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多倫特港口人聲鼎沸，吵雜不堪，只有在遠離地面的高塔頂樓才能享受片刻清凈。rg嘉文子爵憑欄眺望這寬闊的尼亞河面，雖然只是尼亞河上游，河面也有十里之寬，一眼望去好似綿綿汪洋。看著一只只商船出現(xiàn)或消失于自己目光的盡頭，裹著河水濕氣的微風(fēng)拂面，品上一壺香茶，打發(fā)這慵懶早晨無聊的時光，嘉文子爵數(shù)十年來已經(jīng)成為習(xí)慣。

    樓梯上傳來密集腳步聲，把子爵大人心神從河面上拉了回來，侍從帶上來一張紙條，是剛才魔法師顧問送來的，上面伯爵大人親筆寫了四個字：機會來了。

    嘉文子爵雖然是帝國守備軍將領(lǐng)，并不與貝亞伯爵大人有上下級關(guān)系，但是由于種種牽連背景，嘉文子爵和貝亞伯爵關(guān)系異常緊密。這在帝國政界決不允許出現(xiàn)，帝國守備軍駐地一般起到戍邊作用，另外也有牽制地方貴族勢力的作用，只不過并沒有人挑明這層關(guān)系。帝國守備軍最多五年就會換防，國也只有嘉文子爵在多倫特港口待了數(shù)十年，也曾有無數(shù)人提醒國王陛下注意貝亞城的情況，都被各種緣由擱置再議，漸漸大家也就默認了。

    嘉文子爵看著手里的紙條，眉頭微揚，卻忽然嗤笑起來：“老家伙精力真好，又有誰要倒霉了？”侍從在旁無奈一笑，并不言語，自己侍奉子爵大人多年，眼見過多次伯爵大人的來信，幾乎都是同樣一句：機會來了！要理解這一句需要配合一條羅蘭諺語：麻煩來了，才有機會！

    嘉文子爵還是在午餐前趕到了貝亞伯爵府，伯爵的議事廳已經(jīng)坐了不少人，一眼看去都是熟人：伯爵大人的寶貝兒子格倫丶安德——算不上紈绔子弟，有些實力，只是事事有功，一事不終；旁邊是首席魔法顧問魔導(dǎo)師道格丶奎恩——近幾年伯爵大人的心腹，實力強大自不必，為人心狠手辣，自己的徒弟都親手殺了不少；再旁邊坐著的伯爵私軍統(tǒng)領(lǐng)艾伯丶維綸——或許因為都是武士出生，官階相近，一直與自己不太對付，眼神看著自己總是帶著戒備；剩下還有伯爵的幕僚團十余人，名字嘉文都記得，只是對不上長相，特別是這十余人都穿著一模一樣的制服，更看不出差別。

    除了伯爵大人，其余人看到嘉文子爵進來，都站起身行禮，嘉文還禮完畢，走到伯爵大人右手邊的空位坐下。伯爵大人沒有話，笑著遞過來一封信，嘉文從頭至尾看眉頭皺得緊。這可是大事，這封求援信代表著自己閑著十七年未曾動用過的軍隊，要活動活動了。

    嘉文把信紙推還給伯爵，一言不發(fā)，等待伯爵發(fā)話，自己雖然是守備軍的統(tǒng)領(lǐng)，但是在貝亞領(lǐng)地，伯爵大人才是這只軍隊的正真擁有者！哪怕是國王，都改變不了的事實。這也是為什么國王不換防軍隊，也不會調(diào)走嘉文子爵的原因，貝亞的穩(wěn)定代表著整個國家的穩(wěn)定，帝國已經(jīng)經(jīng)不起大風(fēng)大浪了。

    伯爵大人指著求援信的下半部分，嗤之一笑：“羅拉男爵一如既往的貪婪啊，要五萬援軍萬噸糧食，這是要打進西茲王國么？”

    “所以呢？我們要不要出軍？”嘉文子爵作為軍人，不太關(guān)心貴族之間的扯皮文字游戲。

    “出是一定要出的，多少而已。”伯爵大人依舊模棱兩可，看著魔導(dǎo)師繼續(xù)：“奎恩大師這次沙漠里的變動最少持續(xù)一年以上，似乎是劇烈的地震。”

    魔導(dǎo)師點點頭，補充道：“魔法塔的地震儀三個月前就有過反應(yīng)，只是一直沒有各地的地震報告，我們之前以為是西茲王國境內(nèi)的地震。”

    “沙漠里的地震引發(fā)獸潮？”嘉文子爵有些無力感，這事人力不可及啊。

    忽然有人敲響了議事廳大門，這個時間點敢來敲門，顯然不會是通知午飯時間。

    “進來！”伯爵大人看向門口，一位穿著魔法長袍的年輕男子拿著數(shù)張紙條進入大廳，顯然看見許多重要人物讓這位男法師有些緊張，匆忙行禮后卻沒有看向伯爵大人，而是看向魔導(dǎo)師，語氣急促：“老師，王都魔法塔的急信，從您離開一直在傳送過來，我想您可能需要處理一下。”

    嘉文子爵有些尷尬，即便是心腹，在會議時間處理私事，也真是夠張揚的。不過伯爵大人并沒有表示不妥，自己也不用廢話，靜靜等待魔導(dǎo)師大人處理信件。

    魔導(dǎo)師接過紙條，來回翻閱，半天抬起頭，環(huán)視眾人，臉上并沒有什么歉意，倒是有一些苦笑：“有些不妙，看來羅拉男爵也用魔法通信通知了王都的魔法師們，這些信件都來自王都魔法塔，詢問獸潮的情況。”完又看了看手中的紙條，補充道：“王都六塔已經(jīng)有五座的信件都在這里了，剩下那一座的信估計也快了。”

    伯爵大人瞬間就明白了原委，也笑了：“羅拉男爵也不如看起來那么蠢。既然法師們都知道了，那國王陛下的使者已經(jīng)在路上了吧？”

    “根據(jù)最近王都的情報，此次派出的使者絕大可能是新任軍情處指揮官達克丶達蒙。”幕僚團一名清秀的年輕人忽然出聲，“達克丶達蒙上任之前曾以魔法交流的名義到訪貝亞城，彼時他是王都魔法顧問。”

    “念力魔導(dǎo)師，屬于竹影塔。”道格丶奎恩魔導(dǎo)師到同行自然也很熟悉。竹影塔是王都六塔之一，有三位魔導(dǎo)師坐鎮(zhèn)，實力在六塔中算中流。

    伯爵點點頭，語氣有些不善：“看來我們開始被動了，不錯的開始！”

    “要在國王使者來之前把文章做好……時間有些緊啊！”艾伯丶維綸捻著寸許長的胡子，城內(nèi)的情況自己最清楚。

    坐著已經(jīng)有些不耐的格倫丶安德感覺自己被輕視了，這些老家伙都是膽如鼠的窩囊廢，這時候像自己這樣的真男人應(yīng)該站出來了！于是輕咳一聲，讓所有人目光注意到自己，傲然開口：“既然遲早要打，糧食遲早要給，不如把兵糧都交給我，給我五萬軍隊，在王都使者來之前，我就能蕩平沙漠！”完揚起下巴，癟著嘴角，瞇起眼睛瞄著眾人，那意思很明顯：最后不都是要靠將軍出馬？

    空氣仿佛凝結(jié)了，議事廳忽然靜得可怕，眾人都有一種錯覺，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伯爵大人閉上眼，許久，鼻腔里噴出一口氣，對著寶貝兒子彈了彈手，“閉上你的嘴，出去吧。”面色依舊平靜，卻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失望，眼神帶著憐憫。

    伯爵大人有三個孩子：大女兒瑪麗，詩書禮樂樣樣精通，賢惠聰穎已嫁進王都；女兒可兒自就跟隨道格丶奎恩魔導(dǎo)師學(xué)習(xí)魔法，十六歲已經(jīng)是大魔法師，前途一片光明；只有這唯一的兒子，讓自己操碎了心，孩子身資質(zhì)尚可，自幼修煉武技，已有成，卻忽然又想魔武雙修，做魔劍士。好在伯爵府有足夠的金幣可以堆砌一個優(yōu)秀的魔劍士，結(jié)果呢？不到三年，又想入伍帶兵攻城拔寨建功立業(yè)，當(dāng)然作為伯爵，有足夠的關(guān)系把兒子送進帝**事學(xué)院，然后呢？就看到這么一個結(jié)果。

    在場所有人，哪怕是那名送信的法師，也知道羅拉男爵所要的兵馬糧草只不過是個幌子，五萬軍隊就是貝亞領(lǐng)地所有的帝國守備軍加上伯爵私軍的數(shù)量，萬噸糧食也是貝亞城的糧倉儲備量，羅拉男爵知道貝亞城不會給，只不過能要多少是多少。無論寫信人收信人都知道，這只是個數(shù)字而已，沒有任何意義，誰會當(dāng)真呢？

    伯爵大人有些可憐自己，當(dāng)年豁出性命跟隨國王陛下東征西戰(zhàn)，從一個邊塞子爵一躍成為帝國最富庶之地的伯爵，以為家族會在自己手上走向帝國巔峰，結(jié)果寶貝兒子用愚蠢一次又一次把伯爵的美夢打碎。

    眼看著兒子雖然不言語，依舊滿臉不服氣地走出議事廳，伯爵大人無奈對周邊眾人苦笑：“你們看，至少獸潮不是我見過的最大麻煩。”

    眾人只能陪笑，也不敢多，伯爵搓搓手，看向一位年紀稍大的幕僚，打破會議廳的尷尬，詢問道：“戴維，你那邊有羅拉男爵的資料，你看？”

    “是，大人！”戴維聲音洪亮，認真分析道：“正如大人所，羅拉男爵非常貪婪，愛財如命。所以男爵必定會堅守班德斯城，一旦失去領(lǐng)地，失去經(jīng)濟來源，他目前的狀況最多只夠繳兩到三年稅收，然后會被降為平民。”

    “他用什么能堅守住班德斯城？”嘉文子爵輕蔑的笑了，自己去過班德斯城，那一堆砂石壘起來的城墻，能做什么？

    “羅拉男爵有八百私軍，班德斯城加上所有鎮(zhèn)落守衛(wèi)有約一千名士兵。”戴維看著手里的卷宗：“班德斯城墻已有十四年沒有修葺，雖然年年報備都有維修款項。”

    伯爵大人顯然很滿意這份答案，微微點頭：“不錯啊，邊塞之城不積極防務(wù)，每年中飽私囊，王都使者來了有活干。”

    “目前還不知道獸潮的規(guī)模和時間……”戴維繼續(xù)道，只是言語帶了些許遲疑，“根據(jù)有限的獸潮記載，按照班德斯城與紡錘沙漠的距離，兩個月內(nèi)，必定受到?jīng)_擊。”

    “那需要多少士兵能擋住獸潮？”伯爵看著戴維，顯然很信任這位年長的幕僚。

    “如果僅僅是兩個月內(nèi)，一萬可守，再往后就不好了。”戴維也很坦誠，手里的資料記載，先是外圍魔物進入人類領(lǐng)地，守城并無太大難度，到獸潮后期，不可估算。

    “一萬？班德斯城才多大點地方，城墻站滿也不到一萬啊！”艾伯丶維綸有些不滿，自己這貝亞城也不過一萬守軍而已，區(qū)區(qū)一個城要一萬守軍？

    “維綸大人。”戴維不卑不亢，穩(wěn)聲回答：“與魔物戰(zhàn)斗不比人類戰(zhàn)爭，魔物是不會撤軍的，所以，雙方傷亡都會很大。一萬守軍也支撐不了太久，換而言之，即使五萬士兵守城，也不過是用一萬人去換取時間。”

    艾伯丶維綸不再話，自己只是打獵接觸過魔物，確實沒作戰(zhàn)經(jīng)驗，還是閉上嘴比較好。

    “傷亡太大了。”伯爵閉上眼睛，似乎不忍看到殘酷的戰(zhàn)爭。

    “班德斯城有多少人口？”一旁的魔導(dǎo)師忽然問道。

    “回大人，班德斯常駐人口不超過三萬，算上周邊鎮(zhèn)落村莊三萬五千人。”

    “那就好辦了！”魔導(dǎo)師忽然笑了，轉(zhuǎn)頭面向伯爵：“班德斯城要救濟糧食和軍隊，如果我們什么都不出，使者來了不好交代。”

    伯爵不話，依舊看著魔導(dǎo)師，這個道理誰都知道，但是讓自己出兵出糧，那可是很心疼的事！

    “三萬五千人口，可以招募的青壯年最少也有五千，如果條件放寬，甚至可以到一萬！”魔導(dǎo)師口若懸河，興奮：“我們可以用救濟糧食充當(dāng)軍餉，去班德斯城招募士兵，按人頭發(fā)糧，這樣我們既出援助，又不損自己兵力！”

    “好主意！”艾伯丶維綸已經(jīng)拍腿大笑：“讓羅拉男爵那蠢貨自己去守！”

    “可是……班德斯城附近都是獵戶為主，會為了糧食參軍么？”戴維沉吟片刻問出心中疑慮：“而且這些人未經(jīng)訓(xùn)練，匆忙上陣也起不了作用。”

    伯爵大人忽然沉下臉：“班德斯城就是那幫獵人的家，都是羅蘭帝國的子民，保家衛(wèi)國天經(jīng)地義！如果大敵當(dāng)前，不肯為國為家做出犧牲，視同叛國！”

    幕僚團大多數(shù)人眨了眨眼，嘉文子爵也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這話可絕了！既然伯爵大人這么，那此事就這么定下了。

    “好了，就按魔導(dǎo)師大人的方案實施。”伯爵大人面色又舒緩開來，似乎事情的解決讓他很滿意，眼睛看向嘉文子爵：“安排三千守備軍去招募吧，挑些老兵，糧食由艾伯負責(zé)送到位。”

    完伯爵大人起身打了一個深深的哈欠，背著手走出了議事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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