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昭從沈洬玉的書房走出來,整個人如同失了魂一般,沈洬玉的一席話在她耳邊回蕩著,令她的腦袋嗡嗡作響。
“我這段時間的確對你諸多無禮,不過是看不慣你的所作所為罷了。你仗著他對你的真心,恃寵生驕,整天只知與她人玩耍嬉鬧,不高興了便耍小姐脾氣,等著他去哄你......你可知他為了你,在背后做了多少?”
“玄魂草難尋不說,其旁還有伴生妖獸,泠涯打算瞞住你獨自前往。我很早便認識他,知他向來是說一不二的性子,倘若下定決心,便是刀山火海也要闖上一闖,一旦他找到玄魂草,拼上性命為你尋得……”
“他說待治好了你的傷,便會回去稟報他的師尊,帶著你找個地方隱居起來......我雖一直傾慕于他,但倘若他已心有所屬,我亦會大方祝福他,我雖從未經歷過感情之事,也清楚兩個人在一起便要相互扶持,天真并非你的錯,只能說你命好......只是,哪怕你多放一分心思在他身上,也不會叫他獨自一人為你的事奔忙......”
“你可當真想清楚了,對他是愛慕還是依賴?倘若有一天你們受千夫所指,你當真有勇氣和決心與他一起面對?”
......
這些話在她腦海里揮散不去,沐昭感覺自己的手在隱隱發抖,她想起這段時間來泠涯的異樣,也瞬間明白了,為何他會帶著自己一路向北。
十年來與泠涯相處的點點滴滴涌入腦海,他總沉默不語站在她身后,為她默默安排好一切。沐昭心想,她活了兩輩子,恐怕再沒有人能像泠涯對她一般。
她眼眶發酸,身后的屋門響了一聲,原是沈洬玉追了出來,沐昭轉身對她說了聲“謝謝”,接著往大門外跑去。
恰逢佳節,家家戶戶都在門前掛起燈籠,天還亮著,一些孩童便忍不住提著花燈出門招搖,沐昭望著掛滿紅紙燈籠的熙熙攘攘的街道,下意識往岳峙樓走去。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或許從未真正毫無保留地信任過泠涯,她一直沒有告訴過他自己的來處,也從未讓他知道,真正的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她想,她必須告訴他真相,哪怕將現有的一切全都推翻摧毀,她也不悔。
......
貓二剛送走泠涯,前頭的人又來稟報,說昨天那小姑娘又來了,她心下“嘿”了一聲,心想:這倆人真有意思。
她走到門口,看到沐昭眼睛紅彤彤的等在那兒,不禁一愣,說著:“你情郎剛走。”
沐昭望向她:“我是來找你的。”
貓二挑眉,將她迎了進去。
到了書房,貓二大咧咧往太師椅上一躺,問道:“你們吵架了?”
沐昭稍稍平復了情緒:“你昨日說的那個可以借尸還魂的禁術,是什么意思?”
貓二望向她,見她眼睛鼻頭皆數紅紅的,看起來好不可憐,趕忙解釋:“其實是我亂說的,當時我以為你強奪了其他妖物的內丹,氣昏了頭。禁術之事我也只是聽說,那是上古巫族失傳的術法,是以自己的神魂和精血為引,將死者的魂魄封入剛死之人的肉身,令其借尸還魂,具體怎么操作,我亦不曉得!
沐昭沉默良久:“我穿越前心臟衰竭,找不到匹配的心源,死的時候也沒有多少感覺......”說著陷入停頓。
貓二靜靜聽著,并沒有插話。
沐昭繼續說:“死亡很奇怪......我能明確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機能枯竭,只想永遠睡過去,不必再這樣辛苦,但我醒過來的時候,卻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沐昭抬頭望向貓二,靜靜看著她。這些話她從未向旁人提及過,只因這樣的經歷太過詭異,即便說出來也沒人會懂,可貓二與她來處相同,她想,她大概能明白自己的感受。
貓二點點頭:“你想說什么?”
沐昭斟酌了一下語言:“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越的,直到昨天聽了你的話,才理出一些頭緒來,你說會不會是我師父使用了那個禁術——”
話尚未說完,便被貓二打斷。
只聽貓二笑了一聲:“小姑娘愛做這種浪漫美夢可以理解,不過你師父修為雖然勉強可看,到底也只是個元嬰修士,那巫族禁術就連當世活著的幾個魔道老祖都不太可能清楚,即便你師父真的掌握了,他也沒有踏破虛空的本事啊?”
沐昭臉上露出不解,貓二繼續說:“據我所知,只聽說過萬年前飛升的散修存華有這種本事,據說她在幻海困了成千上萬年,直接得了道,肉身不再受束縛,時間空間對她來說已經沒有意義!
沐昭心里咯噔一聲,就聽貓二又道:“你知不知道幾千年前的魔道老祖里,有個叫葉鸞的?”
沒等沐昭搭話,貓二接著說:“當時三界大亂,魔界和人界的壁壘被葉鸞打破,魔物全都涌了過來,你們人類差點死絕。最后據說是不知姓名的一僧一道兩個大能出面,舍了自己的肉身才將縫隙堵上。百年前你師父一戰成名那場大戰,便是幾千年前那場浩劫的后遺癥,縫隙堵上后遺留在人界的魔物沒能被送回去,沉寂了幾千年重新集結在一起作亂,這才引發的。”
她一口氣說完這許多話,趕忙喝了一口水。
沐昭的心臟瘋狂跳動著,忽然想到桃夭將內丹強行打進自己體內后,她所做的那場夢。
夢里了因曾對一個背對著她的男子喊“蘊德”——一僧一道?莫非就是了因和蘊德?!
可是當時了因的原話是:“我與華存這便進去......”華存不是萬年前就飛升了嗎?還有貓二所說的葉鸞,為什么這幾個人皆數都與她產生了交集?
沐昭腦內像是出現了一塊拼圖,如今拼拼湊湊出一小塊殘缺的線索,卻令她陷入更大的迷茫。
貓二沒有注意到沐昭的臉色,繼續說著:“葉鸞后來不知怎么就嗝兒屁了,從此再沒人再見過他,不過縫隙被封閉后,有人在縫隙周圍找到一個上古陣法和一柄劍,陣法是九宮圖,劍是青凰劍——兩樣東西都是華存的,找到九宮圖和青凰劍的便是如今歸一門的開山祖師爺,青凰劍后來成了他的佩劍。”
貓二說完,抱著手臂望著沐昭。
沐昭壓根追不上她的節奏,愣愣問:“什么意思?”
貓二嘆了一口氣,用手撫著額頭:“意思就是,華存根本沒有飛升,那場浩劫是近萬年前的事,可華存相傳萬年前就已飛升了!币娿逭巡徽f話,她又道:“這世間相傳只有華存一人有踏破虛空穿梭時空的本事,但她連飛升都是假的,這些傳說大概也真不了。你能穿越,跟我一樣是小概率事件,不可能是你師父把你的魂魄塞進你的肉身里,知道嗎?這種情節只有言情小說里才會出現。”
貓二“哦”了一聲,又接著說:“華存便是巫族后裔,且是被逐出巫族的叛族之人。那禁術便是巫族的術法,相傳使用之人一腳入魔,極容易受心魔反噬,隨時可能墮入魔道,你看看你師父一臉正氣凜然的樣子,可能嗎?”
沐昭腦子里亂成一團,感覺自己觸碰到了一個謎團的邊際,卻又觸摸不到核心。
只是這個謎團絕對與她有關,世間沒有如此湊巧的事——只要解開了這個謎團,一切就都清楚了。
貓二望著坐在一旁發呆的少女,說:“我昨天不過看你不爽,想要找個借口毀了你的內丹,這才拿那個禁術做筏子。至于你的護體紫光是怎么回事,我亦不清楚。要知道這世間的術法千千萬萬,總有些不為人知的,你就不必糾結了。”
沐昭聽了這話,心中微微一驚,心想這人大概也是個翻臉不認人的主兒,修為不知有多高,以后還是得小心應付,盡量不要得罪她。
她沉默了一會兒,問:“我師父來找你做什么?”
“你師父要找玄魂草,我要玄陰蛇的內丹,與他商量著合作一下,也算幫了你的大忙,省得他為了你斷送小命!必埗鹬
沐昭皺眉:“你不是動保協會的么?挖其他動物內丹的事你也會做......你該不會是在騙我師父罷?”
貓二失笑:“你倒機警,還真是夫唱婦隨!你當玄陰蛇是什么?它守著玄魂草萬年便是為了食之化龍,一旦化龍就會吸取方圓數百里內的生機,不但動物死絕,那地方萬年之內都會寸草不生!
沐昭啞然,貓二嗤笑一聲:“我若想陰你們,直接派人跟蹤你那好情郎便是,等他找到玄魂草時再偷襲他,豈不收獲更大?”
沐昭臉色微微一變,貓二嫌棄擺手:“果真談戀愛的女人腦子都不好使!”
......
沐昭走出岳峙樓,站在街上茫然不知何去。
她將這些年來得到的線索一一串起來,越想越覺得心驚。
從沐家滅門血案伊始,到玄珠落入她的手中,再到引夢鈴和葉鸞......一件件一樁樁,似是一環扣一環,最終都指向了同一件事。
泠涯的玄魂融血丹配方是哪里來的?沐昭想破了腦門也沒想明白,是否真如貓二所說——她的穿越只是一個小概率事件。她身上的護體青光不過是葉鸞那次奪舍遺留下來的后遺癥,或許真的是她多想了......
這一刻,她忽然很想擁抱泠涯,無論他為自己做到哪一步,他對自己的情誼,都是沐昭這一生中最珍貴最珍貴的寶物。
可是,到底該怎樣告訴他關于自己的一切,這十幾年來,她到底是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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