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昭望著滿地的尸體,胸膛像被鼓點敲擊著——咚!咚!咚!咚!
白日里還晴空萬里的天空此刻翻滾著烏云,路上除了死人沒有半個人影,她被這慘烈的場面嚇得呆住,下意識往客居的方向走去,卻遠遠看到一隊黑衣人從一條岔道中拐出來,其后押著十來個青衍門弟子,正推推搡搡往大殿的方位走去。沐昭心下一驚,趕忙閃身躲到一塊大石之后,并往自己的身上疊了張隱匿符。
其中一個黑衣人似乎察覺到這邊的動靜,身形一頓朝這邊走來,沐昭剛想隱去身形,卻突然被人從后頭捂住了口鼻!她心中大驚,動作卻并未見慌亂,只見一道寒光閃過,一把森然匕首滑出袖口,她手腕一翻朝后狠狠刺去,手臂卻被人緊緊扣住——“不要出聲!”來人低聲喝道。
沐昭聽了出來,這是何墉的聲音!
“何墉前輩......”她暗自松了一口氣,壓著嗓子回應道。
何墉放開她:“跟著我,不要發出響動!”
沐昭轉身,便瞧見一個模糊的人影正往遠處移動,那人影仿佛變色龍一般掩藏于周遭物事之間,隨著他的動作,覆在他身上的顏色亦不斷發生著變化,徹徹底底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了一體,若非凝神細看,斷然發現不了。黑衣人此時距離她藏身的石塊不過十數米的距離,沐昭趕忙祭出云隱傘,輕手輕腳跟了上去,二人穿過一片白柳林,繞到一座房舍之后,藏在了煉丹樓與山體之間的墻根之下。
紅綃摟著道可坐在墻角,聽到動靜轉過頭來,便看見何墉從身上揭下一件暗色披風,她剛想招呼對方,就見沐昭也收起了云隱傘,顯出身形來。紅綃沖將過來與她抱到一處,低聲說著:“你沒事就好......”她這段時日多與道可與如意玩在一處,極少往沐昭和泠涯身旁湊,直到親眼目睹了青衍門的慘變,這才后怕起來。
沐昭見紅綃無事,亦是松了一口氣,只是她心中仍記掛著泠涯的安危,只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撫,便趕忙問道:“可曾看見我師父?”紅綃搖了搖頭,道可抱著膝蓋縮在墻角,亦是一臉茫然。
何墉壓著聲音說道:“小聲些,那群魔修正四處搜人,莫驚動了他們!”二人聽聞此言,趕忙噤聲。
何墉見沐昭眉頭緊蹙,一臉焦急神色,到底出聲安撫:“你師尊劍術超凡,不會有事,當下只能先顧好自己。”
沐昭想到泠涯通過神識傳來的那句話,心中巨浪翻騰,半刻也平靜不下來。只是何墉說的確是實話,如今除了等待,她無力多做其他,只好抿著唇點了點頭,這會兒定下神來才發現少了二人,她這才追問道:“如意和至樂呢?”
紅綃搖頭:“如意去探查情況了,至樂并不曾與我們在一處。”見沐昭不再言語,便又安慰道:“真君不會有事的。”
沐昭眼底沁了水汽,只強笑著點了點頭,卻不知該說什么好。
何墉加固了四周的結界,這才轉回身來問道:“青衍門各個出口均布了暗哨,你是如何進來的?”
沐昭揉了揉眼睛,輕聲答著:“我飛到中途感覺不妥,便隱去了身形......”話說到一半卻是低呼一聲,“糟了!莫雨和她師姐還落在我后頭!她們不曉得青衍門出了事,我得去接應她們!”說著撐開云隱傘便想往外跑,紅綃趕忙拉住她,何墉亦擋在她身前沉聲喝道:“出去便是死!她們只能自求多福了,你救不了!”
沐昭抬頭,便瞧見何墉滿臉漠然。她心知此話有理,對方既未扔下紅綃幾人不管,還冒險將自己給帶了回來,已是十分仗義,如若還要要求他去解救其他不想干的人,那才是毫不講理。只是她既擔心泠涯的安危,又知莫語兩個小姑娘只怕也將兇多吉少,頭一次痛恨起自己修行微末來。
“青衍門手上握有玄魂草,想是招來魔道覬覦,咱們算運道好,沒有與他們正面撞上,如今只能等著他們離開后再現身。”何墉低聲說著。
沐昭眼睛瞪得老大:“玄魂草?!青衍門怎么可能會有玄魂草?”
紅綃握住她的手輕聲解釋著:“如意親眼所見,不會有錯。”
沐昭腦子里劈過一道驚雷,急忙問道:“師父也知道?”見紅綃點頭,她便將這幾日來泠涯的異常在腦子里過了一遍,一切便通透起來。向來強大的直覺在此刻發揮起效力,她耳邊鼓聲擂動,不知為何,認定這些魔修并不僅僅是沖著玄魂草而來,泠涯那句“快走”在她耳邊不斷回蕩著,一顆心便沉到了谷底。
紅綃不無擔心地望著默不作聲的沐昭,何墉則凝神細聽著外頭的動靜,他不敢放出神識,怕被修為比自己高的人所察覺,便只能依著機警行事。正當此時,周遭布下的隱匿結界突然有了異動,他豎起手指暗示幾人噤聲,這才祭出佩劍朝入口處望去,卻見如意顯出身形來,何墉趕忙將如意放了進來,紅綃迎上前去抱起如意,低聲問著:“探查到什么?”
道可亦湊了過來:“可曾看見真君和至樂了?”
沐昭轉身,便瞧見如意望著自己,那總是吊兒郎當的小臉上滿是驚恐神色,“怎么了?”她忙問。如意平復了心情,這才喘息著答道:“我看到洪濤了!”
“洪濤老祖?”紅綃愕然:“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沐昭的心臟緊了緊,耳旁的轟隆聲越來越響,她拳頭下意識握緊,眼前像是揭開了一塊幕布,沒有任何確鑿證據地,她卻知道——這或許是一場陰謀。
“師父出事了。”
沒等如意回話,站在一旁的沐昭忽然低聲說道,她的聲音像被車輪碾過,驀地沙啞起來。紅綃幾人抬頭望向她,滿臉的錯愕,并不清楚她是何意。
“洪濤與那群魔修是一伙兒的!”如意趕忙接口說道。
另三人聽聞此言均是大駭,“怎會這樣?!”紅綃失聲問道。
何墉沉著臉并不說話,只是洪濤的名號他卻聽過,一個分神期的老祖,想要碾死他們就如同碾死一團螞蟻般容易,他從乾坤袋內掏出一組令旗加固了四周的結界,邊布陣邊沉聲道:“如意不必再去探查了,我們守在這兒,等他們撤退后便離開。”他說著望向沐昭:“你若想去找你師尊,也須得等那群魔修走后,不要牽連于我。”
話不中聽,確是實實在在。
沐昭站在那處沒有說話,但她心中清楚,何墉不過是個半路加進來的外人,能在危機時刻提攜她們一把已是難得,如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泠涯縱然已是元嬰真君,遇上洪濤亦是毫無勝算,如今出去只有送死的份,只能等著那些魔修離開后再做打算。
何墉已經表明了立場,表示不愿再多管閑事,紅綃望了眼不說話的沐昭,走到她身旁輕輕拉住她的手,沐昭扯著嘴角對她強顏歡笑了一下,場中的氣氛便沉寂下來。
何墉獨自一人杵在一側,紅綃一手抱著如意,一手拉著道可,與沐昭緊緊站在一處,一群人一下子便界限分明起來。
何墉心中暗惱,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但結合情況來看,定然是滄月派內部起了內訌,一個分神期老祖和魔道邪修混在一塊兒,當真有意思;泠涯真君平時視若珍寶般護著他這個小徒兒,如今卻遲遲未曾現身,只怕已是出了變故,這趟渾水他不打算再趟,暗自計較著找機會離開此地。
道可見場中人俱不說話,便只咬著嘴唇縮在角落里,不敢再問至樂的事。
紅綃沉默了一會兒,低聲又問:“洪濤老祖為何會與魔修在一起?”
沐昭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嗤:“我之前聽師父提起過,滄月派的老人俱都去了故虛島,洪濤卻借重夜錦隕落為由再度閉關......”她頓了頓,深吸一口氣:“現在看來,只怕故虛島的秘境也是一個圈套。”
紅綃大驚,愣了好大一會兒才道:“或許是你想多了......”
沐昭轉頭望向她,輕聲說著:“你想想,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蟠龍鎮出現魔界裂隙,故虛島又恰逢秘境現世,洪濤趁著老祖們不在發難,只怕早與魔修有了勾連,門派大比時重夜錦便與幾個金丹期的魔修混在一塊兒,只怕那時起就已起了端倪。”
“那我們該如何是好?”紅綃心中惴惴,問道。
沐昭沉默片刻:“只能等這些魔修走后再做打算,必須先找到師父......”此話說完,一群人安靜下來,外頭不時傳來響動,偶爾摻雜著匆匆而過的腳步聲和陣陣哀嚎,禿鷲們聞訊而來,在天空盤旋鳴叫,整個青衍門籠罩在一片壓抑的氛圍中。
沐昭靜靜站著,突然就想起十多年前沐家出事那晚,那時她和沐晚紅綃躲在假山洞里,也是這般心中忐忑,后來沐家便滅了門,她也失去了親人。泠涯若不是迫不得已,定然不會扔下自己先行離開,還用神識傳訊通知她快走。沐昭回憶起從前,心中揪成一團,暗自想著——難道老天偏要與她作對,今日又要重蹈覆轍不成?一想到泠涯或許是受了重傷不得不走,沐昭一顆心便像是放在火上煎熬,眼淚忍不住就想往下淌,卻被她死死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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