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文章詩書能通圣的賢人,也不是長袖善舞可解怨的客。
所以,當我看到易輕荷逼退庫爾斯基,獨自站在銀色城門前時,保持了我應該的沉默,就看易輕荷如何叩開城門,如一個旁觀者。
可是,讓我意外的是,易輕荷在門前站了半晌,卻一側身體,讓到一旁,:“周通,你來。”
我詫異的看著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愕然的:“你,什么?”
“我,你來。”
易輕荷冷冷盯著想作一次旁觀者的我,目光不善。我苦笑一聲,心終究還是躲不掉,作不了旁觀者。
這門,該怎么開?我站在門前,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卻就犯了愁。是該如剛才想的那般輕叩門環,還是直接推門而入?
思來想去,卻覺無論怎么做,這事都很荒謬。可是荒謬歸荒謬,終究是要進去的,就是不請自來,能進得了城,又何需在乎方法。
想到此處,聊以******我深吸一口氣,伸出雙手便按在門上,正因剛剛想到‘不請自來’,那便‘不請自入’來得干脆些。
城門很冷,很冷,將將摸上,便被激得打了個寒顫。寒意順著雙掌,便直透心肺,似乎周身的血液都因此而淌得慢了許多。
我咬咬牙,雙腳往后挪,讓身體保持最大程度前傾,聚起腰腹之間的力量,輕喝一聲,將力量推向雙臂。
城門如千古的磐石,無論我如何使力,或推或頂,紋絲不動。我有些泄氣,心難不成真要叩門?這實在太過詭異。
我搖搖頭,伸手抓起獸嘴所銜的銀行,抬起叩下。‘咚咚咚’的叩門聲,很是沉悶。叩完三次,我便退開三步,靜待門開。
氣氛有些壓抑,有些詭異。
我的深深吸氣,強壓著自己不要喊出那聲‘有人么’。時間走得異常緩慢,就有我將將要放棄這可笑的期望時,卻陡然聽得一陣‘咯吱吱吱’的聲音。
聞聽此等聲響,我不由就瞇起眼睛,心臟微微一縮。隨即就震驚的看到,來緊閉的城門,緩緩開啟。
“這這”庫爾斯基難掩震驚之色,結結巴巴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而我,一抬手捂住嘴,不讓自己驚嘆驚恐的聲音沖出嘴巴。這事太過玄奇,太過詭異,任誰都想不到,這沉寂城地底千百年的城,就這樣向我們敞開。
易輕荷也有些愣神,看著漸漸洞開的城門,一雙手緊緊握成拳頭,身體微微顫抖,不知是恐懼還是興奮。
開門的聲音終于停止,世界重新回歸寂靜,一陣風打著旋,掠過門后的陰影,卷起幾片地上的雪,沿著城里的街道,漸漸去得遠了。
隨著那股旋風離去,又一陣風,帶著陰冷的寒意,自城中吹出。撲面而來,鉆進我的領口,冰冷便沿著我的脊背,一路往下,直入腳底。
我打了個寒顫,剎時便回過神來,抬頭看去,恰好看到那旋風轉過一個街角,就此消失無蹤。
我的脖子有些硬,艱難扭頭看向易輕荷,艱難的:“門,開了。”
話聲出口,我更覺驚恐,聲音都幾乎變了調,如破鑼般沙啞,帶著一絲顫音。
易輕荷聞言,也緩緩扭頭看來,沉默的輕輕點點頭,好半晌,才如我般沙啞而顫抖的:“是啊,門開了。”
“既然開了,那便進去?”
“當然,進去。”
“走?”
“走。”
幾句簡短的話完,我才覺稍稍釋放了些許心頭的震驚和恐懼,看著易輕荷如游魂,緩緩朝前走了一步,而我,也跟著踏出一步。
一步,兩步,三步
當我隨著易輕荷一前一后,跨過城門,站在街道上,踩著城中的積雪,看著兩旁的房舍。隱隱就覺得,這是另外一個世界,不屬于我們的世界。
‘喀嚓,喀嚓’,身后傳來踩著積雪而行的腳步聲,異常緩慢,以至于這腳步聲是這般清晰,每一步都似踩在我的心頭。
落雪后泛著白光的街道,映照著兩旁銀色的墻,銀色的門,銀色的窗,銀然的穹頂,便是銀色的房子。房前挑著一方銀色招牌,招牌上卻寫著紅色的字,字體線條彎彎曲曲,我卻是認不得。
可是,那字卻像極了當時在索橋彼岸,甬道之中看到的血字,很是扎眼,很是怪異。
我問易輕荷,:“那,是古象雄文字?”
易輕荷點點頭,喃喃:“古象雄,穹隆銀城,穹隆銀城啊。你周家祖先真有這般手筆,能筑起這樣一座銀城?”
這話,有驚嘆,還有一絲倔強的不服氣。
我聽出她話里的意味,突然就覺得很是好笑,暗自猜度,興許她易家沒這事,從古至今,也筑不出這樣的雄城。
淡淡的微光灑落,將街道兩旁的房舍拉出長長的陰影,影影綽綽的斜在街道上,形成一團團漆黑有陰影。
我們的手電都熄滅,只有周遭的微光。此時看來,不由感慨,我們這群闖入者,就像是一點塵埃,污了這城中潔白的雪。
“我們,該往哪里走?”我問易輕荷。
是啊,這城太寬,這城太廣,街道縱橫交錯,屋舍鱗次櫛比,若是就胡亂走將下去,怕是走到死,也走不出這城。
易輕荷看也不看我,似淡然似篤定的:“跟著你的心走。”
心?還是我的心,此時,我的心早就亂了,因這城而亂,因那叩開的門而亂。若跟著亂了的心走,也必將是亂走。
我苦笑一聲,老老實實,實話實。易輕荷終于從街道兩旁的房舍上收回目光,轉而看我。片刻后,方:“那就歇歇,等你不亂了,再走。”
我點點頭,緩步走到臨街的一座房舍前,抬頭看了看,是一座兩層樓,在銀色下卻看不出是用什么材料修筑而成。
屋檐下沒有雪,我走過去,站在門前,舉起手想要敲門。就在將將要敲下時,卻生生停了下來。怔了片刻,搖搖頭就坐在了屋檐下的石階上。
我取下背包,翻了翻,幾乎就要空了。于是,我干脆將其倒轉過來,將包里的物事,都倒在地上。
一圈登山繩,一把登山鎬,三包壓縮餅干,兩包牛肉干,還有半壺清水,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大海也走了過來,放下五后,看了看我騰出來的東西,沉默著也將自己的背包倒轉提了起來。
一個無煙爐,一桶固體燃料,一盒油紙包了的火柴,半包牛肉干,四包壓縮餅干,最后用力一抖,‘鐺啷’一聲,掉出個鐵飯盒。
我看著眼前少得可憐的食物和裝備,不由心生頹意,嘆息一聲,也不知能否撐到最后。我看向大海,他的臉很平靜,兩道濃眉筆直,剛毅的臉配上剛毅鼻和唇,無一不體現出一名鐵血軍人的氣度。
沉默片刻,抬頭看了看走到另一側屋檐下的易輕荷與庫爾斯基,我輕聲問大海,“你,想她嗎?”
大海一聽,微微一怔后嘴角一揚,露出一絲難得的笑意,:“哪能不想,只是不知她老人家現在可還好。”
我:“她一定很好,因為她還等著你回去。”
大海點點頭,:“是啊,我娘等我帶您一起回去,回去我的家鄉看看。”
聞聽此言,我心中不由一陣酸楚,隨后便是無盡的后悔,后悔當初點頭同意大海隨我冒險。如今,此情此情,怕是難以再走出這幽暗的地底。
我實在不敢想象,老太太孤獨站在療養院門口,望著遠方,想著她的兒子,卻永遠都等不到那一天。
所以,我點點頭,拿起一包壓縮餅干遞給大海,將那半壺水放在中間。然后,沉默的撕開一包壓縮餅干,沉默的吃了起來。
壓縮餅干其實很難吃,干澀得足以吸收嘴里所有的水份,任憑咀嚼,最后吞下肚的,還是干澀的餅干屑。
艱難吃下一片餅干,我拿起水壺,貼在唇邊緩緩仰頭,不喝,只潤濕了唇便好。大海從軍多年,對壓縮餅干并不陌生,噗哧噗哧嚼爛了,一口吞下,似是滿足的長出了一口氣。
餅干進到胃里,便被胃液泡脹,只消片刻,我就已覺得半飽。看了看手里的餅干,頓時就沒了胃口。
另一側,易輕荷正抓著一包牛肉干,與干硬的牛肉拼博著。半晌無功,不由得惱怒的低聲咒罵著什么。
隨后,就見她奢侈的點燃無煙爐,爐上架起鐵飯盒,抓起水壺倒了半盒清水。待將水燒開,便抓了十幾片干牛肉丟了下去。片刻后,一陣肉香便飄散在空中。
爐中的火光,不停跳躍著,給這千年陰寒的銀城,帶來了一絲煙火的氣息。
庫爾斯基吸著鼻子,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壓縮餅干,隨后便盯著易輕荷煮的牛肉,舔著嘴唇,卻不知如何開口。
牛肉被煮開,易輕荷取出一把刀,用刀尖挑了,舉到唇邊吹得幾口涼氣,便送入嘴里,吧嗒吧嗒,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我摸摸鼻尖,心里想著如來烤得半生的肉,竟是懷念起來。悠然間,我忽然聞到一絲別樣的味道。
我有些詫異,扭頭看著大海,恰好遇上大海的目光。
沉吟片刻,我:“酒?”
大海點點頭,:“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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