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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國血脈 正文 第82章 其中一枚

作者/無主之劍 看小說文學(xué)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xué)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審訊室里,貝利西亞和拉斐爾雙雙離開。

    泰爾斯一動不動地望著玻璃另一側(cè)的空室,眼神死寂,心情復(fù)雜。

    落日酒吧……

    婭拉……

    熟悉的名字在他的記憶里回蕩,每一次都激起無盡的波瀾。

    自從那次與基爾伯特聊完,身為王子而背負(fù)重?fù)?dān)的他,已經(jīng)把他們黯然埋藏進(jìn)內(nèi)心的最深處。

    直到剛剛。

    泰爾斯下意識捏緊了拳頭。

    獄河之罪沒有受到任何外來的威脅,卻依舊在他的血管里奔騰不止,咆哮不休。

    “殿下,介意再推我一把嗎?”

    莫拉特愜意而舒適的嗓音傳來,配上無時(shí)不刻不在滋滋作響的黑脈藤蔓,把泰爾斯從復(fù)雜的思緒中拉回現(xiàn)實(shí)。

    卻也讓他更加心煩意亂,躁動不堪。

    泰爾斯緩緩轉(zhuǎn)身,看向黑先知。

    但泰爾斯沒有舉步,也沒有去扶老人膝下那架讓他無比惡心的輪椅。

    為什么。

    為什么是在這里……

    在他最忌憚的人面前。

    “你是故意把貝利西亞帶來的,對么?”

    泰爾斯面無表情,語氣冷漠。

    輪椅上的老人放下茶杯,毫不在意地回過頭來。

    “不僅是為了讓我看見我所作所為的后果。”

    泰爾斯目光一寒,直視莫拉特:

    “你知道她的身份,她的過去。”

    “你也知道我的過去。”

    “所以你故意讓拉斐爾提起落日酒吧。”

    “在我的面前。”

    黑先知凝視著他,滿是皺紋的臉上綻出笑容。

    “怎么樣,殿下,驚喜嗎?”

    不知為何,這笑容在泰爾斯眼里是如此別扭。

    得意。

    陰暗。

    可恨。

    必有所圖。

    “你這是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

    泰爾斯死死盯著莫拉特,雙目噴火:

    “老家伙。”

    審訊室瞬間變得壓抑而凝重,老人輪椅和膝頭上的黑脈藤蔓不安地蠕動起來,頻率極快,滋滋作響。

    在昏暗與死寂之中,黑先知咯咯發(fā)笑。

    面對王子的怒火與指責(zé),他渾不在意地?fù)軇虞喴危D(zhuǎn)身與泰爾斯面對面:

    “我以為,當(dāng)您看到秘科對您的愿望如此上心,讓您再次聽聞童年玩伴的消息,應(yīng)該會很開心呢。”

    莫拉特幽幽望著眼前的少年:

    “泰爾斯……”

    “王子?”

    他刻意在兩個(gè)詞之間留下極長的停頓,讓少年蹙起眉頭。

    他們仿佛回到那個(gè)閔迪思廳的下午,在那里,泰爾斯——乞兒,私生子,身藏秘密,前途未卜的男孩——與星辰王國最可怕最陰險(xiǎn),正在追捕禁忌災(zāi)禍的密諜頭子初次見面。

    那時(shí),姬妮、基爾伯特,乃至約德爾都在他身側(cè),連老妖婆瑟琳娜也幫了他一把。

    但現(xiàn)在,在王國秘科的老巢里。

    沒有人能保護(hù)他。

    除了他自己。

    “但當(dāng)年我向你求助的時(shí)候,你就說了,”泰爾斯冷冷盯著老人:

    “只有等到我足夠強(qiáng)大,才能來談保護(hù)他們的問題。”

    “否則他們只會成為我的……弱點(diǎn)。”

    他目光不忿:

    “受人掣肘。”

    莫拉特輕輕嘖聲:

    “很好,您還記得。”

    黑先知表情一冷,周圍的溫度瞬間降低。

    “那您為何還要拜托基爾伯特·卡索伯爵,讓他在這幾年里不間斷地尋找他們?”

    “就連求助拉斐爾,都要千方百計(jì)瞞過我的耳目?”

    泰爾斯心中一寒。

    他知道。

    星湖公爵望著莫拉特的笑容:對于他請托基爾伯特尋人的事情,眼前的老人知曉得一清二楚。

    一如既往。

    但是……

    婭拉。

    泰爾斯再一次呼喚這個(gè)名字。

    不。

    他不能讓黑先知找到她。

    因?yàn)槟枪媚锊粌H僅是婭拉。

    她是婭拉·薩里頓。

    刺客之花。

    “看?這就是問題,就是您多年來與秘科一直不搭調(diào)的原因,”莫拉特陰冷卻銳利的目光緊緊貼在他身上,一副必得之勢:

    “我們永遠(yuǎn)各行其是,上下不通。”

    黑脈藤蔓在他的膝頭再度盤起,窸窣連連,就像許多毒蛇糾纏一處,詭異危險(xiǎn)。

    泰爾斯咬緊牙齒。

    在復(fù)興宮里被撕開偽裝剖心破腹的痛苦,在審訊室里目睹無數(shù)悲劇揪心自責(zé)的難受,多年來面對秘科事事遇挫的不滿,對婭拉和乞兒們的擔(dān)憂,在此刻一齊化入泰爾斯的血管,與獄河之罪一道匯入他飽受折磨的神經(jīng)。

    點(diǎn)燃他胸膛里的不滿。

    直指眼前的老人。

    “我說過,收起你那四處嗅探的鼻子,少摻和我的事情。”

    泰爾斯咬牙道:

    “還是你打定了主意,要拿他們作為籌碼,來威脅我?”

    黑先知失聲而笑:

    “您在北國身處險(xiǎn)惡,殿下。”

    “因此顧慮頗多,難以輕信,以至于懷疑我們的動機(jī),這我不奇怪。”

    “事實(shí)上,您行事審慎,凡事三思,這應(yīng)該是好事……”

    泰爾斯冷笑著打斷他。

    “那為何這六年里不吭不響,為何要等到我歸國之后,才在我面前把這件事揭出來?”

    莫拉特停頓了一陣,若有所思。

    “您說得對,殿下。”

    “我們開始全心關(guān)注這件事……”

    老人語氣一厲:

    “恰恰是因?yàn)槟鷼w國了。”

    “因?yàn)樯頌樾呛舻哪F(xiàn)在——確切地說,是您剛剛對我的輪椅發(fā)表不滿的時(shí)候——才真正夠得上所謂‘強(qiáng)大’的一點(diǎn)邊。”

    莫拉特看向?qū)徲嵤业牧硪欢耍?br />
    “所以我們才會讓您看到剛剛的那一幕。”

    “您的‘弱點(diǎn)’。”

    弱點(diǎn)。

    泰爾斯一凜。

    “什么意思?”

    黑先知咧嘴而笑。

    “殿下,您少年老成聰明絕頂,無需我多言就明白陛下讓您來此的用意。”

    “關(guān)于您所看到的‘爛攤子’,”老人轉(zhuǎn)向玻璃另一側(cè)的空室,黑脈藤蔓枝條來回,仿佛無時(shí)無刻不在盯著泰爾斯:

    “感想如何?”

    爛攤子。

    泰爾斯心中一空。

    不等他回答,莫拉特就慢慢地道:

    “酒莊的失業(yè)工人……”

    “鐵匠鋪的決斗武器訂單……”

    “刀鋒領(lǐng)的貴族抗議……”

    他每說一個(gè)字,泰爾斯就恍惚一分。

    “因萵苣菜而發(fā)的命案……”

    “還有,紅坊街的北地女孩兒……”

    這些,這些全都是……

    泰爾斯嘴唇微動,卻終究無法擠出哪怕一個(gè)字。

    “我知道。”

    莫拉特的語氣緩和下來:

    “您覺得很委屈,很苦悶,很悲傷,很不忿。”

    “所有這些,其實(shí)都非你本意。”

    “但這就是權(quán)力的威能。”

    權(quán)力的威能。

    泰爾斯無言以對。

    黑先知繼續(xù)盯著他,笑容滿滿,目光中卻毫無暖意。

    “在此之前,想必每個(gè)人——無論是卡索伯爵還是姬妮女官,乃至陛下,他們都告誡過您:身為星辰王子,星湖公爵,這個(gè)王國的王位繼承人,您的決定影響深遠(yuǎn),余音無窮。”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我知道,我會想法彌補(bǔ)……”

    但莫拉特突然高聲,蓋過他的自白:

    “但也許他們沒告訴過你更殘酷的部分:相較您所處的高位,您的所作所為,其實(shí)無關(guān)緊要。”

    “如何彌補(bǔ),都無濟(jì)于事。”

    泰爾斯怔然抬頭。

    “什么?”

    無關(guān)緊要?

    無濟(jì)于事?

    老人撥動輪椅來到他面前,嗓音嘶啞:

    “因?yàn)槟摹袨椤旧恚人膬?nèi)容和實(shí)質(zhì),更具影響力。”

    “重要的不是你做了什么,不是你做與不做,更非你做對做錯(cuò),而是你就在那里。”

    那一刻,黑先知的眼神仿佛無底的黑洞,擁有前所未見的吸力,將泰爾斯牢牢覆蓋:

    “是你的位置與存在。”

    重要的不是你做了什么……

    是你的位置與存在……

    泰爾斯蹙緊眉頭,與老人對視。

    但他的腦海里想到的卻是另一個(gè)“人”的話:

    “權(quán)力的威能之下,你和他人的位置有別,落差既定,那無論你在權(quán)力的上游做什么,該發(fā)生的總會發(fā)生。”

    黑先知表情淡然,目光縹緲,望著泰爾斯,卻更似望向遠(yuǎn)方:

    “您稍點(diǎn)波瀾,便洪流滾滾。”

    “您輕描淡寫,卻重彩濃墨。”

    “您悄聲細(xì)語,就震耳欲聾。”

    莫拉特緩緩嘆息,感慨莫名:

    “權(quán)力啊,它如山洪雷霆般傾瀉而下沖潰一切:從您開始,到方才那位刀鋒領(lǐng)的貴族,再到商人達(dá)戈里和鐵匠老吉本,乃至貝利西亞小姐和那位可憐的蔬果農(nóng)夫,直到王國上下的大千百姓,概莫能外。”

    “無人能挽,無力能擋。”

    “這才是最終阻擋您與童年玩伴多年后再聚的‘弱點(diǎn)’。”

    泰爾斯愣住了。

    基爾伯特的話在腦海里響起:

    念及此處,泰爾斯越發(fā)悶悶不樂。

    “你是說……我無論怎么做,權(quán)力總會扭曲我的所作所為,而我身為王子只能接受它,換取一顆冷漠堅(jiān)硬的心臟?”

    莫拉特沒有說話,他細(xì)細(xì)打量著眼前的少年。

    審訊室里沉默了好一會兒。

    直到黑先知的目光重新聚焦起來:

    “事實(shí)上,為了防止這樣的意外和損失,在權(quán)力的上游,在人群的頂端,在我們的周圍……”

    “一道高墻由此建起。”

    泰爾斯抬起頭。

    黑先知目光熠熠,言之鑿鑿:

    “一道避免像您這樣的貴人,一失手成千古恨的緩沖之墻。”

    “從而隔開權(quán)力的山洪與雷霆。”

    莫拉特轉(zhuǎn)過輪椅,看向空蕩蕩的審訊室:

    “于是我們有了社交的禮儀,生活的時(shí)尚,門面的裝飾,行為的風(fēng)格……這些看似毫不相關(guān)的因素,卻都是權(quán)力的結(jié)果,是它在運(yùn)行途中自行構(gòu)建的社會堤壩。”

    “用不同來區(qū)隔人群,用差異來分割高下,以拒斥來標(biāo)簽類別,靠斷裂來規(guī)范行為。”

    “來告訴世人:彼類與我等截然不同。”

    泰爾斯皺起眉頭。

    黑先知目光鋒利:

    “沒錯(cuò),它們阻斷了交流,助長了隔閡,滋生了矛盾,標(biāo)明了階級。”

    “但卻也為橫沖直撞的野蠻權(quán)力,建好了天然的泄洪池。”

    望著疑惑的泰爾斯,莫拉特輕哼一聲:

    “昨天,如果您按照禮儀喝下那杯酒,如果您遵從貴族時(shí)尚吃點(diǎn)別的菜,如果您在門面上就寫清‘嚴(yán)禁決斗’,如果您堅(jiān)持王室一貫的孤高風(fēng)格,而非對安克·拜拉爾這樣的抗議人士來者不拒……”

    莫拉特話鋒一轉(zhuǎn):

    “而這,這就是您昨天所暴露的‘弱點(diǎn)’——至少是之一。”

    他沒有說下去。

    但泰爾斯的眉頭越發(fā)緊蹙。

    王子突然想起來,在他歸來永星城的那一天,馬略斯不近人情地阻止王子拋頭露面,堅(jiān)持讓他低調(diào)地待在馬車?yán)铮f這樣能“省卻很多麻煩”。

    而他……

    他則高傲地還給了馬略斯一把劍。

    莫拉特呼出一口氣,任由膝頭的黑脈藤蔓胡亂伸展:

    “大部分的貴族和高位者,從小就在這樣的規(guī)范下成長,幾近本能:他們知曉行事要自制,表態(tài)要謹(jǐn)慎,舉止要合乎禮儀,態(tài)度要嚴(yán)肅端正,他們下意識地踐行著區(qū)隔與分割的原則,以避免成為壞榜樣和決堤口,讓權(quán)力——無論是自上而下的吸力還是自下而上的浮力——吞噬他們。”

    帶著失落到谷底的心情,泰爾斯諷刺地哼聲。

    “你是說,我需要回爐重造我的禮儀課?”

    可黑先知目色一厲,沒有理會他的插嘴:

    “但這也養(yǎng)成這些人日用而不自知的毛病:他們習(xí)慣了這么做,如同本能,但卻不知為何要如此做。”

    “他們無法越過這道高墻和堤壩,在規(guī)范之外,他們面對權(quán)力掙脫束縛后的野蠻姿態(tài),將無所適從。”

    輪椅上的老人直視泰爾斯,語氣一變:

    “但泰爾斯殿下,您,您不一樣。”

    泰爾斯一怔。

    黑先知微翹嘴角:

    “您雖出身高貴,卻起自寒微。”

    “您立足大河上游,卻比大多數(shù)的貴族子弟和紈绔官戚,更能體會彼岸下游的滔天巨浪。”

    “而今天您看到了,它們是如何不起眼地發(fā)源于您高貴指尖下的微小漣漪。”

    泰爾斯咬住下唇。

    “先是這些爛攤子,然后是我的過去……”

    王子壓住內(nèi)心的混亂與茫然:

    “說了這么多,你是要我站上這道高墻,在權(quán)力的得失之間作出取舍,做出犧牲,無視并接受‘漣漪’之后的‘巨浪’,才算戰(zhàn)勝弱點(diǎn),變得真正‘強(qiáng)大’?”

    說到這里,泰爾斯心中苦悶。

    莫拉特凝望著他,許久許久。

    但出乎意料,老人最后卻搖了搖頭。

    “不。”

    “我告訴過您,要消滅自己的弱點(diǎn)。”

    “但手段卻不必拘泥。”

    下一秒,黑先知的語氣急促起來,每一個(gè)詞都蘊(yùn)藏力度:

    “稍點(diǎn)波瀾,便得洪流滾滾。”

    “輕描淡寫,就有濃墨重彩。”

    “悄聲細(xì)語,即可震耳欲聾。”

    莫拉特目光閃動,其中如有刀鋒:

    “從另一個(gè)角度,這不是弱點(diǎn),而是優(yōu)勢。”

    “是權(quán)力真正的威能。”

    “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力量。”

    那一刻,泰爾斯有種錯(cuò)覺:

    眼前輪椅上的老人化身無盡黑暗里最深的一點(diǎn),吞噬所有的光芒。

    努恩王、查曼王、凱瑟爾王……這些人似乎都在黑暗的那一頭,向他幽幽望來。

    黑脈藤蔓發(fā)出不祥的聲響,蠕動得越發(fā)劇烈。

    “您不好飲酒,讓無數(shù)釀酒工人,在宴會組織者對您喜好的猜忌和疑惑中下崗失業(yè)……”

    “但您對酒水的明確品味,卻也能逼著酒商們挖空心思只為釀造出更好的酒,或者千方百計(jì)拓展出口國外的新商路。”

    黑先知突然變得咄咄逼人:

    “您在宴會上的魯莽決斗,會讓千百年輕人因一時(shí)沖動而喋血街頭。”

    “但您面對決斗時(shí)的英勇無畏,也能激發(fā)王國的尚武風(fēng)氣,一掃靡靡之音。”

    “您對拜拉爾這樣不法之徒的寬容姑息,將讓無數(shù)臣屬心思不穩(wěn)蠢蠢欲動。”

    “但您對公正和生命的苛刻追求,也能警告人心鬼蜮,嚇阻不正之風(fēng),團(tuán)結(jié)高潔之士為您赴湯蹈火。”

    “您在宴會里上好成風(fēng),上行下效,將引動逐利小人蜂擁從眾,升斗小民禍福難知。”

    “但您也可以翻掌成旨,出言建功,引領(lǐng)王國的走向,打開未來的出路。”

    泰爾斯怔然面對著秘科的情報(bào)總管。

    只見老人陰森森地道:

    “同在高墻兩側(cè)的您,要著眼于這些,而非忐忑踟躕于洪潮過境后的權(quán)力廢墟。”

    權(quán)力的威能。

    泰爾斯盯著莫拉特,心中百念交雜,混亂不堪。

    但他隨即想起另一段話:

    西荒公爵仿佛再次站在他面前,頂著猙獰可怖的臉龐,對他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泰爾斯心下一堵。

    “但你說了,”他艱難地道:

    “我的‘行為’本身,比它的內(nèi)容和實(shí)質(zhì),更具影響力。”

    “無論我如何做,都會有數(shù)之不盡的爛攤子,而若我刻意彌補(bǔ)……”

    “沒錯(cuò)!”

    黑先知高聲打斷了他,毒蛇吐信般的嗓音卻在這一刻力道非常:

    “所以,你才要更加專心致志,全力以赴,”

    “力圖讓您行為的內(nèi)容和實(shí)質(zhì),”他伸出手指,指向泰爾斯的心口:

    “超越它本身。”

    “超越它位置與存在的原罪,反過來,覆蓋它的弱點(diǎn)。”

    “您擔(dān)憂在你的權(quán)位加成下,對您童年玩伴的關(guān)心會成為他們的獄河擺渡鈴?”黑先知突然提起泰爾斯最在意的事情:“那您就更要思考,如何讓您的關(guān)心,您的行為,超越您所處權(quán)位帶來的局限,趕走那艘催命的擺渡船。”

    泰爾斯面色不定,心思紊亂。

    “您要做的不是彌補(bǔ),而是掌控。不是站上這道高墻然后長吁短嘆,而是乘著這道高墻,弄潮破浪。”

    黑先知冷哼一聲:“遠(yuǎn)東有諺……”

    “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

    泰爾斯默然沉思。

    “殿下,”莫拉特按住椅臂,上面的黑脈藤蔓漸趨平靜:“先王如此。”

    “米迪爾王儲如此。”

    “凱瑟爾陛下,亦是如此。”

    聽見熟悉的名字,泰爾斯狠狠蹙眉。

    他死死盯著對方:

    “如果……我做不到?”

    黑先知笑了。

    “您能做到的。”

    莫拉特?fù)軇虞喴危诚蛲踝印?br />
    “從您歸國的那一刻,您就能做到。”

    “您也早就準(zhǔn)備好了。”

    “只差臨門一腳。”

    他陰惻惻地道:

    “只是您過于謹(jǐn)慎,過于恐懼,過于警惕它莫測的威能,與可能的后果。”

    泰爾斯緊咬牙齒,思緒不定。

    幾秒后,他猛地抬頭,望向黑先知的背影。

    “我不喜歡你。”

    “我知道,”莫拉特頭也不回:

    “但如我所述,你喜不喜歡我,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不喜歡我這件事,能否超越我和你既定的位置,”老人緩緩道:

    “在你的掌控之下,帶來真正的效用。”

    泰爾斯表情微變。

    莫拉特深吸一口氣,撥動輪椅,準(zhǔn)備離開。

    就在此時(shí)。

    “你會孤單嗎?”

    黑先知?jiǎng)幼饕活D。

    只見泰爾斯在他身后投來目光:

    “漢森勛爵,你之前說,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遇到,能在你面前心安理得毫無負(fù)擔(dān),不憚于對你說謊的人了。”

    “那感覺,一定很孤單吧。”

    莫拉特沒有說話,唯有背影煢煢。

    “那么……”

    泰爾斯語氣微變:

    “紅女巫。”

    那一刻,泰爾斯看見,黑先知輪椅上的黑脈藤蔓一陣聳動。

    “據(jù)說能騙過你的卡珊女士,不憚于對你說謊的人……她算一個(gè)嗎?”

    莫拉特依舊沉默,只有黑脈藤蔓來回蠕動,越發(fā)歡騰。

    審訊室里的氣氛變得很微妙。

    幾秒種后。

    “請?jiān)彛夷昙o(jì)大了,精力有限。”

    “我先去休息了,”黑先知身形不動,但他膝頭的惡魔藤蔓卻怖人地聳動起來,覆蓋車輪,將它染成無窮無盡的漆黑:

    “拉斐爾,好好招待殿下,務(wù)必讓他賓至如歸。”

    泰爾斯愕然轉(zhuǎn)頭,這才發(fā)現(xiàn),拉斐爾不知不覺已經(jīng)站在了門口。

    荒骨人恭謹(jǐn)鞠躬。

    而莫拉特的輪椅則在漆黑藤蔓的覆蓋下,詭異而驚人地滾動起來,帶著他向前行進(jìn),消失在門外。

    審訊室恢復(fù)了寧靜,也恢復(fù)了輕松。

    泰爾斯呆呆地望著黑先知離去的方向。

    “所以,他的輪椅其實(shí)能自己動。”

    他喃喃道:

    “根本用不著我推。”

    拉斐爾來到他的身側(cè),微笑道:

    “有時(shí)候,有些人,也許就需要推上那么一把。”

    泰爾斯嘆了口氣。

    “這么多年,你是怎么和他相處的?”

    拉斐爾挑了挑眉毛,看看黑先知消失的門口。

    “他說,”荒骨人淡定地道:

    “而我聽。”

    泰爾斯面色陰沉地哼道:

    “我猜也是。”

    拉斐爾輕松一笑,向門口示意:

    “如我所說,到了秘科,你只會更難受。”

    王子嘆了口氣,跟著拉斐爾走出審訊室。

    “貝利西亞,那姑娘走了?”

    帶著復(fù)雜的心情,泰爾斯走過“至耀星”希奧朵拉公主的畫像,有一搭沒一搭地問道。

    拉斐爾點(diǎn)點(diǎn)頭:

    “怎么,您想和她再溫存一會兒?”

    泰爾斯皺眉看向他,面有不滿。

    拉斐爾輕松一笑,舉手表示投降。

    泰爾斯橫了他一眼,輕哼一聲:

    “倒是你……科恩?”

    “他會沒事的,”拉斐爾面不紅氣不喘,毫無羞愧之色:“當(dāng)她意識到他不是我。”

    “但你不會,”帶著幾分抬杠的意思,泰爾斯冷冷道:“當(dāng)他意識到你把他賣了。”

    “沒關(guān)系,”拉斐爾全無負(fù)擔(dān),一派輕松:

    “他習(xí)慣了。”

    “而且,科恩嘛……”

    拉斐爾微微一頓,嘴角一彎,把要說的話放進(jìn)心里:

    他又打不過我。

    “拉斐爾。”

    兩人默默行進(jìn)了一會兒,泰爾斯突然發(fā)聲:

    “你們經(jīng)常這樣做嗎?”

    “給我……擦屁股?”

    拉斐爾蹙眉回頭。

    “莫拉特說,我一直與秘科不搭調(diào)——我們永遠(yuǎn)各行其是,上下不通。”泰爾斯幽幽道。

    “我給你們……帶來了很多麻煩?”

    拉斐爾微微嘆息。

    “大概吧。”他隨口一應(yīng),沒再說什么。

    泰爾斯輕輕一嗤。

    是么。

    “但是,也不全是麻煩吧?我應(yīng)該……有幫上忙?”

    泰爾斯念及今天所見到的“爛攤子”,以及秘科給他擦的“屁股”。

    拉斐爾沉默了一陣。

    “你要我說實(shí)話嗎?”

    泰爾斯望向荒骨人。

    “國是會議,龍霄城,大荒漠,刃牙營地……”

    拉斐爾面色不變,數(shù)著一個(gè)個(gè)地點(diǎn):

    “基本上,您所有‘自由發(fā)揮’,孤身一人拯救世界的場合里,所幫的……”

    “全是倒忙。”

    泰爾斯面色一變。

    “不會吧?”

    拉斐爾扭過頭,還給他一個(gè)禮貌的假笑。

    “可是——”

    泰爾斯趕上他的腳步,不忿道:

    “國是會議,要不是我說動了詹恩……”

    “我們有備用計(jì)劃。”

    “龍霄城里,要不是我回去挫敗了倫巴……”

    “我們也有備用計(jì)劃。”

    “大荒漠……”

    “意料之中。”

    “刃牙營地……”

    “完全的倒忙。”

    泰爾斯一口氣沒順上來,不爽地道:

    “真的嗎?”

    拉斐爾聳聳肩:“王國秘科是星辰里計(jì)劃最周密的處所,任何意外,我們都有備案——包括您,王子的屁屁就是其中之一。”

    聽見這個(gè)名字,泰爾斯深吸一口氣,提醒自己不要?jiǎng)託狻?br />
    “好吧,拿那個(gè)最夸張的例子……”

    “六年前,當(dāng)你們執(zhí)行‘龍血’的時(shí)候,想過會失控成這樣嗎?薩里頓?詭影之盾?暗室?查曼·倫巴?”

    拉斐爾回望他一眼。

    “當(dāng)然。”

    “全在意料之中。”

    泰爾斯一愣,頓時(shí)被氣笑了:

    “你們秘科……還真敢這么說?”

    拉斐爾搖了搖頭,緩緩道:

    “事實(shí)如此。”

    “秘科的地位和功能,兩國的關(guān)系與強(qiáng)弱,早已決定了龍血此役一旦打響,就會有怎樣的后果。”

    “但最重要的是,事情無論如何發(fā)展,都還在可接受的范圍內(nèi),沒有超過我們的預(yù)計(jì)。”

    “即便有意外,也在備用計(jì)劃能覆蓋的范圍之內(nèi)。”

    泰爾斯不屑哼聲。

    “真的?”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想起剛剛與黑先知關(guān)于權(quán)力后果的談話:

    “查曼稱王,野心更勝努恩。”

    “北地糜爛,混亂遠(yuǎn)超預(yù)計(jì)。”

    “王子受俘,王統(tǒng)繼承成疑。”

    “這些也在計(jì)劃內(nèi)?”

    兩人繼續(xù)向前。

    “我們不是說過嗎?倫巴贏了也好,努恩贏了也罷,還是雙方廝殺至死,”拉斐爾漫不經(jīng)心:

    “龍血過后,埃克斯特必將寸寸碎裂,難以聚合,一如現(xiàn)在。”

    “至于倫巴的野心,北地的局勢,還是您的下落……”

    “全在計(jì)劃之內(nèi)。”

    好吧。

    泰爾斯聽得連連冷笑,他抱起手臂:

    “那災(zāi)禍呢?”

    “一旦龍霄城里的那個(gè)血色大章魚失控,而天空王后沒有來?”

    拉斐爾沉默了一陣。

    “放心,我們也有備用計(jì)劃。”

    荒骨人淡淡道:

    “即便巨龍不來,我們也有絕對穩(wěn)妥的辦法,將血之災(zāi)禍完全壓制。”

    回想起魔能師吉薩的力量,泰爾斯諷刺地笑笑。

    是么。

    我深表懷疑。

    “那么,你們的計(jì)策被紅女巫看破,反被借殼生蛋的事情呢?備用計(jì)劃是什么?”

    “既然要去龍霄城,就必然要跟暗室硬碰硬,”拉斐爾毫不慌亂:

    “被他們阻擊,也在預(yù)料之中。”

    “您不是安全出來了嘛。”

    泰爾斯翹起嘴角,搖搖頭。

    聽著像嘴硬。

    “那查曼王進(jìn)入英靈宮,準(zhǔn)備糾合大公們,聯(lián)軍南下,入侵星辰的時(shí)候呢?”

    王子冷冷道:

    “別告訴我,那也在預(yù)料之中?”

    “也有備用計(jì)劃?”

    拉斐爾頭也不回:

    “當(dāng)然。”

    泰爾斯不屑搖頭,譏刺道:

    “對啊,備用計(jì)劃就是一個(gè)讓小男孩回頭闖進(jìn)英靈宮的煙囪……”

    拉斐爾的腳步突然一頓!

    他們停了下來。

    泰爾斯疑惑回頭。

    “這本該是最高機(jī)密,但是,殿下,既然您如此懷疑……”

    那一刻,王子突然發(fā)現(xiàn),荒骨人的神情無比嚴(yán)肅。

    “我這么說吧。”

    拉斐爾的一雙紅眼直勾勾地盯著他:

    “您以為,要是倫巴當(dāng)年成功把您誣陷為刺殺努恩王的兇手,甚至說服大公們出兵南下,我們就真的沒有反制手段嗎?”

    反制手段……

    泰爾斯暗暗蹙眉。

    “更進(jìn)一步,您站在這里,六年間一直以為是自己孤身救世,力挽狂瀾的時(shí)候……”

    王子微微色變。

    拉斐爾的語氣很是神秘,帶著極深的意蘊(yùn):

    “您又怎么知道,那天的英靈宮里……”

    “跟我們暗通款曲,相互合作的盟友……”

    只聽拉斐爾幽幽地道:

    “就只有倫巴一個(gè)?”

    話音落下。

    時(shí)間仿佛靜止在那一秒。

    泰爾斯徹徹底底地愣住了。

    只有倫巴一個(gè)。

    什么……

    意思?

    在秘科靜謐的走廊里,拉斐爾面無表情地看著驚愕的泰爾斯。

    “這么說也許不太禮貌,殿下。”

    “縱然您當(dāng)初的選擇頗有膽色。”

    他們的身側(cè),“東方艷影”阿爾芙在畫像上清幽望著他們。

    “但您只是棋局里,無數(shù)備用棋子里的……”

    拉斐爾瞇起眼睛,語氣深邃:

    “其中一枚。”

    泰爾斯愣了足足十秒鐘。

    其中一枚?

    那個(gè)瞬間,泰爾斯仿佛重回六年前的腥風(fēng)血雨,重聞龍霄城的一夜喧囂。

    災(zāi)禍來襲,努恩之死,黑沙入城,大公聯(lián)盟,南下星辰,女大公,查曼王……

    可是……

    腦海中閃過一幕幕舊景象。

    泰爾斯只覺思維僵硬,滯澀難行。

    龍霄城,英靈宮。

    昔日的一切,仿佛一副精美的畫幅,在剛剛被拉斐爾一把撕碎。

    可是……

    不。

    其中一枚。

    不!

    拉斐爾看著王子魂不守舍的神情,滿意一笑,重新轉(zhuǎn)身。

    但就在此時(shí)。

    “拜拉爾。”

    荒骨人奇怪地回頭。

    “安克·拜拉爾,昨夜的那個(gè)刺客。”

    只見泰爾斯緩緩抬頭,神情恍惚,喃喃開口。

    “拉斐爾,我要見他。”

    王子緊蹙眉毛,略帶急色:

    “現(xiàn)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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