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陜北破落的鎮,昏黃的太陽有氣無力斜斜掛在天際,灑下的些微暖意,被一陣陣卷了黃土的冬日冷風裹挾的絲毫不剩。uukla
我和如來緩步走在一年未曾修整,又有了坑洼的黃土街道上,一人一支,抽著如來從CD)帶過來的天下秀。
光看香煙,就知道如來這幾年混的并不算好。粗劣的煙絲燃的極快,每吸上一口,都似著火一般,濃煙滾滾,辣喉又嗆鼻。
大海提著裝了咸蛋的包裹,擋著歐陽娜娜和陳拿西,就站在街邊靜靜望著我和如來漸行漸遠的背影,時不時不滿的瞪一眼兩位不請自來的考古隊學生。
如來憂郁而沉默的一連抽了兩根煙,卻被嗆的連連咳嗽。在咳嗽的間隙,偷偷瞧著我,似乎在等我先開口。
我看的有些好笑,負手止步,細細打量著被煙嗆的瞇了眼,苦著臉,四年余不見的家伙。似乎比我離開時,又胖了不少。
于是,我咧嘴一笑,:“如來,你可真是命里犯賤,生活差,長的胖。”
如來見我停步不前,也悻悻站在原地不動,見我損他,也不動怒,反而嘻笑著:“嘿嘿,時候我爹就給我批了命,你不過剽竊而已。”
我一聽,頓時笑的更甚。如來還是以前的如來,在我面前,并不藏著掖著,好就是好,歹就是歹。眼下聽他這么一,看來果真過的不甚好。
我問:“哎,這都幾年了,我往你家里打電話,總沒人接。”
如來聞言,不由一陣唉聲嘆氣,苦著一張臉:“老頭子覺悟高,什么不能為國家做貢獻,就不能再占用公家資源。在你離開不到一年,就搬出大院,住到官廟的水巷里去了。”
我咧嘴一笑,:“怎的,你還想等你爹死了,再繼承大院里的房子不成?”
如來呸了一聲,:“呸,你爹才死了。”
我聞言一怔,笑意頓時就僵在臉上。這無心之舉,卻是扯到我萬萬不欲想起父親身上,只覺心頭萬般滋味,卻獨無甜蜜。
如來見狀,神色微怔,隨手丟開將要燃盡的香煙,訕笑著:“哎,我周通,你這不厚道啊,扯張馬臉給誰看呢。剛才可是你先我爹,我才你爹的。”
我一聽,頓時回過神來,朝他一擺手,:“滾,我是什么人,你還不了解。”
如來見狀,頓時又恢復一慣嘻皮笑臉的性子,:“我你這幾年就住在這旮旯里,你就這么怕黃三炮那混球?”
微微一抬頭,望著不再刺眼的太陽,心有戚戚然。半晌,我收回目光,看向如來,正色:“吧,這一切是怎么回事?”
如來一見終于進入正題,撓撓頭,不自覺又從皺巴巴的煙盒里嘬起一根煙抽了起來,低頭沉思片刻,才緩緩起這件事的原委來。
原來,自我四年多前離開CD)不久,他爹就托關系,把他安排到了一位一直駐留CD)的考古系教授主持的考古隊里工作。
美名其曰,國家正式編制,拿一份旱澇保收的工資,其實不過是一跑腿打雜的活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荒郊野外,肩扛背駝,比當農民還不如。
到此處,如來有些怏怏不樂,可隨即又興高采烈起來,揮舞著手:“才進隊里不到兩月,老子就想撂挑子不干。然后,嘿嘿,娜娜找著我談了一夜的心,就又留下了。”
我聽的嘴角一抽,差沒笑破肚子,指著他:“然后,你就在那勞什子考古隊里當了四年多的狗腿子?哈哈”
如來翻了個白眼,:“你懂個屁,這叫事業。”
我好容易才止住笑,扶腰看著他,:“你就這么出息,看看陳拿西,你比的過人家?”
如來一聽,頓時就不樂意了,臉上的肥肉抖動著,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咬牙:“呸,要不看他是陳教授的侄子,老子早把他打的生活不能自理了。”
我一看,如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頓時又有些心酸。想必,這幾年沒少被陳拿西折騰,否則,以如來睡一覺就忘了昨日舊怨的性子,哪里會是這般模樣。
我嘆息一聲,正要勸慰幾句。只見如來臉上恨意消,轉而一副幸災樂禍,沾沾自喜的神色,拉著我湊近了正要些什么,卻又閉起嘴巴偷偷朝四周瞧了幾眼,一副做了賊生怕有人知曉的模樣。
片刻后,如來終于收回目光,湊到我耳邊,輕聲:“哎,你可知道那龜孫拉稀公子的渾號怎么來的?”
我一聽,再瞧著如來一副白癡模樣的傻笑,抬手摸摸他的額頭:“沒發燒啊。”
如來見狀,悶哼一聲,一把拍開我的手,:“你以為他叫陳拿西,所以才叫拉稀公子。哼,沒見識。”
我聽的一陣氣悶,話題扯遠,正要擺手打斷他的話,重回正題時,卻見他已然津津樂道的了起來。
“哎哎,我告訴你,這事至今只有我知道,就連娜娜都沒敢,嘿嘿”
話間,就見如來翻開棉衣,松開皮帶扣,一手扯著褲子,一手伸進褲襠里掏摸,直看的我目瞪口呆。
片刻后,就見他縮回半握成拳的手,重新扎緊皮帶,才把手朝我伸來。頓時,我就嫌棄的無以復加,捏著鼻子退了兩步。
“你個龜孫,惡不惡心。”
如來卻是不惱,嘿嘿笑著攤開手,只見一包拿塑料薄膜包好的東西,靜靜躺在掌心。無需我問,他已然一臉賤笑的開了。
“嘿嘿,這可是好東西,從山里弄來的陳年巴豆。”
我一聽,頓時就明白拉稀公子的渾號從何而來,不由的有些憐憫的朝后方街邊看了一眼,卻是看不清陳拿西的面目。
如來做賊一般重新把那一包巴豆塞回褲檔,這才捧腹而笑,一邊笑著一邊:“別看那龜孫人模狗樣,只要往他吃的喝的里面放一撮,保管他拉上兩三天。嘿嘿,若是放的勤快,都不叫他停的。”
我咧咧嘴,不可置信的看著如來,:“你這也太損了。”
如來卻是不以為然,恨恨的:“自打前年那龜孫一進隊里,就看不起我這泥腿子,橫挑鼻子豎挑眼,這也罷了,沒想到他竟然看上了娜娜,死纏爛打糾著不放,不給顏色瞧瞧,他就不知道‘理’字該怎么寫。”
我有些哭笑不得,揶揄的:“那你整了他多久了,就沒人知道?”
如來雙手叉腰,仰天長笑三聲,:“就憑他那智商,就算整死了他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嘿嘿,我從去年開始整他,這都一年多了,每個月保管叫他拉幾天。”
完,如來拍著大腿,好一陣狂笑,笑罷,接著:“你是不知道,有好幾次,那龜孫沒跑贏,愣是給拉襠里了。嘖嘖,那臭的,三里地外都能聞到。”
我一聽,憋著一肚子的笑,看著如來真不知該什么才好,這損招也就他才想的出來。不過,此時看來,那陳拿西卻也是蠢的可以,真不知當他知道每個月都吃著巴豆拉著稀,會不會和如來拼命。
聽著如來完這件不著邊際的渾事,我原陰沉的心情到也好轉不少,拍拍他的肩頭,:“行了,正事。”
如來一聽,忙不跌頭應允,想了想,接著此前的話茬把前因后果一一道來。
那陳教授名叫陳青松,是國赫赫有名專門研究少數民族歷史文化的學者教授,據如來,陳教授的名氣,可不比開過明定陵的郭沫若差。
這幾年,陳青松教授一直專注于研究苗族文化,足跡遍布川,湘,滇,黔,甚至跨洋而赴海南。只要有苗族傳承的地方,他就會去。
而就在去年,陳教授帶隊再次進入湘西,陰差陽錯,在深山里找到了一處古苗人葬地。從中最大最有價值的發現,就是此前我看過的那幾張照片里的東西。
如來抬手拍著腦門,想了半晌,才:“據陳教授,那壁畫上所刻的,有很大可能是指向古苗人的祖地,如果能夠找到,絕對是天大的新聞。不定,鄧大爺都會接待咱們。”
聽罷,我只覺索然無味。莫名想起四年前踏足西藏,找那所謂一夜消亡的古格文明。最終,險險落了個身心俱廢。
現在,如來找我雖然掛著考古的名頭,但依然逃不過挖墳掘墓。更何況,苗人自古神秘,若想去找他們的祖地,其中兇險只怕不會比進入古格王陵好到哪里去。不的,一個不慎,就把命丟在深山老林里。
想來想去,我搖搖頭,:“如來,咱們就不是那塊料,為何要去淌那渾水,留著命安安穩穩過日子,豈不更好?”
如來一聽,卻是滿不在乎,胡吹大氣的:“周通,你這膽也忒了吧。這幾年,我跟著陳教授鉆過不少林子,下過不少古墓,不也活的好好的。”
我依然搖頭,有苦口婆心的勸:“聽我一句勸,這事咱們別摻合,行不?”
如來聽罷,頓時苦了臉,哀求著:“周通,在來西安的時候,我”
我一揮手,有些不忿的:“你先別向誰打了保票,我問你,牌子的事,是你告訴那陳教授的?”
如來一聽,訕訕一笑,囁嚅著:“我這不是在替國家做貢獻嘛。”
我有些無奈,揮揮手轉身往回走,如來趕緊讒笑著亦步亦趨跟了上來,拽著我的衣袖,:“哥,我叫你哥,你就答應我,行不。”
我默然無語,繼續前行,如來拽著我不放,繼續加碼,:“通哥,只要你答應,我這幾年的工資都存著,完事回去CD),我給你買臺大電視,怎么樣。”
“通哥,只要你答應,我天天請你抽紅塔山。”
“通哥,只要你答應,我天天請你喝尖莊。”
“通哥,你要你答應,我我給你介紹個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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