業(yè)已沖出密密麻麻的箭陣,朝島內(nèi)滑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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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婆島上的守軍覷著一人一鳥滑向島內(nèi)去了,只能望天興嘆,驚為神跡。
忽得烈且驚且憂,即刻傳令一部軍士,約五百多人,迅速往那金鳥飛落的方向搜索,務(wù)必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吩咐已畢,忽得烈便翻身上馬,直奔占婆宮來,拜見大宗主舞陽化。
占婆宮乃是占人發(fā)脈之地,祭祀之所,修建在島中一片丘阿之上,朱甍碧瓦,雕梁畫棟,頗為/莊/嚴。
舞陽化自受火南慫恿起兵以來,僅兩三月而已,便節(jié)節(jié)敗退,退無可退,最后只好退避到這祖先舊地,準備借助大海橫阻官軍,以為茍延殘喘,但他心里對火南早已恨之入骨。
這日舞陽化剛在祖祠占婆殿敬了午祭,對他的大兒子舞騰飛講敘先祖占婆發(fā)脈之事,就見忽得烈慌慌張張地進入殿來。
一種不祥的感覺即刻籠上了心頭,舞陽化迎上去,問道:“忽將軍不在島塞監(jiān)守,又來此作甚?”
忽得烈跪稟道:“稟大宗主:午牌時分,有一人乘鳥闖島,被一陣亂箭齊射,人與鳥都已受傷,落入島中來了。末將恐對大宗主不利,因此特來稟告。”
舞陽化聽報消息,老淚縱橫,慘凄凄道:“看來荻鴻口是丟了,我兩個兒也都戰(zhàn)死了,為何官軍來勢如此兇猛啊!”
“稟大宗主:官軍主帥乃是傲奢的大兒子胤光,頗有道術(shù),擅于御鳥,這乘鳥闖島之人一定就是他了。來此目的,一定是想打探虛實,準備攻島。”忽得烈回稟道。
“早知如此,老夫就不該聽火南那廝的慫恿。火南那廝自來我部,自持變影之術(shù),又在荻鴻口蠱養(yǎng)鬼兵,以為天下無敵。”舞陽化喃喃道,“這也怪老夫一時貪心啊,惦念著那海屯郡套頭關(guān)都是我占人的舊基業(yè),這才想趁克京人舉事時奪回它,不料克京人敗得那般快,如今傲奢騰出手來對付我們,我們占人就要被傲奢趕盡殺絕了也。”
“大宗主莫要悲傷,我軍雖敗,但官軍想要攻克占婆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今寒冬已至,官軍多不適應(yīng)大海氣候,況且還隔著一條海峽,就算他們打造戰(zhàn)船過海,也要花上個一年半載。如此氣候不適,又加上時日曠久,官軍必不能堅持下去。等他們退兵之后,末將再過海去,游說笛人、埵人、和東邊的海人,請他們相助,這些部族早就對傲奢不滿,必與我族結(jié)盟。到那時,鹿死誰手,還說不準呢。”忽得烈分析得頭頭是道。
“忽將軍智勇雙全啊,老夫不叫你守荻鴻口,而寧愿叫老夫的兩個二子,足見老夫沒有看錯你啊!只有你才能替老夫分憂,率占人殺出一條生路!只悔恨當初老夫利欲熏心,沒有聽從你的建議。”舞陽化道。
“事已至此,后悔無益,還請大宗主保重身體。”
“是啊,后悔無益,現(xiàn)在只有依仗忽將軍了。”
“末將全憑大宗主吩咐,既使馬革裹尸,也在所不辭!”忽得烈受到褒嘉,熱血沸騰道。
“老夫早知你一片忠心,你速去遣人捉拿那個大王子胤光,務(wù)必留下活口送來占婆宮。”舞陽化吩咐道,其實他的意思最明白不過:無非要將胤光押作人質(zhì),將來也好要挾攻島的官軍。
“諾!”忽得烈應(yīng)聲諾,轉(zhuǎn)身欲走。
舞陽化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忙叫停他道:“老夫記起來了,凡是貝機國王室的人,人人左胸都刺有一幅赤殷圖騰,乃是蚌仙仙女飛升圖,你就按此線索去收捕吧。”
當初貝機國王室的遠祖脫離中土,入駐南荒,曾經(jīng)與禽獸百類爭奪山川海河之地,得一刀蚌仙相助解難,才得以安邦立業(yè),因此舉國以刀蚌為圖騰,而王室之裔必紋刀蚌仙像于左胸,以志永世不忘。這在廣袤的南荒大地上廣為流傳,土著山人悉皆知曉。
忽得烈也猛然想起了這個有關(guān)貝機國王室圖騰的傳說,卻不是按圖索驥,手到擒來之事!于是歡喜不已,高應(yīng)了個肥諾,一撩戰(zhàn)甲就噔噔噔地出了占婆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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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翅鳥遍體鱗傷,不斷撲動著巨大的雙翅往島內(nèi)滑翔了六七里之遠,就開始墜落下來。
夜離直聽見耳畔樹枝噼里啪啦的折斷聲響個不停,無數(shù)樹木仿佛光影一般在眼前飛掠而過。
轟隆!
突然一聲巨響!
金翅鳥摔落在樹葉和塵土的播揚之中,夜離也被拋出了幾丈開外,摔得昏死過去。
天地頓時一片安靜,陽光穿過密林,在斑駁的地面上偷偷逡巡。
不知過去多久,夜離才緩緩蘇醒過來。
喘氣片刻后,伸手拔掉肋下的箭矢,抓了一把泥土敷衍傷口,復(fù)扯了一段袍袖,簡單地將傷口包扎了,他抬眼四下打量,就發(fā)現(xiàn)金翅鳥躺在遠處的血泊里一動不動,奄奄一息,渾身射滿了箭矢,猶如一匹刺猬。
夜離心頭一涼,起身飛撲了過去,緊緊抱著金翅鳥的脖子,淚水不禁奪眶而出。
金翅鳥為夜離遮擋了無數(shù)飛矢,渾身是傷,流血不止,業(yè)已到了油盡燈枯之時。它瞳孔里流露出無限依戀不舍,朝著夜離眨巴眨巴了幾下,漸漸地合上了眼睛。
夜離拼命地摟緊金翅鳥,失聲慟哭,如喪考妣。
直哭了一柱香的時間,他才一根一根地拔下金翅鳥身上的箭矢,約有三捆之多,將它埋瘞在密林之中。
夜離恍恍惚惚地坐在金翅鳥墳頭前,如癡似傻。
日光在樹影斑駁間自由徜徉,漸漸暗淡下來,卻是天色已近黃昏了。
突然間,遠處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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