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未央宮。rg★
這片宮殿建筑群,足有后世北京紫禁城六倍之大。
天子龍盤之所,應(yīng)錫羨垂光,景星慶云。
可是,如今的未央宮,毫無祥瑞之氣。宮門緊閉,通廊幽深。似囚牢,偌大的囚牢,便是插翅變成鳥兒,也難以穿過這凄涼之地,逾森嚴的宮墻。
當今皇上劉協(xié),看著殿前空曠的廣場,那剛滿11歲的臉上,尚未褪去的稚氣中,夾雜著數(shù)歷凄風苦雨的滄桑。
伏貴人拿著一件大氅走了過來。“陛下,起風了,今兒可能有雨,披件衣服吧。”
伏貴人,中散大夫伏完之女,一年多前,在當時的帝國之都洛陽,被選入后宮,為貴人。
伏貴人大劉協(xié)一歲,更像是大姐姐。
在這宛若囚牢的宮闕里,皇帝劉協(xié),只有在伏貴人這里,才能尋求到一絲安慰。
劉協(xié)輕輕摸摸伏貴人的手,眼眶中,淚光閃爍。
做傀儡皇帝的苦,誰人能知?
“陛下……”伏貴人不敢多話,喚了一聲,悄悄以目示意。
貼身的宦官,多是董的爪牙,劉協(xié)的言行舉止,都會報給董。一不留心,就會引來滅頂之災(zāi)!
皇上,也無法幸免!
劉協(xié)的前任皇帝,長他幾歲的劉辨,登基稱帝不過百多天,便在董逼迫下退位,將皇位讓給劉協(xié)。
而被廢黜為弘農(nóng)王的劉辨,終究還是沒能逃過一劫,和他的妻子唐姬,被逼飲下毒酒,鴆殺而亡。▼▼.?
那時的劉協(xié),不滿十歲,還是個不更事的孩童。
僅僅一年多時間,劉協(xié)便經(jīng)歷了常人幾十年的風雨。
可是,這個孱弱的皇帝能做的,只有背地里啜泣。在心里抱怨,不該生于帝王之家。
他沒能力和董對抗,但是,他無時無刻不想逃離長安。逃離這囚牢般的未央宮。
無聲的嘆息……
劉協(xié)努力整理著情緒,強顏歡笑,對伏貴人道:“貴人回去吧,朕要去麒麟閣聽講了。”
“國子監(jiān)博士祭酒,文天祥麒麟閣侍講。”宦官尖利刺耳的叫聲。在未央宮中,回蕩……
……
麒麟閣,漢武帝時,狩獵獲麒麟,以為祥瑞之兆,建閣紀念。
而讓麒麟閣名傳后世的,是麒麟閣功臣像。
漢武帝命人,給以霍光為的十一位功臣畫像,懸掛于此。
從此,麒麟閣成為功成名就的代名詞。而“功成畫麟閣”“誰家麟閣上”等詩句,成為人臣的最高榮耀。
文天祥,官拜國子監(jiān)博士祭酒,其主要職責之一,便是為皇帝講解經(jīng)史墳典。
文天祥,字宋瑞。宋與送諧音,文宋瑞既可理解為“以文送祥瑞”。文宋瑞在麒麟閣這種寓意祥瑞之所解讀詩書,最為貼切應(yīng)景。
“朕近日讀《尚書》之《五子之歌》,其間多有不解之處,請文博士替朕解析。()”
“臣。遵旨。”
“朕先試著自己的理解。”劉協(xié)偷偷瞄了一眼在殿門口侍立的宦官,這些董的走狗,片刻不離。
文天祥會意,微微點頭。
劉協(xié)朗聲而誦:“猷大誥爾多邦爾御事。弗吊天降割于我家,不少延……”
劉協(xié)一開口,文天祥就是一楞!
這并非《五子之歌》,而是《尚書》中的《大誥》篇!
《五子之歌》是大禹王的五個兒子,追悼大禹,對自己以往過錯表達悔意的文章。
而《大誥》。是周公旦所作的戰(zhàn)前動員!
兩篇文章,南轅北轍,而皇帝劉協(xié),絕不可能記混!
《尚書》共有一百余篇,是中國最早的歷史文獻,其中有些篇目,其淵源甚至要追隨至遠古的三皇五帝時期。
如此古籍,其字自然極為晦澀難懂。
即便是讀書識字之人,也有大半人不能理解其中意義。
以侍奉為名監(jiān)視的宦官,就不識字,《尚書》在他們聽來,就是天書。
不要整篇,便是一句話、一個字都聽不懂!
只聽了幾句,宦官便似被催眠了一般,上下眼皮打起架來……
文天祥何等學問,當然懂!
《尚書》大誥篇,理透徹,表達了周公旦一腔赤誠。
《大誥》作為古文獻經(jīng)典,似文天祥這種大學問者,均可倒背如流。
文天祥早就給劉協(xié)講過“大誥”篇,今日,皇帝劉協(xié)為了騙過監(jiān)視的宦官,假要學習《五子之歌》,誦讀的卻是《大誥》,必有深意!
文天祥不動聲色,聽劉協(xié)繼續(xù)誦讀。
劉協(xié)繼續(xù)誦讀:“洪惟我幼……嗣無疆大歷服。弗造哲,迪民康,矧曰其有能格知天命!”
咦!
文天祥雙眸一閃!心念急轉(zhuǎn)!
皇帝劉協(xié)背錯了!
該是“洪惟我幼沖人”,陛下竟然漏掉兩個字!
劉協(xié)背誦大誥篇,雖算不上倒背如流,卻也是滾瓜爛熟,絕不可能背錯,他是有意為之!
這一篇目,意是,周公旦遍告諸侯和眾臣卿,上天給我們國家降下災(zāi)禍,災(zāi)禍還在蔓延。現(xiàn)在我(周公旦)代替年幼的侄子(成王)執(zhí)掌我們永恒的權(quán)柄,但我卻沒有遇到明智的人,可以引領(lǐng)百姓,過上福泰安康的幸福生活,更不用(遇到)了解天命的人了。
皇帝劉協(xié)故意漏掉兩個字,基意思并沒有改變,只是其中一句的含義,稍稍生了變化。
意思變成“我這個年幼的人做了皇帝”,卻沒遇到明智的人來輔佐……
皇帝,在求救!
皇帝希望有人能救他于水火,救他從這偌大的未央宮、長安城里脫身而出!
不止一次,劉協(xié)向文天祥流露過這樣的想法,文天祥因此暗中聯(lián)絡(luò)忠心正直的臣屬。
以前,劉協(xié)更多的是抱怨,抱怨待在這個大大囚牢。
而今天,皇帝劉協(xié)直接表達了要掙脫牢籠的愿望!
這正合文天祥的心意。
有心將自己等人的謀劃告知皇帝,無奈那打著瞌睡的宦官,始終不離左右。
文天祥只能借助為皇帝解讀大誥,用一些晦澀難懂的詞,將自己正在聯(lián)絡(luò)忠心之士轉(zhuǎn)達過去,誓要挽救皇帝陛下,挽救大漢朝廷。
劉協(xié)聽罷,激動萬分,目光中,滿是期盼。
“陛下,今日解讀《尚書》就到此為止吧。臣還有一事提醒陛下,《禮記月令》有云,立秋之日,天子親帥三公、九卿、諸侯、大夫,迎秋于西郊。”
劉協(xié)豈能不懂其中含義!
這就是約定的日期啊!
劉協(xié)淚水充盈雙眼,伸手指指文天祥,又指指墻壁。
麒麟閣墻壁上,原來掛的功臣像早已不知所蹤。
怕被監(jiān)視的宦官聽到,劉協(xié)只能用手勢代言,向文天祥承諾:文卿救我,有朝一日,文卿畫像,將高懸麒麟閣!
君臣四目相對,無語凝噎。
強忍萬般的激動,劉協(xié)道:“今日聽文博士講讀,茅塞頓開,朕要賞文卿!”罷,解下自己的腰帶。
文天祥跪地,雙手奉接。
劉協(xié)遞過腰帶,用力按了按文天祥的手……(未完待續(xù)。)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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