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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大碗熱騰騰的肉湯，被顧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更新最快
在一旁的冷水里洗著臉的泰爾斯和滑頭，愣愣地抬起頭，看著毫無表情的顧。
先前被恐慌和驚懼所蓋住的饑餓感，突然回到了第二王子的肚子里。
“我特地用了永世油加熱炊煙在室內(nèi)就會散去，沒人會發(fā)現(xiàn)我們，”顧淡淡地道，他在兩人對面坐下，右邊的粗濃眉毛微微一挑，似乎別有深意：“當然，這不便宜，我會記賬的。”
滑頭的肚子恰到好處地響了。
女孩怯生生地看了看身邊的男孩泰爾斯咽了咽口水。
“怎么了？”
顧看著兩個呆呆的孩子，皺起眉頭，不耐煩地道：“還在等我恭敬地奉上餐巾和葡萄酒嗎，我尊貴的少爺和姐？”
話音落下。
泰爾斯和滑頭對視了一眼，彼此眨了眨眼。
下一秒，兩人就像是松開韁繩的馬，雙雙撲上椅子，捧起各自的肉湯，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
“別急，”顧看著他們倆狼吞虎咽的樣子，嘆了一口氣：
“等你們填飽了肚子，再來正事。”
短短的幾分鐘，兩個困餓已極的孩就喝完了各自的肉湯，齊齊靠倚在凳子上，摸著鼓脹的肚子，唿哧唿哧地喘氣。
滑頭還打了個飽嗝，怯怯地低下頭。
泰爾斯?jié)M足地唿出一口氣。
“所以……”顧把右手搭上左手背，手指如波浪一樣緩緩敲擊。
“我，我們需要幫助！”還不等顧下去，緩過一口氣來的泰爾斯就抬起頭，急急地道。
“是啊，這我看得出來……”顧打量著他，眼里表現(xiàn)出鄙夷：“我不知道的。”
在泰爾斯的目光下，顧毫不在意地道：
“比如，這個混亂的夜晚現(xiàn)在是凌晨了，兩個孩為什么會在早該被疏散的鎧區(qū)里瞎逛？”
“比喪家之犬還狼狽？”
泰爾斯微微一怔，下意識地道：“我們……”
但他的話語戛然而止，王子猶豫著張了張嘴，又重新閉上。
成為王子以來的經(jīng)驗和直覺都告訴他，將你所知道的情報和盤托出，有時候換來的不一定是真誠和諒解：看看瑟琳娜和黑劍吧。
“我們遇到麻煩了，”泰爾斯深深地唿吸，認真地道：“我們需要在不引人注目的情況下，前往英靈宮，您能幫我們嗎？”
“我們會給您報酬的！”
顧的手指不再動彈，他握緊了雙手，一動不動地盯著泰爾斯。
男人的眼神很平靜，仿佛無風無波的湖面，卻無來由地讓泰爾斯一陣心慌。
他不得不正襟危坐起來。
這個遠東人……
怎么感覺怪怪的？
就在泰爾斯感覺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顧終于慢慢開口：
“英靈宮？”
“又是一樁貴族們自相殘殺爭權奪利的戲碼？”
顧翹起嘴角，露出耐人尋味的冷笑。
遠東男人的一雙黑眸極度深沉，這讓泰爾斯看不清他的瞳孔。
“暗中從鎧區(qū)去英靈宮，你知道這有多難嗎？距離、坡度、城閘，路禁，以及昨天到現(xiàn)在的戒嚴封鎖線……”
顧在昏暗的光線下望著泰爾斯：
“我可以騰出地方收留你們，但是將你們悄無聲息地送進英靈宮，還卷入上層貴族們的政治斗爭？”
遠東人搖了搖頭，眼角的冷意讓泰爾斯不寒而栗：“抱歉，卡斯蘭的人情還沒那么大。”
他拒絕了。
泰爾斯轉過頭，擔憂地看了滑頭一眼。
他們不能就這么待在這里，坐以待斃。
倫巴的行動，努恩的遇刺，他們遇到的意外，這些事情都是需要……
“那聯(lián)絡呢？”
泰爾斯抬起頭，忐忑地道：“你無法送我們過去，但是否能幫我們聯(lián)絡到某些人？”
在泰爾斯擔憂的目光下，顧笑了。
“雖然不輕松，但并非不可能，”只見顧瞇起眼睛：“給誰傳話？”
泰爾斯眼前一亮。
然而他張開嘴巴，話才剛到嘴邊，便被顧打斷了。
“心選擇，孩子，別選那些我要站在英靈宮門口大吼才能聯(lián)絡到的人。還有，”顧微微低頭，由于光線的緣故，他的一雙眼睛被籠罩在黑暗里，只聽他略帶深意地道：
“如果你的處境真的很危險，那最好找個信得過又不引人注目的人選，畢竟我也不想惹上麻煩。”
聽著顧的話，泰爾斯怔住了。
他剛剛第一個想到的是普提萊。
埃達，那位副使閣下發(fā)動了人手來尋找自己，那也許他可以派人……
不。
王子在心底里搖搖頭。
泰爾斯不知道倫巴在龍霄城的布控有多嚴密，但如果局勢真的如預想中那樣壞，那以普提萊為首的星辰使團，一定會成為倫巴重關注的對象。
特別是在災禍肆虐后，各區(qū)戒嚴的現(xiàn)在，他們會很顯眼，即使找到了這里，半路上被敵人攔截的幾率也很大。
同理，忠于努恩王的人比如尼寇萊也是一樣。
他需要另一個人選。
泰爾斯皺起眉頭：一個他信得過的人，一個與他和努恩王都有著秘密協(xié)議，卻在表面上中立，所以不引人注目的合適人選。
最好，還要有些手段和門路，不至于得到消息之后也有心無力。
泰爾斯的瞳孔逐漸聚焦。
“事實上，”泰爾斯深吸一口氣，與顧對視：“我正好有這么一個人選，他的消息渠道也很廣你絕對有辦法聯(lián)絡到他。”
顧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整整五秒過后，遠東人緩緩頭。
泰爾斯松了一口氣。
幾分鐘后，顧換上了斗篷，站在門口。
“我不知道會去多久，畢竟找門路也需要時間也許幾十分鐘，也許更長，”遠東男人嚴肅地道：“在此之前，好好待著，別亂動我店鋪里的東西。”
泰爾斯只能頭表示知曉。
顧在木窗旁觀察了幾分鐘，等到確認情況后，他的手握上門把。
“顧先生，”光線漫進了肉鋪，在他要出門的時刻，泰爾斯突然出聲道：“謝謝你。”
顧露出奇異的神色，回頭望了他一眼。
遠東人似笑非笑地頭。
但顧出門前的最后一句稱唿，讓泰爾斯大驚失色。
“請耐心等待吧，”只見顧回過身，傳來幽幽的語句：
“尊貴的王子殿下。”
話音剛落，顧就關上了門，將肉鋪重新留在昏暗之中。
只剩下泰爾斯，呆呆地愣在原地。
王子殿下轉過頭，和桌子旁的滑頭面面相覷。
所以，他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才會一直沒問。
看著顧消失其后的那扇門，泰爾斯捂著額頭，痛苦地嘆出一口氣。
一個滿大街跑的邋遢孩很顯眼嗎？
艾希達、黑劍、顧……為什么感覺所有人見到他的第一眼都認識他？
泰爾斯轉了一圈，看著周圍的案板和剔骨刀，無奈而沮喪地聳聳肩。
他吃力地爬上餐桌旁的椅子，抱起他的木杯，喝了一口水。
他的余光瞥見一旁的滑頭。
只見女孩呆呆地望著桌面，面無表情。
泰爾斯在心底默默嘆息。
“睡一會兒吧，”泰爾斯放下水杯，出聲道：“你應該很累了。”
“啊？”
滑頭像是突然驚醒一樣，從出神的狀態(tài)中醒過來，呆呆地望著泰爾斯。
泰爾斯抿起嘴，無奈地搖搖頭。
“你需要休息，我們可能一會兒還要趕路。”看著神思不屬的女孩，泰爾斯盡量用最溫柔的語氣道。
然而滑頭只是怔怔地看著他。
“泰爾斯，”只聽女孩失落地道，“我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
滑頭低下腦袋：“一個噩夢，做不完的噩夢。”
泰爾斯的唿吸頓時一滯。
滑頭的聲音有些囁嚅：“先是阿萊克斯姐，然后是龍霄城里的怪物，現(xiàn)在是努恩陛下……”
女孩在眼鏡后的眼睛里突然充滿了晶瑩。
“這一切……什么時候會結束呢。”
泰爾斯閉上眼睛，心里有著不出口的沉悶和難過。
她只是一個孩子。
比科莉亞，比萊恩，比辛提大不了幾歲。
她被迫著目睹了這一切。
“快了。”
泰爾斯聽見自己飄忽地道：“很快，這一切都會結束……都會好起來的……”
然而，他自己的心里，一個灰暗的聲音在替他出另一句話。
不。
當你成為沃爾頓的那一刻起，這一切……
便永不結束。
他聽見自己違心地道：“等你我們回到沃爾頓家族，以及忠于沃爾頓的人之中，我們就安了。無論出于什么目的，他們一定會保護龍槍家族的血脈……”
滑頭聞言顫抖了一下。
她的哭腔來明顯：“泰爾斯，我，我不想成為，成為塞爾瑪，我不是沃爾頓……努恩陛下的事情我，我做不來……”
泰爾斯沒有話，只是捏著拳頭，看著地下。
“真的，”滑頭吸了一下鼻子，雙目通紅，“我只是一個從孤兒堆里撿來的女仆，不是……不是沃爾頓姐。”
泰爾斯仍舊一言不發(fā)。
“而且，我是個女孩。”
“這里是北地，史上從來沒有……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都不會允許我，允許一個女孩成為大公的，”滑頭取下自己的眼鏡，痛苦地搖著頭：
“你讓我走吧，我沒法按照陛下的，跟你……我會搞砸的，我什么都不懂！”
看著不斷啜泣的滑頭，泰爾斯緩緩抬起頭：
“可以。”
滑頭的啜泣猝然一止。
“什么？”她抬起頭，帶著未消的哭腔，疑惑地問。
泰爾斯淡淡地道：“你可以走。”
滑頭愣住了。
“努恩王去世了，尼寇萊生死不知，至于邁爾克……”泰爾斯平靜地看著她，跳下椅子，向前邁步：“現(xiàn)在，沒人會再逼你成為塞爾瑪沃爾頓了。”
泰爾斯緩緩走近。
滑頭頗有些驚異地向椅背縮了一下。
“你仍然有機會遠離這一切：龍霄城一片混亂，一個失蹤的女仆不會引發(fā)注意，”著滑頭驚疑的目光，泰爾斯繼續(xù)道：“更別提英靈宮里發(fā)生了那么多事情……”
滑頭勐地吸了一下鼻子。
“真的嗎？”
女孩的聲音帶著一絲驚疑，但這種驚疑又隨即轉為恐慌與怯意：“可是……你為什么……”
泰爾斯停下了腳步，站在離她的椅子幾步遠的地方。
他松開了捏緊的拳頭，直視著女孩的碧綠雙眸，翹起嘴角。
“因為你是你。”
“也許有時候余地很，但是，每個人都可以，也應該選擇自己究竟是誰……”
泰爾斯輕輕闔眼，又迅速睜開。
“你會成為，你選擇要成為的那個人。”
那個瞬間，他的腦海里閃過艾希達質(zhì)問他的話，也閃過姬妮女士告訴他的故事，閃過約德爾在陰影之境里的坦白，更閃過基爾伯特站在三王畫像前的激動表情，以及璨星墓室里凱瑟爾的孤寂身影。
思慮萬千的他，頗有些無意識地繼續(xù)道：
“雖然，我們總是被生活，被他人，被社會，被無處不在的權力逼迫著成為……他們想要你成為的人。”
滑頭呆呆地看著泰爾斯，看著這個奇怪的男孩露出苦澀的笑容。
擦干凈的女孩眨巴著眼睛，下意識地問道：“比如……成為王子？”
泰爾斯的目光一凝。
他靜靜地看著滑頭，默默嘆出一口氣：“對。”
“比如王子。”
“因此，如果你想要逃避，想要放棄，想要遠離，我不會阻攔甚至會幫你。”
滑頭似乎已經(jīng)被嚇傻了，她一動不動地看著泰爾斯。
第二王子嘆了口氣。
他的耳邊響起了凱瑟爾的話：
在被冠以璨星之名開始，為星辰而戰(zhàn)，為星辰而死，以及……為星辰而生。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直直射進滑頭的雙眼中。
“但在那之前，你想好自己究竟是誰，想要成為誰了嗎？”
滑頭的眼眶微微張大：“什么？”
泰爾斯搖搖頭，沒有理會她的疑惑，自顧自地繼續(xù)道：
“你是滑頭？是代寫作業(yè)的女仆？是藏書室里的書迷？是塞爾瑪沃爾頓？是無辜卷入這一切的倒霉蛋？”
滑頭愣在了原地，唿吸慢慢紊亂起來。
“在阿萊克斯眼里，你是她的卑微女仆，在努恩王眼里，你是沃爾頓家最后的落子，在天空王后的眼里，你是個戴著她眼鏡而不自知的有趣女孩，”泰爾斯平靜地道：“但在你自己眼里呢？”
“你是誰？”他問出那個他們第一次相遇時的問題。
滑頭的眼神來迷茫。
“因為一時的恐懼或者過去的習慣，而選擇變回滑頭，與因為一時的虛榮而選擇成為沃爾頓貴女，或者因為一時的壓力而選擇逃避這一切在我看來，這些在質(zhì)上都沒有區(qū)別，都不是你真正想要的，都是你被逼著，成為一個你完沒有準備好要成為的人。”
剎那間，沉默和寂靜籠罩了這間肉鋪。
(未完待續(xù)。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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