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震耳發聵,譬如驚醒夢中人!
夜離忽然想起自下言京山以來,所遇諸多的兇險,每一次莫不是以強相拒,逢兇化吉,果然是“強者為尊,萬物為我所用;弱者為卑,我為萬物所用。”的道理。
夜離一時感觸頗深,于是道:“為了這病能夠早一日好轉,為了能夠將黃金臺親自送給熙兒,寡人也就不計較那么多了,也罷!此事就交由你去操辦,務必小心謹慎,切不可被他人發現!
“喏,小臣領旨!鼻坠Ь磻Z,緩緩退出宮去。
夜離覷著曲易離去的背影,頹然仰倒在龍床上:“熙兒呀……我這是……”
一聲捫心自問,夜離緩緩地合上了眼瞼,一顆熱淚在不知不覺中滑落下臉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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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易奉旨之后,在暗中就做起了那殺嬰取心的勾當,并且將那男女嬰兒的心臟都搗碎了和勻,再以無根之水浸泡三日,然后獻于夜離生服。起初曲易只在天都圣宮王城及其附近偷取,而后向周圍州郡輻射作案。
漸漸地初生嬰兒失蹤之事傳得天下沸揚,人心惶恐,驚動了天都和各處州郡治下,紛紛報入圣宮來。夜離既著朵頤傳旨下去:張貼告示榜文,緝拿偷竊嬰兒的賊人。但那貝機國州郡內的公差不知其中梼杌,如何拿得了人,每日不是被上司怒罵就是毒打,有的甚至掉了腦袋,真個苦不堪言也。
神不知鬼不覺中,夜離暗自生服那“童嬰丸”,每日一副?翱斑^了一月有余,夜離便感受到體內真元之氣已有變化,一股暖哄哄的熱流在筋脈中游走,精神也大有好轉,并且可以下床走動了——這偏方果然神奇靈驗哩!
這日夜里,經過曲易的助功后,夜離體內消損的真元之氣如嫩芽破土一般,慢慢復生,渾身元氣盎然,精血充沛。
夜離調理了氣息,好不興奮,遂就跳下床來,運動了一番,然后用力彎了彎左胳膊道:“大呼圖,這‘童嬰丸’果然神妙,照此下去,寡人這傷過不了多少日便可痊愈了!
曲易卻回道:“現在伯陀體內血氣雖然充盈,但若要恢復徹底,還需要很長時日啊!
“無妨無妨……只要能夠參加黃金臺的落成典禮,寡人也就心滿意足了!币闺x拍拍胸脯,滿心歡喜道,“大呼圖:黃金臺現在建造得如何了?”
“啟稟伯陀:黃金臺建造神速,應該在一月之后便可竣工!
“好!你可是寡人的大功臣啊!寡人要好好的賜賞你!币闺x手舞足蹈道。
“小臣不敢邀功,小臣原本被困壓在天佑殿里受難,幸得伯陀相救,這才重新獲得了自由,此等大恩大德,小臣即使肝腦涂地也難以回報萬一,況且伯陀又是??祖的傳人,自當是追隨左右,竭力盡忠!
“哈哈哈哈……寡人有你這等忠臣,夠了!從今往后,你者陽山的事就是寡人的事。”
“小臣喪子折兵,一時無顏回去。只等伯陀大事了結,小臣再回者陽山,向族人宣揚伯陀的恩德!
“好說好說……今夜寡人高興,你就陪寡人吃兩杯吧。”夜離心境大好,不由分說,吩咐了下去。
不多時,酒宴罷齊,山珍海味,一應俱全。
曲易見夜離興味盎然,不敢相勸,遂坐將下來,共飲暢談,直吃到東方漸曉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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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夜離登基初時,就開始建造黃金臺,至如今已經將近兩年。
這將近兩年之內,不知耗費了多少黃金和勞力,也不知勞累致死多少勞工,黃金臺終于竣工在即。
恰巧此時又逢貝機國的三大節日之一:襄佑節。
這襄佑節傳說是當初武祖立國時定下來的,因此貝機國全民上下都看得十分隆重,無論天都王城,還是郡州鄉野,到處都充滿著歡慶節日的洋洋氣氛。
古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況且有兩樁大喜事湊在了一起,因此夜離更是高興,準備將黃金臺落成典禮之日定在“襄佑節”那日,以示與民同樂,天下共慶。實則他另有心思,便是:希望子熙能夠參加這一盛典,但子熙正在宮中守孝,若要參加,恐怕有違祖定孝制,遭受天下人唾責。
夜離郁悶彷徨,一時拿不定主意,于是召朵頤進寢宮晉見。
少時朵頤小心進得寢宮,上前行禮道:“不知伯陀召見老臣,有何事體?”
“朵大人:寡人準備將黃金臺落成之喜定在‘襄佑節’那日,你看如何?”夜離和顏悅色道。
“如此甚好。老臣也有此意,正要稟奏!
“那‘襄佑節’那日,熙夫人可否能夠參加?”
“這……”朵頤面露難色,這才知夜離召他進宮的意圖,猶豫了半晌道,“不可。按照本國守孝之制:王室孝婦三年,殿臣孝婦兩年,郡臣孝婦一年,吏工孝婦百日,平民孝婦三十日。凡在守孝之中,不得參入喜慶之事!
夜離聞說不悅道:“這自古以來,難道本國的孝制就沒有改變過?”
“此乃本國的根本之制,老臣沒聽說改過,也沒見改過。”
“唉……”夜離長嘆一聲道,“朵大人:寡人與熙夫人的事,您老也是早就知道的。寡人建造這座黃金臺便是要賜送給熙夫人,以兌現當年的承諾。如今黃金臺落成在即,熙夫人卻不能親自登臨,寡人這心里實在糾結不爽啊。”
“熙夫人正在為大行伯陀守孝,若要熙夫人參加,怕是極難。況且古言道‘名不正,言不順’,熙夫人名分早已有定,伯陀千萬不可魯莽行事,還須……”
“大膽!有什么‘名不正,言不順’?”
夜離原本想征詢一個對策,卻不料竟遭到朵頤三番五次的潑冷水,不禁勃然大怒,印堂間猛然就射出那道黑焰,赤發飄飛,殺氣逼人:“寡人是叫你來商量對策,不是叫你來說三道四,惹怒了寡人,叫你人頭立刻落地!”
忽見夜離發怒,似個夜叉魔鬼一般,朵頤直嚇得魂不附體,噗通跪倒在地,磕頭不已道:“老臣該死……老臣該死……”
“哼哼!知道該死就好,少要再說廢話!”夜離冷哼兩聲道,“如果你能叫熙夫人參加黃金臺的慶典,寡人今日便饒過了你!
“這…這……”朵頤一邊思量辦法,一邊哆哆嗦嗦道,“若要叫熙夫人參加黃金臺的慶典……若要叫熙夫人參加黃金臺的慶典……以老臣之見……以老臣之見……”
“你哆嗦什么?快說!”夜離疾喝道。
“是是是……以老臣……老臣之見:伯陀只有頒下特赦詔書,赦免熙夫人的守孝期日,如此一來……熙夫人便可以參加黃金臺的慶典了!倍漕U急中生智,終于想出應策。
實則與其說是夜離逼迫朵頤想出一條對策,孰如說是夜離在找一個說服自己的借口,籍此以掩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當聽說了此策,夜離大喜不已道:“好!這個辦法好!朵大人,你速給寡人擬好一道特赦詔書,然后去惠寧宮宣詔!闭f罷,即令宮女欣六取筆墨絹黃帛來。
頃刻宮女欣六獻上筆墨絹黃帛,并磨好墨汁,退了下去。
朵頤展開絹黃帛,提筆蘸墨,戰戰兢兢的擬好了一道特赦詔書,呈于夜離。
夜離觀看了一遍,頗為滿意,遂就蓋了貝機國伯陀璽印,命朵頤奉詔徑奔惠寧宮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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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熙自為已故的傲奢伯陀守孝以來,每日在惠寧宮中燒香念經,偶爾也會去花園里散散心,相伴的只有五六名宮女,或者為她打理起居飲食,或者陪她敘話閑聊,那日子過得也忒淡泊清靜。
時光嬗變,春去冬來,忽忽之間也過去小兩年時間了。
在此其間,子熙最大的心愿就是:等守孝滿期,便請旨返回斯圖城去,以陪伴其父克京英侯左右,了此殘身。偶爾在寂寥之時,也會想起夜離,想起昔日的那段緣分,未免動了情愫,但她已是未亡之人,不可奢求,也不敢奢求,只有將那段刻骨銘心的往事雪藏在心底,任時光慢慢掩滅去。
夜離不惜耗竭國力建造黃金臺,子熙自然明了于胸,雖然曾經極力勸阻,也不過譬如過耳之風,無濟于事。她一來孝制在身,不可擅離惠寧宮;二來也不愿與夜離接觸,以免糾纏不清。而夜離自與她交談一回后,便發誓:只待黃金臺建造完工之日才來見她,因此將近兩年的時光,夜離都不曾來過惠寧宮一次,而通過宮女傳來的消息,夜離的所作所為包括親征不姜山受傷的事,子熙也都了解得八九不離十。
這日中午,子熙有些胸悶,不想午睡,就取了一件狐裘披在肩上,出來散散心兒。
剛走出門來,她便看見那幾個宮女都聚在畫廊欄桿下,頭攢著頭不動,眼對著眼骨溜,其中有一個叫欣九的宮女正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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