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非真,假非假,真亦假,假亦真。
我猛然睜開眼睛,只覺周身濕透,好似將將打撈出水的落水狗。重重噴出一口濁氣,便翻身坐了起來。
目力所及,哪里還有那巍巍冢山和燃燒的長明燈。周遭依舊破敗不堪,殘垣斷壁,碎磚爛瓦。
我抬起手撓了撓頭,有些茫然,有些無措。手腕間一陣劇痛傳來,我低頭一看,卻見一道暗紅的勒痕,皮肉身陷。
我突然記起那金光所化的接天金線,另一端便緊緊縛在我的手上。難道,將將所見所聞,俱是真的?
我扭頭四顧,卻不見血池蹤影。不由得,我暗暗松了一口氣,看來適才所見不過一場惡夢,手腕處的疼痛告訴我,我還活著。
我伸手抓過掉落一旁的天羅傘,將之收起。隨后就聽幾聲悠長而略帶痛楚的吸氣聲傳來,扭頭望去,只見大海,易輕荷幾人狠狠吸了一口氣,緊閉的雙眼猛然圓睜。
就連一直昏迷不醒的五也不例外,睜開眼睛直直坐了起來,每一雙眼睛中,俱都充滿恐懼之色,臉上肌肉抽動,顯然是嚇得不輕。
尤其是易輕荷,呆呆看著自己的右手,雙眼之中死氣沉沉,像極了從陰曹地府走了一遭,又重返陽世的活死人。
良久,大海率先搖搖晃晃站起身來,眼中恐懼消散不少,四顧之下,走到我的身邊,腳下一軟,又坐倒在地。
我拍拍他的肩頭,咧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放心,我們還活著。”
大海喘了幾口粗氣,抬起雙手捧著臉頰狠狠揉了幾把,蒼白的臉才終于有了些許血色。他搖頭苦笑,:“好可怕的夢。”
恰在此時,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撕扯咀嚼聲傳入耳中,我駭然循聲望去,頓時驚訝得張目結舌,一個字也不出來。
只見睜眼后的五,如瘋魔一般撲向不知何時從我肩上滑落,跌在地上的兩片耗子肉。不顧生肉血腥難聞,抓起一半,就大口撕扯,咀嚼,再吃將下肚。
一個大包沿著他的喉頭緩緩下行,直至墜入腹中。生肉中沿存的鮮血,從他的嘴角溢出,緩緩滴落在他胸前。
直到五吃下幾大口后,我才稍稍回過神來,喃喃自語道:“瘋了?這他媽的瘋子。”
空空如也的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干裂的嘴唇上散發著一縷淡淡血腥味。頓時,更覺惡心。我抬手狠狠按住自己的胸口,卻察覺胸口處似有異物。
我愣了愣,趕緊伸手一陣掏摸,片刻后,摸出一包牛肉干,一瓶純凈水。我愣愣看著手中物事,一時間百感交集。
在我看來,興許此前遇見老爹,并非幻象,這些吃食便是他留給我的。想到此處,頓時心生凄涼。
他為了那所謂的鬼盜術,竟然可以置我于不顧。留下這些許吃食,難這成這就代表了他身為人父的慈悲?
我不知該恨否,只覺天地間獨留我一人,是如此多余。
我將手中物狠狠丟下地上,若是此時能站起身,定要踩上幾十上面腳,直到變成一堆垃圾。然而,不瞧一眼的離開。
正低頭猛啃耗子肉的王聞聲看來,微微一怔,突然眼冒精光,丟下手中生肉,就朝我丟在地上的牛肉干,瘋狂爬了過來。
幾息之后,五沾血的手顫抖著抓起牛肉干,貼在胸口,嘴里發出一陣無意識的呢喃。隨后,就見他抓起包裝,狠狠撕扯起來。
大海一見,勃然大怒,伸手抓住牛肉干,一腳就踹在五胸口,將其踹飛出去,重新跌落在耗子肉旁。
五翻身坐起,捂著胸口,嘔出一口苦水。半晌,才抬頭怔怔看著兇神惡煞的大海,眼中盡是疑惑。
大海不瞧他一眼,收起肉干和水,心翼翼的塞入我的胸口,末了,用手輕輕拍了拍,:“恩人,別放棄。只要我大海還活著,就沒人能搶走您的東西。”
我苦笑一聲,不知如何向他解釋。也許,在他看來,我丟掉食物,便是破罐子破摔,不過是失去生的希望。
我喟然長嘆一聲,心中芥蒂消散不少。老爹的形象在我眼里,就是那般虛無飄渺不真實,仿佛陌路。他如何做,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這點食物,權當路人施舍。
眼中只余死氣的易輕荷,終于有了些許活人氣息,只見她緩緩扭動腦袋,原無神的雙眼,也微微轉動。
片刻后,她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隨即劇烈咳了起來,一口沾了點點腥紅的濃痰吐了出來。隨即,就見她起身朝我走來。
“水,給我水。”
易輕荷直直看著我,嘴里呢喃著。大海見狀,豁然起身擋在我的身前,阻住易輕荷。
我沉思片刻,:“大海,讓她過來。”
大海猶豫回頭,易輕荷慘然一笑,一口咬住自己的下唇,干裂的唇剎時滲出鮮血。下一刻,就見她錯身疾步而來,雙手一抖,兩點寒光掠過。
頓時,大海似有所覺,猛然回頭,雙眼驟然一瞇,殺機驟起。軍刀自袖中滑出,穩穩抓在手里。
易輕荷雙手一揚,兩柄刀刀尖便觸及大海的脖子。然而,在電光石火間,大海一刀揮出,利刃堪堪停留在易輕荷喉頭,刀鋒過處,一條細細的紅線出現在她的脖子上。
易輕荷努力抬起頭,眼中盡顯恨意,然而,顫抖的雙手卻不敢插下。大海冷冷盯著易輕荷,輕聲:“且看,誰生,誰死!”
易輕荷聞言,身體一抖,頹然收刀,抽身心翼翼退了一步,離開大海手中冰冷的刀鋒。大海見她后退,也不追擊,只垂下握刀的手,冷眼相向。
易輕荷的目光過大海,朝我看來,厲聲:“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我一挑雙眉,心念電轉,一拍胸口:“你難道不問我這些肉干和水,從何而來?”
易輕荷聞言一愣,眼中閃過片刻迷茫,隨即震驚瞪圓雙眼,四下環顧,縱聲大吼:“周霸王,你給我出來。”
周遭靜寂無聲,連絲回音都沒有。
我看將過去,只見她一臉憤然,咬牙切齒,仿佛與她口中周霸王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是,周霸王是誰?我老爹分明叫周長亨。
我有些疑惑,看向易輕荷,一時間拿不定主意。大海護著我,與她翻了臉,若是此時相問,少不得一頓白眼。
然而,易輕荷也不給我問的機會,扯著沙啞的嗓子一通亂嚷,等來的依舊只是死一般靜寂。周遭破敗蕭條死氣沉沉,分明就是一座死城。除卻我們,哪里還有其余人在。
我抬手揉了揉額角,只覺腦中昏沉,仿似裝進一陀鉛塊般沉重。大海看易輕荷瘋瘋癲癲,干脆收了軍刀,不再理會。
我晃了晃腦袋,甩去些許沉重,拖著酸軟的雙腿站起身來。放眼四顧,入眼一片凄冷,較之此前所見,更覺森寒。
此時,五棄了鼠肉,雙手捧著之前從破棺中摔出來的黃金手鐲,一會哭一會笑,眼淚鼻涕混著塵灰,糊了個滿臉花。
此時此刻,眾人心中只余絕望。
就連一向心大的庫爾斯基都垂頭喪氣,雙手十指插入凌亂的發間,喃喃著一堆我聽不懂的話。臉上水泡破了十之七八,淌了滿臉黃水,臟亂不堪。
易輕荷喝罵半晌,見無人回應,終是罷了心思,頹然后退朝著一堵殘墻靠去。然而,就在她將將靠上殘墻,那殘墻卻形同虛設,不著半分力氣。就見她朝后一倒,眨眼間就不見蹤影。
我看得有些傻眼,微微愣神,便疾步走到那殘墻前,伸手探去。一探之下,沒有觸及殘墻墻面的冰涼之感,只覺空無一物。
再細眼瞧去,只見那摸向墻面的手,就那般伸入墻面,如入尋常黑暗空氣一般。我心中驚異,猛然記起此前虛影吞噬易輕荷手臂的情形。頓時,后背一涼,猛然收手。
可是,依舊沒有半分阻滯,手掌輕松脫離殘墻黑暗。再看那殘墻,依舊那般頹敗而立,磚是磚,縫是縫,蹋了一半的碎磚就凌亂散落在墻根下。
一時間,我如墜九宵云霧,分不清何為真,何為假。根就想不明白,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愣愣轉身,看向大海三人,卻見三人怔怔看著那無論如何看來,都不似假象的殘墻,滿眼不解,一臉疑惑。
我指了指殘墻,不確定的:“要不,咱們也過去。”
三人聞言,這才回過神來,你看我,我看你。半晌,大海一錘定音,拍著大腿:“過去就過去,怕個求。”
五抬袖抹了一把臉,:“就是,誰怕誰他娘的是孫子。”
庫爾斯基朝五豎起大拇指,了一句誰也想不到的話,“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
我聽得哭笑不得,也不知道這蘇聯老大哥,從哪里學來的這句。不過,到也應景。此時絕境,非是破釜沉舟不能解。
五嘿嘿一笑,撿起地上的耗子肉,往肩上一搭,隨后站起身來,咧嘴吸了一口涼氣,大踏步走進殘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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